29.第29章 王美麗

  「你把這幫我翻了。」大志遞過一本書。 

  「又是英文原版教材,你就不嫌我累啊!」 

  「我又不催你,你慢慢翻唄。再說,給你找點事做,免得我不在的時候你想我。」說完大志又壞壞地補了句,「也免得你閑著沒事去應了那些個無聊人的約。」 

  「就你有聊!」 

  「哈哈,這是真理。」大志壞笑。 

  「今晚去看夜場電影。陪你看原版,我全當看啞劇。」 

  「不想去。」 

  「Whynot,明天休息哎!」 

  「王美麗哥哥的病確診了,她都好幾天沒上課了,我明天想去看看。」 

  「噢,那我陪你去。」 

  「好。不過,如果那邊有要幫忙的,我想多待會,也可能一天噢。」 

  「沒關係啦。上午我可以一直陪你,下午和趙銳他們約了打球,完了就過來接你。」 

  王美麗和玲子從初中起便一直是同班同學,也是好朋友,進了大學更是住進了一間宿舍,這讓她們直呼過癮。 

  跟名字一樣,王美麗長得很是美麗。玲子經常看著王美麗那張美麗的臉痴痴地問大志,要是自己也長得如王美麗那樣美麗他是不是會更喜歡自己一些。大志冷冷地說,他並不覺得自己現在喜歡王美麗比喜歡她更多一些。玲子說那是他的審美觀有問題。大志回敬「蘿蔔白菜各有所愛,不然天底下男人都去追逐最美的那一個,世界不就滅了!」 

  王美麗的美麗一進大學便引起全校轟動。玲子納悶,「不一直是身邊的小屁孩嘛,咋一進大學就變女神了!大學與中學的區別有點兒讓人頭暈目眩啊!」在王美麗沒有反應過來什麼情況的時候,同班一男生便借著班裡搞活動的機會,裝模作樣約了王美麗一起為班級活動出力、做準備,人為製造了兩個人單獨相處的機會,不失時機地將自己還不怎麼成熟的感情進行了告白,自稱已無法控制對王美麗深刻的崇拜與愛戀,抱住王美麗就有要狂吻的架勢。王美麗驚慌之下留了一句「我不知道,沒想過」便拔腿跑人。玲子與王美麗私下的分析是,雖然對這男生了解還不算多,但就平日里的言行看,感覺人不怎麼穩重,也欠了點陽剛之氣,便決定觀察觀察再說。那男生連缺兩天課,王美麗跟玲子嘀咕可別搞出什麼不好,甚至人命什麼的,正考慮要不要以同學名義去宿舍看望一下,誰想那個受了挫的主兒自有自己一套做人的原則和挽回顏面的策略。人家不出一周便帶了一不知哪個系的女生滿校園秀起了恩愛,大有一副「大男人何患無妻」的洒脫。 

  「你有沒有那麼一點點失落呢?」玲子問王美麗。 

  王美麗忽閃著一雙大眼,「我的心之前之後好像都沒怎麼動過。」 

  「嗯,這樣看來,你充其量是在別人的人生旅途中做了回背景或花絮而已。」 

  之後的王美麗也沒閑著,或者應該說是男生們沒讓王美麗閑著。玲子和王美麗讀大學那會兒,男生是不可以隨便進出女生宿舍樓的,女生宿舍樓採取類似於監獄的管理模式,每周僅限休息日男生可以憑押證件進樓,當然時間還是短得可憐,否則下樓時,自己的證件就有被扣押的極大可能,其他時日,男生們只能靠托其他女生帶話進樓去約自己心儀的女生。所以,那個時候男生們站在樓下等待女生便成了校園裡一道獨特的風景線,尤其在冬季,頂著漫天飛舞的鵝毛大雪,忍著零下一二十度的冰天雪地,男生們甘做雪人或冰棍屹立在「神聖殿堂」的門前,等待自己心中那個天使的出現,他們感覺到的不是寒冷,而是胸中那顆火熱的心的躁動與不安。男生宿舍就不一樣了,看門的多半是擺設,那宿舍樓的大門恨不得一天四十八小時敞開著去迎接女生們的造訪。 

  王美麗經常被男生這麼帶話叫到樓下。其實,在女生中間流行著這樣一種不成文的默契,被人喊下樓是一件比較能夠滿足虛榮心的事情,如果再是頻頻發生,那效果就更佳了。只有一件事情比較可怕,那便是,當王美麗來到樓下,發現有好幾個男生同時向自己走過來。這說明,一個男生的話帶到了,其他男生的話還正在帶的途中,王美麗接了第一個帶話的信息來到樓下,那幾個帶話的男生都以為王美麗是為自己而來的。見此情況,王美麗所能做的只能是迅速返身沖回宿舍樓,死也不肯再出去。玲子取笑王美麗,「哪天再要發生這種事,你乾脆就留下來,看看那些男生什麼反應嘛,非把自己搞得這般沒情沒義做什麼?!」 

  但是,王美麗畢竟不像表面上看到的那樣總是光鮮和幸福的。 

  王美麗有一個暴躁的父親,三天兩頭在家裡挑起內戰,而且,往往是他一個人身兼司令和戰士雙重職務,其他人任由他該打的打、該罵的罵。哪一天王美麗兩眼水腫著來上課,說明頭一天晚上家裡又開戰了。每次開戰最倒霉的要數王美麗的媽媽王春花和哥哥王美凱。王春花經常被丈夫王強打得狼一般哀號,王美凱見了爸爸更是如同老鼠見到貓,大氣不敢出一口。王強一輩子最看不上眼的似乎就是自己的老婆和兒子,老婆怎麼看怎麼都是個欠揍的主兒,兒子怎麼看怎麼都不像是個男子漢。 

  「要麼就別過了。」一次王春花實在受不了丈夫的毒打躲到玲子家,楊淑怡試探著勸說。 

  「其實他不發脾氣的時候也挺好的,不抽煙,不喝酒,也很勤儉顧家的。」王春花滿臉青紫地為丈夫辯護,「你說,我帶著兩個孩子,離了婚怎麼過?」 

  「你有工作啊!再說,離了婚他也得承擔孩子扶養費的。」楊淑怡謹慎開導。 

  「不行!一個女人家,會被人欺負的。」王春花這時顯得很有主意,也很堅強。 

  「噢,那就多忍忍吧,怎麼辦呢。」楊淑怡不再說什麼。 

  「大志,你說什麼叫欺負?總是被人打還不叫欺負嗎?」那時還只有十來歲的玲子望著王美麗媽媽略顯單薄和無助的身影,很是不解地問大志。 

  「那還不叫什麼叫!」 

  「那為什麼王美麗她媽不認為她爸打她是欺負她,除了他爸打她,我也沒見別的什麼人打過她呀!」 

  「我也不懂。可能大人之間還有一種欺負叫冷欺負吧,比真刀實槍還要傷人那種。」大志手腳並用,比劃著刀槍的飛舞。 

  「什麼意思?」 

  「就是雖然不從身體上傷害你,卻從心理上和精神上傷害你。」大志邊說邊繪聲繪色用手先點點玲子的心再點點玲子的腦袋,「身體的傷是看得見摸得著的,是能長好的,心理和精神的卻是無形的,在無聲無息中傷人於不知不覺間。」 

  「嗯嗯。」玲子崇拜地點著小腦袋,「但是,如果身體傷了,心也一定傷了,因為心能感覺到身體的痛,不是嗎?」 

  「也是。」 

  「我不懂王美麗媽媽在忍什麼。」 

  「我也不懂。不過,你別總跟王美麗說她爸媽的事,她夠煩的了。」 

  「我不跟她說。我就是自己想不明白,跟你探討探討。」玲子大人模樣皺著眉頭。 

  大志用手將玲子皺著的眉頭推開,「行了,別愁了。我保證你這一輩子都不會遇到這樣的麻煩。」 

  玲子隨即笑開了花,騎到大志背上,「你不可以打我,但我可以打你。」便把大志馬兒一樣拍著滿院子跑。 

  「玲子?」大志從醫院接上玲子往學校送,坐在大志身後的玲子一直沒吱聲,「沒事吧你,玲子?」 

  「大志。」大志明顯感覺玲子抱著自己的胳膊收緊了。 

  「嗯?」 

  「大志,你答應我。」 

  「什麼?」 

  「不可以離開我。」 

  「嗨,你傻想什麼呢!別說我不會離開你,就是你想離開我也是門兒都沒有的。」大志逗著玲子。 

  「大志,美麗哥哥的女朋友張薇薇你見過的,跟王美凱是大學同學,和我哥他們都很要好的。」 

  「我知道,他們同班同學,去年暑假大家不是還一起爬過長城嘛。我記得你告訴我,去年暑假回去他們就結婚了,速度夠快啊。」 

  「嗯。她也在醫院,說是從單位請了假專門來陪護美凱哥的。」玲子停了停又說,「張薇薇和美麗哥哥的感情在大學里可是一段佳話,好得不得了。聽美麗和我哥說,他們上大一時就公開了戀情,而且,從來不掩飾他們之間的好,在校園裡出雙入對,形影不離,很是多情又纏綿。為了向大家宣誓他們的愛情,兩個人還別出心裁定做了一套款式別緻、色彩搶眼的情侶裝,你都可以想象,他們兩個身穿情侶裝、手牽著手在校園裡招搖過市的風光樣兒,惹得滿校園不知多少人又是羨慕又是恨的。去年大學一畢業兩人就結婚了。我記得美麗為此很是激動地跟我說過,說感覺她哥終於擺脫了她爸的陰影,從此開始自己的幸福生活,說可能是因為從小看著自己媽媽可憐又無助的緣故,她哥對張薇薇那個好啊,簡直就是無微不至。哼,我看美麗顯然有點兒嫉妒她嫂子了。但是,任大家再怎麼想也不會想到的是,王美凱很快就出現了病情,前後也不過半年的時間吧。我在醫院看見張薇薇,她已經懷孕了,看樣子應該就快要生了。唉,」玲子在大志身後深深嘆了口氣,「大 

  志,在病房的時候我就想了,這事要換了我,我一定是活不下去的。」 

  大志急剎住車,「唿」地轉過身來。「這個問題很嚴重啊,玲子!」大志緊緊盯著玲子,「我一直祈禱我們都長壽,並且讓我走在你的後面。可這世上的事兒誰也說不準,不是嗎?好好地,王美凱說病就病了!你記住,不論發生什麼,我們都不分開;不論發生什麼,都一定要勇敢地認真地活著。這兩點你記住了,否則我絕不饒你。」大志想起玲子摔傷那次,那種心被瞬間掏空、撕碎的痛苦無論如何不能讓玲子去承受。 

  大志繼續騎車,玲子將臉貼在大志背上。一路上,玲子在心裡默默念想,從自己記事起就這樣一直靠著大志的後背,它就像是自己心中一座巍然屹立的大山,給自己厚重敦實的依靠;它又像是自己的家和港灣,給自己溫暖體貼的呵護,只要繾綣其中自己便總是無憂無慮、怡然自得。玲子這樣想著,感受著大志身上暖暖的體溫,竟然暈暈沉沉睡了過去。彷彿夢見大志將自己送到宿舍樓下,跟看門大媽說了些什麼稀奇古怪的故事,看門大媽不僅讓大志「深更半夜」進了女生宿舍樓,還忙乎乎幫著大志抱玲子。 

  玲子感覺自己一直夢魘般睜著兩眼在看大志,她一時一刻也不情願大志從自己的眼前消失,雙手更死死拽住大志的衣服不放鬆。大志怎樣也脫不了身,宿舍女生合力幫助大志去掰玲子的手也是無濟於事。大志正感嘆,「天意呀,我陸大志今晚要守著一堆美女睡覺了!」玲子的手卻緩緩滑落,嘴角掛著一絲莫名其妙的笑意,大志稱之為「不懷好意的詭異的笑」。 

  第二天大志提醒玲子,後背又被她的口水浸濕了一大片。玲子理直氣壯,「有山當然有水!」然後又乖戾地質問,「沒有水這山何至如此巍峨碧翠?!」大志樂翻,拍著玲子的腦袋連連誇讚「奇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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