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第36章 戰爭
我拖著疲憊的身子回到府中,本以為免不了父親的一頓訓斥甚至禁閉,出乎意料地,父親母親雙雙不在府中,而且府中氣氛異常——每個人十分緊張,緊張到無暇顧及我的出現。
「曲藍!」我大喝一聲。
面前的小丫頭沒有反應。
隨即我走到她身邊,輕拍了一下肩膀。
「啊!小姐!」曲藍驚道。
眾人彷彿如夢初醒,周遭立刻炸開了鍋。
「太好了,公主回來了!」
「謝天謝地,我們有救了……」
「族長大人吩咐過不能告訴公主……」
「噓……」
「什麼有救沒救?你們到底在說什麼?」周遭的竊竊私語傳至我耳中,我忍無可忍地打斷了這波討論。
似乎意識到自己失言,周遭漸漸安靜下來。
「你們到底瞞著我什麼?」
一陣沉默。
「究竟發生了什麼?」
沉默依舊。
「曲藍,過來,你來說。」
曲藍是我的貼身侍婢,打小十分聽我的話,料想她定不會違背我。
曲藍緊咬嘴唇,搖搖頭。
「罷了,罷了,你們厲害!曲藍,隨我回房。」說完我拂袖而去,而曲藍則跟在後面一路小跑。
回到房內,我立刻關上門,壓低聲音道:「小藍,方才人多,我知道你不好開口,此刻沒人,你便說罷。」
曲藍淚流滿面,忽地噗通跪地:「小姐,你快想想辦法救救族長與夫人吧……」
我扶起這個哭成淚人兒的小丫頭,擦去她臉上的淚水,「來,慢慢道來……」
原來,神族之戰提前了。
我離開的第二日,戰爭爆發了——炎黃二族與蚩尤魔族的戰爭。
神界的資源有限,神族卻越來越多,神界瀕臨崩潰。
更何況,此時的我們尚未修得不死肉身,若要修習,萬不可離開神界。
為了神界的穩定,我們不得不聯合黃帝一族將品行不端的蚩尤魔族趕出神界。
為了避免給瀕臨崩潰的神界帶來破壞,戰爭之處定在人界一個隱秘之地。
戰爭初始,炎黃二族搶佔先機,打了蚩尤一個措手不及,令他們吃盡了苦頭。
本以為可以這樣迅速結束戰爭,可始料未及地是,蚩尤竟喚來了隱秘人界的水神族來克制神力強大的火神一族。
如此一來,火神一族傷亡慘重,就連父親都身受重傷。
目前戰況不容樂觀,炎黃一族岌岌可危。
聽完曲藍的哭訴,我立即抽身準備離去。
沒想到她竟突然撲上來,擋在門前,顫抖道:「小姐,你要去哪兒,夫人說過,不讓你離開。」
「為何?」
「她說……她說……」
「什麼!」
「她說這是司命大人的囑咐。」說完曲藍泣不成聲,彷彿剛剛那句話耗盡了所有情緒。
司命?
我族與司命一族從無交集,為何是他的囑咐?
我百思不得其解。
罷罷罷,時間緊迫,顧不得那麼多了。
我上前輕撫曲藍,淡淡一笑:「放心,我會安然無恙回來的……」
趁她不注意,我利索地施了個定身咒,接著便騰起火雲,趕往戰場。
「快些,快些,再快些……」似是在給火雲下令,又似在喃喃自語。
我焦急地四處眺望。
快到了!
遠遠望去,父親與一青衣男子正在激戰。
在男子凌厲的攻勢之下,父親節節敗退,退到無路處,男子揚起長劍,刺向父親胸口。
說時遲那時快,我本能地施了個瞬身,橫亘在男子和父親之間。
一股熱流從胸口噴涌而出,身子逐漸發沉,眼皮越來越重。
「瑤兒!瑤兒!怎麼是你!」耳邊傳來撕心裂肺的呼喊聲。
這聲音,我如何能忘得了?
我用儘力氣望著眼前之人。
這面容,我如何能忘得了?
「瑤兒!瑤兒!瑤兒!」青衣男子將我摟入懷中,緊握我的雙手。
這胸膛,我如何能忘得了?
「奇……淵……是你么?如果是夢……我不要醒來……」
「瑤兒!是我!是我!我不會讓你死的,絕不!絕不!」
我淡淡一笑,合上了沉重的眼皮……
耳邊的呼聲越來越微弱……
依稀中,似乎又聽到了奇淵的聲音。
「讓開!」
「放下瑤兒的屍體,我就讓你走。」
「神農,你連我手下的水神都打不過,你囂張什麼。哦對了,奇淵吶,你要走也先了結了炎黃一族的人再走。」
「都給我滾開!」
奇淵眼睛裡布滿了血絲,此刻的他,再也顧不得什麼戰爭,什麼蚩尤,什麼神族……
「奇淵你!你!你!仗著有把弱水,就如此囂張!你怎能對蚩尤大人不敬。」
奇淵並不理睬。
見狀,方才發話之人有些急了,攔在他面前。
「來啊來啊,你不是很囂張么,要想走,先從我這兒踏過去……」
話未說完,只聽「咚」一聲,發話之人應聲倒地,口中含著未說完的半句話,直挺挺躺地,再也發不出聲。
他,被弱水刺中,魂飛魄散。
這一幕來得太突然,誰都沒有預料到。
大家恨恨地望著奇淵,只是,再也沒有誰敢攔下他。
「瑤兒,你會好起來的,一定會好起來的,十巫一定有辦法……」奇淵喃喃道。
不知過了多久,天明了暗,暗了明……
奇淵終於停下來了。
「巫咸,求求你,你一定有辦法的……」
「這……萬萬不可……」
「不管付出什麼代價,我都願意……你要什麼?我這把弱水?我的紫墨?還是我這條命?不管什麼要求,我都答應,只要能救瑤兒……」
「噗通」一聲,似乎是跪地的聲音。
巫咸長嘆一口氣,搖頭道:「不是我不想救,只是你要復活死人,這……這……這實在是有違天理,要遭天譴的啊!」
「什麼天道,神道,鬼道,什麼天譴!我一律承擔!只要瑤兒能好好的……」
「唉……孽緣……」巫咸深深嘆了一口氣。
良久,巫咸終於出聲了:「法子不是沒有,只不過……」
「什麼法子?」奇淵如死灰的臉上出現一絲生氣。
「只怕復活了,她終有一天會發現真相,再次死去。已去的人本就不該再回來,這隻會加重因果輪迴……唉……」奇淵面前這個精瘦的男人再次嘆了一口氣。
「不管各種因果,我皆願承受……」
「只怕你承受不起。」
「你聽好了,因為你的弱水劍,她的魂魄已經無法找回,若無魂魄,無論如何也復活不了……」
「這……這……這……你方才不是說有辦法的?」
「聽我說完!急什麼!」
「由於你與她之間已產生了難以解開的姻緣,你是因,她便是果,若她是因,你便是果。」
奇淵滿臉不解。
「罷罷罷,再怎麼解釋這個道理你也不會懂,接下來我問你答,可行?」
「好!」
「她是你此生最重要的人嗎?」
「是!」
「勝過其他任何人?」
「是!」
「你腦中只有她一人?」
「是!」
「如此便可……我要抽取你腦中對她的記憶來重塑魂魄。」
奇淵欣喜若狂:「那,那快開始吧!」
「開始之前有些話我不得不說,若是抽取你腦中的記憶,那麼從此以後你便不再記得她了,而且抽取過程萬分痛苦,傷害更是巨大,怕只怕最少也要折去一百年壽命,你可願意?」
「什麼?我會忘了瑤兒?」
奇淵似乎沒有聽見後面的話,猶豫了片刻,隨即緊咬嘴唇道:「行!只要能救瑤兒,別說百年壽命,就是直接拿走我這條命都無所謂,只是……只是……一定要忘卻她嗎?」
這可能是他最後的掙扎。
「不是你想不想忘卻,而是一旦抽出你的記憶,結果就註定了忘卻。抽取是因,忘卻是果。有因必有果!」
「另外,你還須答應我兩個條件。」
「好!莫說兩個……」巫咸擺擺手,打斷了他。
「時間緊迫,我長話短說。一,你必須被封印,至於如何封印,封印在何處你就不用管了。二,綪瑤姑娘腦中關於你的記憶必須被打碎封印。」
「一是可以,可這二是為何?」
巫咸再次長嘆了口氣,道:「你真是糊塗啊……綪瑤姑娘醒來后,依她的性子必定會不顧千難萬險去尋你。若得相見,你憶起所有,記憶回歸你腦中,那麼她的精魂將再次散去,後果如何,不用我再繼續說了吧……」
奇淵頓了頓,想說點什麼,卻又咽了回去:「一切依你所言……」
緊接著,便是一片黑暗。
許久過後,黑暗中出現了閃爍不定的微弱光亮。
朦朧中,我似乎看見奇淵與一個熟悉的身影去到了一個我再熟悉不過的地方。
啊,那是鳶尾幽谷!
不知是碰巧還是不巧,二人遇見了正在谷中覓食的巨鳥。
不由分說,那個身影上前便是兩掌,乾淨利落地擒住了巨鳥。
「孽畜,竟敢在此作惡。」
「沒有沒有……我們只是來此覓食,並未傷人。」
「呵!竟會說人話,看來修鍊了不少年,已然成精,留著必定是禍害。」
說完,揚手便劈。
「住手!」奇淵擋在巨鳥面前,硬生生用胸膛接下了這一掌。
一口鮮血噴出,染紅了地上的野草。
「我知道自己沒有資格要求什麼,但還請您放過這兩隻生靈吧,瑤兒定不想看到您胡亂殺生……」
「你、你、你……你還敢提瑤兒……孽障……孽障啊……」
奇淵閉上眼睛,彷彿準備接受所有的了結,然而,男人的手掌卻凝滯在半空中。
半晌,他顫抖著收回了手掌。
繞過巨鳥,二人艱難地前行著,身影愈來愈模糊,直至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