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章 夜很長
“那就好……”麗娘臉色一轉，又說道：“一會兒你就要上台了，你如今還沒來得及用過晚膳，是不是要延遲一下？”
“不用了，看這時間怕是來不及給我用晚膳了，上台前的準備功夫都要花上一些時間。”
“可是……”
“麗娘，我都休息了大半個月了，昨天才散了消息說我今日恢複上台，若是再耽擱了，外麵的人可會說我們長歌坊的姑娘恃寵而驕不識禮數了，到時候可真是要敗壞了長歌坊的聲譽了。”我所顧忌的也不過是僅此罷了。
自從陳淼淼去了落花坊之後，落花坊並容著兩個從四品舞姬，勢頭漸起。雖然我們長歌坊有個一品歌姬和一個一品舞姬，但是也保不齊那邊會趁熱打鐵，趁勢追擊，人家可巴不得我們現在恃才傲物才好。
也正是因為我們長歌坊這邊名頭大，所以聲譽更是打緊。
麗娘挽著我的手，猶猶豫豫。
“好了，我現在去大堂那頭化妝換衣裙去了。麗娘，麻煩你找個姑娘過來，替我好生照看著清瑤，這工錢回頭從我月錢裏頭扣出來。”
“你怎麽連這點都要跟我算得這般清楚？”麗娘不悅。
“一碼歸一碼，就先這樣，你現在就幫我找人照看好清瑤。”說著我便不理會麗娘，徑直往大堂的方向去了。
要知道，清瑤左右不過也就是一個下人。在君主製的古代，下人就是下人，我既入了鄉也得隨了這裏的俗。找人照看下人，當真也不是什麽好意思麻煩人家的事情。
等我到達大堂舞台後頭的化妝間的時候，曼玉已經準備妥當了。
“適才在正廳用膳的時候沒見著你，是睡過頭了嗎？身子是否有不適之處？”曼玉見我姍姍來遲，以為我是身體不適。
“沒事，我身體好著呢，是清瑤生病了，所以才耽誤了一下。”我匆匆忙忙坐在銅鏡麵前開始上妝。
至於換衣服，隻要是獨舞，一般情況下都是不用換衣服的。所幸我第一支舞是一枝梅，一會兒第二支舞才是六人舞驚夢舞。
此時我已經耽誤了些許時間，我已經隱隱聽見大堂舞台那頭，賓客們漸漸高漲的聲音了。
“清瑤病了？沒什麽大礙吧？”
“沒事……休養生息一番就好了。”我一邊對著銅鏡畫畫描描，一邊回答曼玉的話。
“那便好。”
曼玉說完也不打算再吵我上妝，隻是在旁邊安靜地看著我。
“好了！”我一氣嗬成。
真是佩服我日漸熟稔的化妝技術，愈發的熟能生巧了。
果然是在永安城紅透了半邊天，今日我一恢複上台，長歌坊大堂下麵已是座無虛席，甚至還有許多站著的人。肩上搭把抹布的小二忙得來回轉圈，一會兒又是端茶一會問又是上酒上菜的。
在長歌坊這麽長時間裏，也積累了不少舞台經驗，我早已不是當初那個膽怯畏縮的我。
我一邊起舞，一邊偶爾會看向觀眾席，不管是台下的，還是二樓上麵的。
頃刻間披帛一揮，我一抬頭，便迎上了二樓邊上一雙熾熱的眼睛。
是楚江。他跟楚瀟正坐在二樓欣賞樓下的歌舞。
楚江此刻正端著酒杯，目不轉睛地盯著我看。我一瞬間有些慌神，視線模糊了一下。
我垂下腦袋，剛才怎麽一瞬間覺得自己有些頭暈眼花？如此有過了片刻，胃部也有些隱隱作疼，一陣一陣的。
心想，莫不是胃病犯了……我來北晉這麽久，還極少犯胃病，我還以為穿越過來之後，傷疤沒了胃病也該好得差不多了。
頭暈眼花，胃部隱隱作疼，我不由得頻頻鎖眉。所幸後來還是堅持住舞完了一枝梅。台下賓客的掌聲如雷鳴般轟然而來，響聲貫徹我的耳膜，響得我更是雙眼發昏。
我強打精神，謝幕退回到後台衣裝間。
“九兒你沒事吧？”曼玉看我有些不對勁。
“沒事，不是還有一支驚夢舞？”我坐在椅子上，揉了揉太陽穴。
“可我看你臉色不大對勁……”
“是啊，要不你休息吧？”蘭兒也對我勸道。
“無妨，我去換衣服，讓其他姐妹們也準備準備。”我說著站起來拿了驚夢舞的深紅色長裙，便到後頭隔間去換上。
稍作休息之後，腹疼總算是有所緩解了，要舞完一支驚夢舞，應當是沒什麽問題的。
我深做呼吸，提了提神，再次來到舞台中間，配合琴聲配合姐妹們的動作，領於前立於群。
期間，我還抬頭看了一次楚江方才所在的位置，他依舊坐在那裏，目光也是如此灼熱。
驚夢舞有一個最為驚人的舞姿，是踮起腳尖不斷向前轉圈。領舞者一襲紅裙，本是在伴舞的後麵，緊接著伴舞讓開一條過道，領舞由伴舞之後徑直轉圈到舞台最前端。
這是我第一次在眾人麵前表演驚夢舞，自然是想表現得好一些。我旋轉著身子，呈直線往舞台前麵移動。
果真這個動作還未盡，台下的賓客們就已經紛紛拍手叫好了。
眼看著到了舞台前麵的邊緣，我應該停下來了，可是我雙目一黑，便往前倒了下去。
最後一瞬間，隻聽得眾人都躁動了起來，姐妹們的尖叫聲伴著自己朦朧的意識，漸漸沉了下去……
等我再次醒來的時候，已經是身處自己的臥房中。
我轉了轉眼珠子，掀開眼皮，看見坐在我床畔的楚江。
“醒了？”
“嗯……” 我弱弱出聲，然後試圖坐起來。
隻是這身子稍微動一下，腦袋就跟著漲疼。楚江意欲過來扶我，我示意他好好坐，我自己可以起來。
楚江的眼神黯了下去，隨即又起身為我倒來一杯水。
“喝點水。”
我接過楚江手裏的水杯，道：
“謝謝。”
楚江盯著我看了片刻，就走出房門外去了。我以為他是因為對我這種與他疏遠的態度有所不滿，所以直接走了。
不過才出去不到半盞茶的功夫，他又回來了。
“我讓丫鬟給去廚房熬粥去了，順便讓她把藥給你煎了。”
原來他是出去吩咐下人做事去了，我道是生氣了要走了呢。
我望向窗外，看見外麵的世界黑壓壓的一片，夜，似乎還很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