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五章 青衣小姐之第三十二人
城西李府的輕青衣小姐茶飯不思的,這才一兩日就消瘦了許多,此時正在李府的大廳中昏昏欲睡。
看了眼坐在椅子上打盹的女兒,李家主很是憂愁,他實在是沒有能力去應對這樣的場麵,剛剛有人傳來消息,雪雨山莊的雲大公子撞邪了,這讓不少人更是恐慌,連雪雨山莊那樣的存在都會撞邪,更別談自己這群小人物了。
李思宇看著戰戰兢兢的一群人,冷著臉道:“各位叔伯你們何必如此心驚膽戰的呢?按照那日裝神弄鬼之人的行為來看,想必是參加了城外的大戰,這都兩天了沒動靜,說不定早就死了呢。”
“當下最重要的就是保護好小姐,那人殺了三十一個人,說小姐是三十二,我們保護好小姐,倒是看看他什麽通天的本事在我們一群人眼皮子下殺了小姐。”管家淡淡對著大公子道,他對於當年大公子的行為有些怨氣,導致老爺的官沒得當了,這都過去這麽多年了,還鬧出這般風波。
李思宇點點頭,“當下也隻有如此了。”說完之後的青年回頭去看這兩日都沒睡好的妹妹,隻是一眼看過去青年就嚇得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頓時人人的目光都落到了青衣少女的身上,多用紫檀裝飾的大廳內尖叫聲此起彼伏,秀氣的少女額頭上用血液寫著三十二,再看人,麵色慘白,早已是沒了呼吸。
李思宇癱坐在地上手腳並用的往後爬,這次他真的害怕了,這麽多人都在,妹妹的四周坐著一個個人,但是卻這麽無聲無息的死去了,他開始懷疑這世上是不是真的有鬼魂,是不是當年那個女人真的回來報仇了。
他依舊清晰的記得那個女人將匕首插進自己身體時候那怨毒的眼神,但是這些年他一直刻意的不去想,看著無聲死去的小妹,昔日的記憶猶如潮水撲麵而來將自己包裹。
青年覺得自己呼吸有些困難,大廳內的所有東西都開始被血液浸染一般發紅,似乎周圍再次變成了那個自己大婚的日子,長長的街道上無數老百姓翹首以望,人人都在等那個新郎帶著他的新娘回家拜堂。
他是真的心動過的,要不然也不會提出娶她那樣普通出身的女子,這世上哪個公子哥不是娶一個門當戶對能給自己帶來助力的大家小姐?偏偏自己不是的,因為是真的喜歡她,所以利益多一些少一些他不在乎。
她死的那天他真的好後悔,早知道不該逼她的,看著那落水的紅衣和水麵散開的血液,他的心也沉寂了,這些年來他一直在刻意的回避那件事情,他好好娶妻生子,好好地按照父母長輩的期望去生活。
隻有在午夜夢回的時候他才會想起很久以前這個世上有一個笑起來很好看的女孩子,自己逼死了她的心上人,也逼死了一身紅衣的她,他也會後悔,若是她可以活著,便是不在自己身邊又能如何?
至少累了還可以遠遠的看看她,無聊還可以想想她,如今累了無處可看,無聊了也不敢去想,這麽多年他經常夢到那個小小的墳墓,他每次驚醒的時候都會想自己是不是應該去看看,但是他不敢,他覺得自己沒有資格去看她,他怕自己會想起那張怨毒和悲傷心死的臉。
大廳內的一個個人看著無聲無息死去的小姐,再看著抱頭痛哭的少爺,一時間不知如何自處,是逃命還是做什麽呢?逃命又往哪裏逃跑呢?
李家主和家主夫人撲倒女兒身上痛哭,家主對著地上的青年狠狠地踹了一腳,“你看看你當年做的好事,你妹妹才多大啊?”
青年聞若未聞,慌忙起身跑了,誰都不知道他大晚上的跑去哪裏了,一晃人就不見了,李家主已經失去了女兒,此時更是擔心兒子出事,急忙吩咐侍衛去找人,侍衛走後老兩口就這麽抱著青衣少女哭泣。
哭到喉嚨嘶啞的婦人和邊上呆坐著的男人不知道這個家裏許多人已經開始收拾東西準備跑路了,無數人抖著手收拾細軟金銀,打包好之後連夜跑了出去。
他們早就想要跑了,但是一直都還對這個大宅子抱有希望,此時看著那鬼魂當著無數人的麵無聲無息的殺人後被嚇破了膽子,一刻也不敢多留了。
乘著月色,一個個身影開始往最近的城門方向而去,全是步行,僅僅因為步行的時候動靜小一些,很多開始四處奔散的人不知道有一個身影緩緩地跟上了他們。
曹阿醜一身新娘裝扮,在這月色下分外妖嬈,走到走得最慢的一個人身後輕輕的拍了拍他的肩膀,一身華麗的婦人是李府旁氏的當家主母,一回頭就見到了自己身前站著一個紅嫁衣的女子,恍惚間她以為真的是那個人回來了。
一身紅嫁衣的女子模樣身影用指甲在富貴婦人額頭輕輕的劃著,指甲劃過的地方血液滲出,等到女子寫完,婦人便軟軟的倒了下去。
就這樣,長長的無人小街道上曹阿醜就這麽靜靜的走著,在他的身後是一具具屍體,在他的前麵是一個個不知道身後發生了什麽還在小心翼翼的往前走的形色倉促之人。
“四十五!”
“四十六!”
伴隨著一個個數字出現的的是一個個躺下的人,收拾東西慢了些的李府下人和旁係之人出了門沒走多遠就開始看到了地上的人了,有些認識有些不認識,為首的邋遢老人見著了地上躺著昔日老友後慌忙上前,但是一翻過身子後看到了他額頭上的數字之後就像是抓到了燙手山芋一樣丟開了。
一群人回過頭就往家裏跑,幾個手腳不伶俐的摔倒在地上,回頭看了眼地上隔一段距離就躺著一個的人影,恍惚間覺得是死神從遠方而來,下一個就輪到自己。
李府亂做一團,無數人抱在一起痛哭,今夜的月色很美,但是樹影綽約,像是一個個笑著出現的人影,獰笑著看著哭泣的人群。
李府很遠的一座小墳墓上,一個青年跪倒在那痛哭,這座墳墓連個碑石都沒有,那日的新娘穿上嫁衣出了家門,所以她就是外人了,夫家又不收,所以兩邊的宗冊上都沒有她的名字,隻能像是拋屍般葬在了這路邊。
李思宇滿臉的淚水,這個小小的墳墓他第一次來,但卻不是第一次看,風吹日曬之下的小墳墓此時更像是個稍微凸起的小土堆,看不出下麵葬著人。
這些年他不止一次的遠遠看著,但是卻不敢走近,他覺得自己對不起她,當年他也是想過要好好地對她的,覺得她隻是年少不懂事才會一直喜歡著一個給不了她任何東西的窮書生,他覺得婚後隻要自己好好地,那麽她總是會接受自己的。
但是她卻決絕的在自己人生最開心的那一天給自己開了個大玩笑,有人罵他絕情轉身就娶,但是隻有他自己知道是害怕,他害怕這段人生,他惶恐於逼死心上人的自己,所以他盡力的表現出另一個人的模樣,過著和之前的自己像是沒有關係一般的人生。
他在春日看過這個小墳墓,秋天也看過,蛙聲陣陣的夏天和大雪紛飛的冬天也都來過,他一點點的看著半人高的小墳墓變成了幾乎要看不出來的小坡,但是他卻沒填一份土,因為即便是變作平地,他也可以瞬間認出哪片地下有那個人。
“真的是你嗎?”
“是你的話你出來見見我好嗎?不要殺無辜的人,若是你有仇恨,你來找我。”
……
城北的一座大山下有一座大墓,墓地收拾的幹幹淨淨,碑石上刻著大大的陽夏侯三個字,陽夏侯府逢年過節都不會來這裏祭拜,可見這裏是外人收拾的。
藍山神將在這月色下跪了很久了,在他的身後還有好多人,都是當年陽夏侯下屬的後人,不少人還在念著陽夏侯的好,初代陽夏侯出身草莽,多得是兄弟,後來上了戰場,建功立業之後連著一群兄弟們也都得了大大小小的官職。
徐藍山深深地歎了口氣,“老三,回去將當年侯爺賞賜的寶物清點一番送回陽夏侯府吧,就此兩斷。”
“老徐,當真如此?”石可結還想要勸一下。
一身兵甲的徐藍山準備回軍營了,這次因為這件事情而回來,但是卻絕望而走,滿臉的頹喪,似乎沒有聽到石可結的勸阻,拔出匕首一揮,割掉半截衣袖後拋開,“徐藍山就此和陽夏侯府兩斷。”
手中匕首狠狠地紮在了手臂上,徐藍山重重的磕了頭後紅著眼眶轉身就走,血液順著手指低落一路,但是男人似乎根本就沒有發現。
其餘人看著徐藍山遠去的蹣跚背影隻覺得心酸,那麽雄心勃勃要建功立業的一個將軍,走起路來竟是步履蹣跚了,想必心已死,餘下的人一個個拔出匕首割袍斷義,或多或少的給自己插了一刀算是還了祖先受過陽夏侯的恩情。
大墳墓前月色依舊,人卻離去了,遠處有鳥鳴幽幽,襯的一切有些悲涼,春日的夜晚寒氣在這墳墓群中加倍的淒冷。
京城幾處宅子裏不斷地有侍衛進出,將當年初代陽夏侯賜下或者贈送的禮物收拾包裝了起來,然後陸陸續續的送往春華池邊上的新陽夏侯府。
看著白蓮花離去的陽夏侯和大公子正準備回去睡下,突然看到遠處有人過來了,一個個或抱著端著盒子,或抬著扛著箱子,二人俱是一愣,青年對著父親道:“會不會是雲大公子送衣服的啊?”
“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