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佳人折桂
雲越城中的寬闊河麵上,那艘載過美人渡河的小船輕輕的漂著。
淡淡的寒霧裏,小船飄過絮絨台樓前,樓上的新選出的花魁站在窗前透氣,一垂首見到了那一身白紗的青年,青年躺在船頭的小甲板上,雙手枕在頭後麵,悠然的形態中透著淡淡的愁思。
花魁沒想到今日會在這遇到秋禪,喚了聲:“秋公子?”
樓上的新花魁名叫鶴令,乃是今日所有參選清倌兒中年紀最大的,今日河麵一艘艘小舟上的姑娘大多二八年華,而鶴令三七還多兩歲,不過雖然年歲較長,但是並沒有影響大眾對她的喜歡。
遊船之後絮絨台為每一位花魁候選人準備了一個小台子,美人們站在自己的台子上,台前設有小吊鉤,按照白銀來計數,百兩白銀掛一竹排,千兩白銀掛一玉牌。
來為心上姑娘造勢的人隻需要向喜歡的姑娘贈送禮物,記賬的人會按照禮物的價值來給相對應的姑娘台前掛上對應的牌子。
這次的選花魁既熱鬧又不熱鬧,不熱鬧是因為鶴令身前的小掛鉤上掛滿了白玉牌,沒什麽你爭我奪的激烈,毫無懸念的以碾壓姿態成為了新花魁。
熱鬧的是當一個個京城乃至於五湖四海來的小廝報出主子送出的禮物時,整座樓的沸騰,許多來看熱鬧的女子聽到自己仰慕已久的某位貴公子送來了禮物的時候更是尖聲呐喊。
鶴令十三四歲的時候便一身紅衣名傳天下,帝國很多人都在等著她長大,期待著她名冠京城,隻是鶴令向來體虛,常年生病,前幾次絮絨閣選花魁,她一次也沒能趕上。
好在這次舉辦在雲越城,雲越城氣候濕潤,鶴令身體養的還算不錯,於是便乘坐小舟跟在一群年輕小姑娘後麵從城西到城東,一趟下來或許是因為心情好,心絞痛倒是沒有犯。
不過一下午的喧囂,鶴令還是有些疲憊,再加上閣裏除了胭脂水粉味偏重之外還有些吵,所以她便推開小窗子站到陽台上透透氣,春日的夜涼風習習,沒一會就舒服了不少。
樓下船上躺著的青年眉眼如畫,散著淡淡的憂愁,對著樓上的紅衣姑娘微微頷首示意。
鶴令微微行了個禮,輕聲問道:“數年不見,公子可要上來喝杯茶?”
秋禪一身鬆散白衣,緩緩坐起身,對著樓上的美豔姑娘道:“謝過鶴令姑娘好意,聽聞今日姑娘摘了桂冠,無以相贈,給姑娘變個小戲法吧。”
眼角塗著淡淡玫紅的鶴令有些錯愕,沒想到秋禪會說變個戲法,不過更多的還是好奇,好奇秋禪能變出什麽戲法。
“那就先謝過秋公子了。”
秋禪微微伸手在河裏掬了一把水,清澈的河水似乎變成了軟軟的棉花,一下子便可以掬起很大一團,青年內力從丹田而出,遊走過筋脈後在指尖匯聚,掌控著手中的水緩緩變形。
先是從水中伸出小枝椏,小枝椏緩緩伸長,隨後是越來越多的枝幹從青年的手中出現,最終一棵完整的桂樹出現,約有兩掌寬,桂樹晶瑩透明,散著淡淡的清冽光芒。
神情專注的青年卻沒有停下,桂樹下的水團還在變化,這次出來的是一隻小兔子,小兔子雖然不會動,但是卻靈動的很。
樓上紅衣姑娘趴在欄杆上雙目輕柔的看著,卻不是在看那緩緩成型的月桂與月兔,微風吹拂過,女子的發絲輕揚,幾縷飄蕩到眼前,於是青年便有些模糊了,鶴令伸手將碎發別到耳後,下巴墊在手上。
古色古香的廊上,一身紅衣的女子趴在欄杆上垂著眸子,頗有些紅顏二字既視感,樓下是霧朦朧的河麵,瘦長的小舟上青年專注於手中的清水,月光照射過去,有些像是月夜出來的神仙,一切都美的剛剛好。
河道上,青年左手托著一團清水,水上長出了月桂和月兔,青年的右手微動,樹下的那團水再次變化,一個身影緩緩出現,是一個約莫二八的女孩子,纖細的手腕,肉嘟嘟的下唇,還有淺笑間露出的倔強小虎牙。
再然後,青年掌控著那團水凝成了一個很大的空心圓球。
終於,青年停下了不斷變換的指尖,這個他口中的戲法成了,清水凝成的透明的圓球上,生長著一棵月桂,月桂下一隻兔子翹首遠看,佳人折桂。
青年歪著頭看了看,似乎有些不滿意,然後指尖輕動將那透明的空心圓球被壓扁了,成了一個透明的圓盤,青年操控著圓盤移動到桂樹和兔子後麵,這次青年看了很久都沒有再改動,顯然是比較滿意了。
“鶴令姑娘,你看。”
秋蟬清朗的聲音喚醒了發著呆的鶴令,女人微抬眼簾,視線移到青年手上,月光如水中,青年手上似有一輪新的玉盤,像是夢幻的月。
玉盤上有枝椏綽約的桂,有活潑的兔,有飄飄然仙女下九塵,鶴令認出那是秋禪第一次見到自己時自己的模樣,不想他還記得。
“雖說不是科舉,但也詩書字畫不缺,便送姑娘佳人折桂。”盤膝坐在船上的青年微微笑了笑。
“謝過公子的贈禮。”
秋禪散去內力,那蟾宮折桂圖便化作水珠跳入水中消失不見。
樓裏絲竹之聲不斷,青年向著樓上的姑娘辭行,水畔的高樓上,紅衣姑娘說有緣再見。
小船悠悠,又過了幾個橋頭,秋禪想起了那個人,想起她朦朧的背影,想起她回首的那一瞬間,想起她清冷空靈的聲音,想起她轉身的那句:“你可以載我們過河嗎?”不由輕聲道:
“一回眸,耀我三世春秋。”
“唇輕啟,晃我心舟不止。”
……
天蒙蒙亮,雲越城便活了過來,反倒是絮絨台一片安靜,天天來聽小曲的客人們都要玩的很遲,尤其是還不需要為養家發愁的少年少女們,經常天蒙蒙亮才離開。
財多多鏢局雲越城堂口的上院裏傳出刀劍碰撞的清越聲,雲百靈睜開迷糊的眼,呆呆地盯著屋頂看了一會。
大大的床上她橫著睡,清醒的差不多了才轉頭看了一下身邊,昨夜雲千羽睡的地方被子整理的好好的,自己上半身下麵就是雲千羽整理好的被子,躺在上麵還是很舒服的。
“起那麽早幹嘛?擾人清夢。” 睡眼朦朧的雲百靈從床上坐起身,耷拉著眼嘟囔著。
天未亮的時候雲千羽便起床了,她深知再好的鋼材不好好鍛造也隻是次等品,更不談天賦這種虛無縹緲的東西,練武之路容不下嬌貴,所以她不嬌貴,雲墓生也不嬌貴。
不過雲百靈卻有些懶,雲千羽洗漱完之後看雲百靈還在睡,皺著眉頭走到床邊晃了幾遍都沒能把雲百靈晃起來,其實雲千羽知道雲百靈醒了,她隻是不想起來練武。
冷豔的女子在床邊站了一會之後恨鐵不成鋼的一腳踹過去把雲百靈從東西睡踹成了南北睡,便是整個人轉了半圈橫到了床上,長著一張好看小圓臉的雲百靈依舊死豬一樣閉著眼,顯然是認準了隻要我不睜眼你就奈何不了我這個實踐出來的真理。
暗紫色木匣靠在院子邊的柱子上,院中兩個白衣身影交錯宛若驚鴻,雲千羽修習千羽劍法,有著清晰的招數,她的名字就是來自千羽神劍,千羽神劍在這世上大大有名,此劍法入門極難,若是沒什麽天賦可能練上一輩子都使不出一招半式。
而一旦有所成就,那就瞬間魚躍龍門,戰力急速攀升,最後一個將此劍法練出了些成就的人是昔年的冠軍侯,很多聲望極高的武林宿老都對此劍法推崇至極,但即便如此依舊沒什麽人練這劍法。
因為雖然千羽神劍不算是什麽獨門絕技,但也不是什麽勢力都有傳承的,而這些大勢力可舍不得自家天才練這個前途未知的劍法,最多也就是在家族天才們年少的時候練個三月兩月的,若是能展現出相關天賦當然是好事,若是沒什麽收獲也不過是浪費了幾月光景。
雲墓生的招數就簡單多了了,或者說壓根沒有招數,就是受到攻擊就擋,有空就反擊,一共就那幾個簡簡單單的劈砍。
小時候雲雅致教他習武的時候說他天賦中上,沒那個天賦的話就沒必要走精巧的路數,免得被一道道瓶頸卡死,不如走大開大合的方向,在雲雅致的悉心教導下雲墓生連功法都沒有,一切招數都是本能。
雲千羽雲墓生練了有個把時辰劍法,擦了擦汗便準備去吃飯,兩人剛剛走出院子就聽到身後的腳步聲,正是雲百靈卡著點起床和兩人一起吃早飯,雲千羽黑著臉不想理她,雲百靈也不在意,俏生生的像個小尾巴跟在兩人後麵,仰著小腦袋四處亂瞧。
吃過飯太陽早已高高掛起了,一群少年人坐在大院的台階上曬著太陽,有一句沒一句的聊著。
“我們現在就出發還是在這雲越城逛一逛啊?”
“我隨便,蕭覓術你怎麽看?”趙宏達倚著木柱用腳尖踢了踢坐在自己前麵的蕭覓術。
蕭覓術抬了抬眼道:“逛逛吧,都沒怎麽四處玩過。”
“哎?怎麽轉了性子?你不是對玩樂最不感興趣的嗎?”黎雨有些驚奇,隻是蕭覓術沒有再理會。
“那就走,我找人帶我們去玩。”雲墓生站起身拍拍屁股。
雲百靈歪著頭,似乎是陽光有些刺眼,於是眼睛眯的更小了,長長的睫毛投下一大片陰影,雀躍的問道:“找誰啊?你這邊有認識的人嗎?”
“這堂口那麽多人,找個導遊不難吧。” 雲墓生豎了個懶腰,對著不遠處的侍衛招了招手,“我要在城裏逛逛,你去讓你們堂主幫我找個愛玩的帶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