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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3章 重重封鎖

  第二天是周六。一大早,江風開車來到喜來登,接上林微,一起趕往廣林。


  路上林微說,照相機和電腦丟了沒什麽,關鍵是丟了記者證和采訪證,可能會有些麻煩。


  江風滿不在乎地說,別擔心,在我的地盤上,誰敢欺負你?活膩了。


  林微嘻嘻笑道,好啊,那我的安全就交給你了,你可要保護好我,不能讓我受委屈。


  江風說,放心吧,我就是你的護花使者。


  林微親昵地說,不是摧花狂魔就好啦。


  初冬季節,冬小麥剛剛鑽出個嫩芽,透過車窗望去,田野裏那一層嫩綠似有似無,如薄薄的霧靄,在冬日陽光的照耀下舒緩地鋪開,像是一塊塊尚未完工的巨大地毯。


  廣林縣是農業大縣,平地多,良田多,素有雲湖的糧倉之稱。這些年來,市委書記崔定狠抓農村和農業工作,各縣區大搞農村土地流轉,不少良田都賤賣給了開發商,再加上退耕還林、產業聚集區建設以及各種名目的圈地,農民賴以生存的土地日漸減少。


  而農民隻是得到些“半尺紅綃一丈綾”,根本不能養活一大家子人,所以青年勞力們都選擇了出去打工,隻剩下一些婦女兒童及老弱病殘留在村裏。廣大農村幾乎成了空村。


  前幾天晚報上刊登了個小新聞,說是一天夜裏,青隆縣的一個村子來了幾個偷雞賊,幾乎把村子裏的雞偷光了,有老人發現起來大喊,賊人根本不予理會,繼續不慌不忙地幹活。


  老人喊了半天,也喊不出個人來,因為村裏連一個壯年男人都沒有。最終眼睜睜地看著偷雞賊滿載而去。從這件小事可以看出,當農民失去賴以生存的土地之後,再多的惠農政策都成了無本之木,無水之源,完全變成了一句空話。


  然而,與其他縣區不同的是,廣林縣的耕地幾乎沒有遭受損失,土地流轉什麽的根本就沒開展起來。產業聚集區建設的有,建在遠離縣城的一座荒坡下,那裏本來就是鳥不拉屎的地方。廠房也象征性地蓋了一些,但至今也沒見生產出什麽東西來。


  也就是說,廣林的這項工作純粹是在應付。也有投資商看中了廣林南山特有的石英石資源,提出和政府合資開發,但廣林方麵以破壞生態環境為由拒絕了。也就是說,與其他縣區一窩蜂似的瞎折騰相比,廣林有著它的特立獨行。


  林微眯著眼睛看著田野裏的風景,忽然問道,江風,我發現個問題。你們雲湖掀起的平墳運動全國聞名,還冠以“革命”的美稱,網上報紙上都炒翻天了,說是全市已經平掉了200多萬個墳頭,怎麽這個廣林縣的麥田裏還這麽多墳頭呢?廣林縣很特殊嗎?


  江風笑笑說,要我回答這個問題之前,我先問你個問題。你是報社記者,接觸社會各個層麵最廣最深入,你是怎麽看待平墳這個運動呢?


  林微不假思索地說,這還用問嗎,這明顯就是數祖忘典,大逆不道之舉啊!中華民族自有尋根拜祖的傳統,強行平掉墳頭,等於是逼迫老百姓行不忠不孝之事,是徹徹底底的強J民意!真不知道你們雲湖哪位領導會這麽腦殘,想出這麽個孬點子。要出名也不是這個出法啊,這是要遺臭萬年的。


  江風說,還會有誰?在雲湖,隻有一個人說了算。人家還準備把平墳運動當做自己的千秋功業呢。


  林微嗤笑了一聲道,千秋功業,千秋罪人還差不多。你們這個崔書記啊,在我們新聞界同行裏口碑極差。現在講究的是和媒體打交道的藝術,這樣的領導才是明智的,才是會做官的。可他倒好,對媒體隻有兩個手段,要麽砸錢,要麽打人。這哪是一個市委書記的樣子?簡直就是匪氣!是山大王作風。這些年你們雲湖沒少出怪事,依我看,這個姓崔的離歇菜也不遠了。


  江風說,嗬嗬,不愧是記者,目光果然犀利啊。


  林微說,既然是你們市委書記的號召,那廣林怎麽就這麽膽大不聽招呼?誰敢和老一對著幹啊,此人一定不簡單,我倒是很有興趣想知道是誰-——是縣委書記嗎?


  江風搖頭說,不是,是縣長。


  林微睜大眼睛說,縣長也有這麽厲害的?

  江風說,是啊,還是一位女縣長呢。


  林微連連感歎說,看來又是一位女中豪傑,有機會的話我得采訪她。


  江風說,這豪傑不是別人,正是崔書記的兒媳婦。


  林微驚叫道,兒媳婦不聽公爹招呼?嘖嘖,酷,酷啊。


  江風說,也不是她酷,是因為她一切都從人民群眾利益出發,敢於堅持自己的意見,敢於向強權挑戰。


  林微很佩服地說,這個女縣長我一定得見見,她叫什麽名字?

  江風說,美美,一個漂亮有魄力脾氣又有些倔強的女人。林微迫不急的待地說,等這個案子調查完,你負責安排我們見麵。


  江風說,沒問題。


  汽車穿過整潔有序的縣城,向西走了二十多公裏後,蜿蜒到了龍山水庫。龍山水庫是座新水庫,五年前才蓄的水,水庫狹長,橫跨雲湖和南梁兩個市,北岸是平坦的河灘,南岸是連綿的丘陵和山峰,灣子很多,風景優美。


  江風在大壩北頭停了車,和林微一起背著相機下到碼頭。碼頭岸邊停靠有不少摩托艇,以往的周末這裏遊人很多,今天卻冷冷清清,有些異常。


  往日活躍在水麵的摩托艇也都被一條鐵鏈串了起來,鐵鏈上還上了鎖,有專人看著。


  江風已經打聽過了,米自強被擊斃的地方名叫楊灣,在水庫南岸一個灣子裏,翻山越嶺的,開車過去路非常難走。本打算在碼頭租個摩托艇過去,沒想到摩托艇全體歇業。


  看船的是兩位四十多歲的男人,見江風和林微下來,站起來警惕地看著他們,那眼神明顯地滿含敵意。


  江風走上去問,師傅,今天摩托艇怎麽都不營業?


  其中一人惡聲惡氣地說,整頓。


  江風又問,整頓什麽?

  那人不耐煩地說,整頓什麽,整頓水庫!整頓期間,機動船一律不準下水。


  又盤問:你們是幹什麽的?


  林微一把挽起江風的胳膊說,我們是來遊玩的,本來想坐摩托艇呢,不巧遇著你們整頓。


  那人說,坐摩托艇改天再來。


  林微問,得等多少天?那人說,你別問我,我自己也不知道。


  江風說,看來坐船過去是沒希望了。林微不甘心,說,咱們沿著河邊走走,說不定碰到個好心人呢。


  沿著河邊走著,林微皺著眉說,你們雲湖歪道道多,這不會又是有人特意安排的吧?早不整頓晚不整頓,偏偏出了這個事情後整頓,我看整頓是假,封鎖楊灣防記者是真。看來,我們今天的行程不會多順利。


  江風說,他們越是這樣,越說明有問題。什麽叫做賊心虛,這就是典型的做賊心虛。


  林微點頭道,這倒是激起了我更大的決心和好奇心。看來我的懷疑沒錯,那具被燒焦的屍體根本不是米自強,極有可能是養魚的老漢!我們今天要做的第一步,就是去調查那個養魚老漢的情況和下落。他既然是當地人,肯定有家屬有親人,再不然也有村民有鄰居,調查起來應該不難。


  江風說,好,我們就從這裏入手。可怎麽去楊灣呢?


  說話間,一隻小船從水中往岸邊攏來,船上是幾隻剛剛收起的蝦籠。一位古銅麵色的老漢優哉遊哉地劃著船,一位身穿綠色上衣的村婦坐在船頭穿針引線補蝦籠。


  那小船犁開平靜的水麵,所過之處拖著一條發白的水痕,看上去如一副會遊動的風景畫,煞是好看。


  看看靠了岸,江風拉著林微走上去和劃船老漢搭訕。那老漢不怎麽提防江風,卻不住點打量林微。


  江風很客氣地說,大叔,不忙的話,能送我們到南岸嗎?多少錢您說個數。


  那老漢不回答多少錢,而是問,你們是記者吧?


  江風和林微麵麵相覷,心想這老漢是相麵大師?到底是高手在民間啊,怎麽一眼就看透了兩人的身份,這也太厲害了點。


  林微笑笑說,不是,我們是驢友,想到南岸拍拍風光。


  老漢成了精似的說,你們要去楊灣吧?


  江風含含糊糊地點點頭說,嗯……就那一片吧,算是,附近——老先生,給你200塊錢辛苦費咋樣?

  老漢還沒來得及說話,坐在船頭補蝦籠的村婦說話了,聲音穿透力很強:別誑俺了,您倆挎著照相機帶著蛤蟆鏡,一看就是大地方來的記者,騙不過俺的。實話給您說,加上你們,已經有四撥人和俺們商量著去楊灣了,都是你們這樣的打扮。


  江風伸著脖子問,你們把他們都送去了?

  老漢接過話說,那我是不想在家過年了!

  江風驚訝道,這麽厲害,去一趟楊灣有這麽大風險?

  老漢不再搭理他們,收拾了船上的東西,把兩條船槳扛在肩上走了。臨走的時候說,楊灣現在各個路口都有人黑夜白天地守著,你們能去成?除非插上翅膀。


  一句話說得江風和林微心裏拔涼拔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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