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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8章 前世今生

  那野兔瞪著一雙紅彤彤的眼睛往這邊看了看,似乎並不怕人,蹦蹦跳跳地沿著羊腸小道慢跑過來,像滾過來一個毛線球。


  剛跑出幾米遠,草叢裏刷拉一聲,竄出一條黑黃花紋的大蛇來,迅速把野兔撲倒,用身子把它纏了起來,越纏越緊。野兔發出一陣吱吱的悲鳴,四蹄亂蹬,眼看凶多吉少。


  江風剛想站起來衝過去,想起張天師的交待,就坐著沒動,隻是緊張地身子發抖,喘不過氣來。蔡小菲的指甲已經把他的襯衣摳破,摳到皮肉裏去了。


  危急時刻,感覺頭頂一黑,傳來了空氣撕裂的聲音。還沒看清楚怎麽回事,一隻蒼鷹帶著一陣旋風,閃電般地急撲下來,伸出鐵鉤子般的利爪,準確地嵌進了大蛇的脖子裏。大蛇的身子立即癱軟,放開了野兔。


  蒼鷹撲扇著翅膀,抓著大蛇騰空而起,轉眼就升到了半空裏,隻留下一聲響徹山穀的鳴叫,在群山之中回蕩。再看那隻野兔,爬起來抖了抖身上漂亮的毛,轉身鑽進草叢,不見了。


  風停下來,太陽依舊在頭上明晃晃的照著,蛐蛐又開始唱起歌來。山下傳來女人呼喚孩子的聲音,伴隨著田裏長長的牛哞。


  江風和蔡小菲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隻是感覺像是做了一場夢。再看張天師,滿臉的汗水順著山羊胡子往下滴,幹瘦的身子抖的像篩糠。那對沒有血色的嘴唇還蠕動著,依然是念念有詞。


  忽然長籲一聲,睜開了被汗水糊上的眼睛,身子軟軟地靠在了後麵的石壁上。蔡小菲趕緊掏出紙巾給他,張天師接過來抹了把汗,從腰裏摸出旱煙袋來,裝上煙絲,顫顫巍巍地點上火,猛吸了幾口,吸的吱吱直響。把一鍋子煙吸完,他才磕了磕煙鍋,目光很深邃地說,江書記,蔡鄉長,你們兩個剛才看到了什麽?

  蔡小菲這會已經對張天師刮目相看了,說話的聲音都變了,小心謹慎地說,一隻野兔,一條大蛇,和一隻老鷹。


  張天師笑了下,扶著石頭站了起來,說,這就對了。走吧,咱們下山,江書記要請我去市裏見大人物呢。說完拽步就走。


  蔡小菲意猶未盡,跟在他後麵問,天師你能不能再指點下,這些兔啊鷹啊是怎麽回事,是您用法術召來的,還是這山上就有這些東西?


  張天師頭也不回地說,你不是要看前世嗎?我已經給你看了啊。


  蔡小菲哎呀了一聲說,不會吧,我的前世是隻動物?

  張天師不搭話,隻顧往前走。


  蔡小菲又問,天師你告訴我,如果非要是動物的話,我是哪隻動物?兔子嗎?那蛇和老鷹又是怎麽回事?


  張天師說,萬事皆有緣,自己悟去吧。


  蔡小菲搖著頭對江風說,真是太奇怪了,不可思議,不可思議。


  江風說,有什麽奇怪的,這山上小動物本來就多,你就當看了一集動物世界好了。


  蔡小菲還是疑心重重,嘴裏說著,奇怪,奇怪,怎麽會這樣,怎麽會這樣呢?

  快到山下的,蔡小菲突然停了下來,轉身抓了江風的手,睜大眼睛急切說,江風,我悟到了,我悟到了!我是那隻紅兔子,你是……


  江風伸出一根食指堵在了她嘴上,沒讓她再說下去。其實他剛才就悟到這些了,一直在心裏暗暗感歎。早些年在半月堂,慧真大師的卦簽上就說的很明白了,葉芷是山中的一塊玉,楊柳是山中的一株梅花。而今天從張天師這裏,他隱隱明白自己的前世是一隻鷹。這隻鷹救了蛇口下的一隻兔子,所以兔子今生要來報答它,所以他們之間才會有那些床第之歡。看來自己和這幾個女人都是山上的東西,隻不過前世彼此之間有了這樣那樣的瓜葛,才衍生了今世的恩恩怨怨。萬事皆有緣,此言不虛啊。


  上了車,張天師讓把車窗都打開,說自己暈車。江風看看表,已經快要一點了,問蔡小菲說,到哪裏去吃飯?不要餓壞了張師傅。


  蔡小菲說,要不去鄉裏吧,還去大壩南頭的水雲間?讓你也懷下舊。


  江風還未回答,張天師接過話說,不用二位領導破費,半路自有人做好飯等著咱們呢,咱們隻管去吃就是。


  蔡小菲說,不會有這樣的好事吧?天下哪有免費的午餐。


  張天師不說話,江風就啟動了車子,往回開。


  走到來時遇到蔡小菲的地方,遠遠看見她那輛現代轎車還在路邊放著。仔細一看,車旁還站著個人,正向他們來的方向張望著。等走近了一看,原來是上午差點被抓走的寡婦小娥。


  看他們停了車,小娥走上來,手扶車門說,江書記,蔡鄉長,我做好了飯等著你們呢,去我家吃飯吧。


  蔡小菲嘖嘖稱奇,說張師傅你果然是神算啊,說能吃來飯果然就能吃來飯。


  江風不想麻煩小娥,說不了不了,我們到街上吃,你快回去忙吧。


  張天師說,怎麽不去?我正想去她家看看呢。說著已經推開車門下了車,朗聲說,歡迎我這個老朽不?

  張天師是十裏八村的名人,小娥當然也認得他,說哎呀,是張師傅啊,您是神仙,平時請都請不來呢,怎麽敢不歡迎?一起去一起去。


  張天師說,我正要去你家沾沾喜氣呢,你年內有大喜啊。


  小娥微紅了臉,說,真的嗎?借天師您的吉言。


  張天師卻說,但你眉宇間有不潔之氣,院內必有髒東西作祟,等會我幫你看看。小娥一連聲地道謝。


  江風看這陣勢,和蔡小菲交換了下眼神,一齊下車。小娥家不遠,就把車也在路邊停了,幾個人步行過去。張天師背抄著手走在前麵,他背微駝,頭向前伸著,下巴上那縷花白胡子像是探路針似的。


  有個小男孩騎在一個稍顯破落的大門門檻上玩,看到有客人來,跑進院子裏去了。這裏顯然就是小娥的家了。


  江風踏進這個不大但很整潔的院落,有種回到自己家的親切。院子西邊有個壓井,井旁立著一棵大椿樹,不過已經枯死了,光禿禿的站在那裏。樹下有雞籠,裏麵扣著的十幾隻小雞叫的正歡。難得的是院子裏還有個花圃,不知名的花兒開的正豔。


  張天師看來有職業病,一進院子就站住了,一雙老眼直往那棵枯死的椿樹上看。幾個人都站住腳步,等著他發表什麽意見。張天師自言自語道,我說陰氣怎麽這麽重呢,好家夥,還不是一個呢。


  這話說的人身上直發冷。小娥問,張師傅,這樹在這裏是不是不好?

  張天師問,這棵樹死了多少年了?

  小娥說,四五年了。


  張天師道,此樹正對窗戶,稱之為“頂心煞”,凶。死了還不出掉,發出腐爛黴死之氣,大凶,必傷人命啊。


  小娥抽抽搭搭地落下淚來,說,早請張師傅來看看就好了,可惜……


  張天師道,命由天定,不過這些凶煞在特定時間才可以作惡,雖然傷了一命,仍有不潔東西住在上麵,必須鏟除。


  說罷,從懷裏掏出一張符貼來,問小娥說,剩的有稀飯沒有?

  小娥說有有,從廚房裏端出半碗稀飯來,張天師用符蘸了,走過去貼在樹上說,三天之內請人把這樹連根刨出來,然後在樹坑裏燃一堆麥秸火即可。


  做完了這件事,幾個人走進堂屋裏,飯桌上已經擺上了酒菜,都是可口的農家菜。酒用陶罐裝著,小娥說是自己娘家釀的蕎麥酒。喝起來味道果然醇厚的很。


  江風和蔡小菲早餓壞了,狼吞虎咽的,張天師不吃肉,隻吃素菜,也不喝酒。


  小娥又端上一大盆燉土雞來,裏麵有蓮藕老絲瓜白豆角什麽的,卻不放鹽,湯喝起來異常的鮮。小娥給江風和蔡小菲敬酒,感謝兩位領導的關照。


  江風對蔡小菲說,小蔡你知道嗎,我和小娥嫂子早就認識了。就把剛到槐河時候如何喬裝打扮偷拍路政人員收受賄賂,如何請小娥幫著攔車說了一遍。三個人回憶起往事,說笑了一番,蔡小菲說,可惜啊,小娥嫂子你這麽漂亮,怎麽不再找個男人呢?家裏沒有男人會行。


  已經吃完坐在一邊抽煙的張天師說,怎麽沒有男人?馬上就有了,已經到門口了。


  剛說完大門響了一下,進來個二十六七歲的小夥子,戴副眼鏡文質彬彬的樣子,穿著洗的發白的牛仔褲,襯衣的袖子高高挽著,肩上扛著一袋子糧食,手裏還提著一個籃子,籃子裏是剛打下來的黃豆。


  小娥叫了聲張書記,跑出去把糧食接下來,和他說著什麽。小夥子倒也大方,徑直走進屋來,向江風和蔡小菲問好。


  蔡小菲介紹說,江風,這就是我給你說過的村官張文彬,人家可是高材生,在學校是學生會主席呢,現在是村裏的第一書記。


  江風請他坐下來,和他把盞攀談起來,覺得這個小夥子很真誠,工作也非常有思路,就勉勵了他一番,讓蔡小菲好好關照。


  蔡小菲說,這個不用你交待的,我也是很愛才的。


  說這些話的時候,江風觀察到小娥的臉紅紅的,喜悅之情溢於言表。


  一旁的張天師說,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這個小夥子鐵定是這家的男主人。


  大家都笑起來,小娥的臉更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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