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三十六章 邁出不被理解的一步
她的一生苦呀!
從小到大,奉獻了自己的一生,從來都沒有為自己活過。
如果上蒼再給她一次機會的話,張家二嬸一定要重頭來過,為了自己,不顧世俗的眼光,好好地活一次。
就在這時,黑暗的世界,突然裂開了一道小小的縫隙,有光滲透了進來。
……
張家二嬸猛地打了一個激靈兒過後,她緩緩撐開了沉重的眼皮。
一時間,她神情愣怔,有些回不過神來。
瞳孔,也沒有聚焦片。
直至緩和了片刻後,張家二嬸機械地轉頭,四下打量,這才慢慢地看清了眼前的情況。
這是?
熟悉的景物映入眼簾,張家二嬸兒心頭一顫。
這是……她的家?
難道,自己並沒有死,剛才重曆的那一幕幕,就隻是在做夢而已?
有了這個發現之後,張家二嬸強壓下心頭的一絲喜悅,試著動了動手臂。
果然,還能動,有知覺的。
太好了,太好了,她真的沒有死!
劫後餘生的喜悅,使得張家二嬸突然有了一種,再世為人的感覺,恍如隔世。
旋即,張家二嬸用手撐著身子,艱難地坐起身來。
抬頭,望著空無一人的四周,那空蕩蕩的死寂感,使得她不由地苦澀地動了動唇角。
雖然表情依舊是哀傷的,可是,那雙眼睛裏的神態,卻是與之前有著很大的不同。
變得清透,變得決絕。
如今,在生死邊緣走了一遭之後,張家二嬸突然大徹大悟。
與其彼此繼續糾纏,大家都痛苦地綁在一起,還不如就像季筱悠所說的那樣,她與他好聚好散。
由自己主動邁出那一步,直接休了張家二叔。
否則的話,如果她再繼續在這個家裏呆下去,自己的小命都得交代了。
現在,上天再給她一次重生的機會。
她已經決定,一定要好好地為自己重新活上一回。
拿定了主意之後,張家二嬸兒強忍著身體上的虛弱,緩緩站起身來。
走到了櫃子跟前,將櫃子的門打開。
緊接著,將自己的隨身衣物給挑揀了出來,一件一件地疊整齊,用包袱皮包好。
而後,掛在了自己的身上。
這是,張家二嬸剛想要走,卻又突然停下了腳步。
緩緩轉頭,複雜的目光,深深地打量了好幾眼,這間自己住了將近二十多年,無比熟悉的屋子。
“永別了!”
勾了勾嘴角,輕歎了一句之後,張家二嬸這才頭也不回的大步離開。
可誰知,就在她來到院子裏的時候,張家二嬸沒有遇到張家二叔,卻意外遇到了從地裏回來的兒子。
二人碰在了一處。
張家二嬸兒子瞧見自己母親身上背著包袱,一臉的決絕,好似要離開的樣子時,他愣了。
旋即,下意識脫口問道“媽,你這是怎麽了?拿著包袱要去哪兒?”
“兒子?”
張家二嬸愣了一下,旋即,眼中露出了欣慰的痕跡來。
如今,自己的兒子已經長大成人,這樣的強壯,這樣的偉岸,完全可以獨當一麵,不用她再操心。
這樣一來,自己走的也會心安一些。
想到這裏,張家二嬸兒望著自己的兒子,平靜地開了口,道“兒子,媽要走了。從今往後,你要好好的照顧自己,知道嗎?”
一聽這話,張家二嬸兒子一頭霧水,不明所以地又問道“走?媽,你要去哪裏?”
“媽要和你爹離婚。”
“什麽?離婚?媽,你不是在開玩笑吧?”
聞言,張家二嬸兒子當即“嗖”地一下,不可置信的瞪大雙眼,那副表情好像是聽到了世界最好笑的笑話一般。
在他們這個村子裏,就隻有男人揣女人的份兒。
而一旦有女人要被休會娘家,哪一個不是哭爹喊娘,百般哀求,不管付出多大的代價,也要留在夫家,哪怕是做牛做馬。
還頭一回聽說,有女人想要休男人,跟男人離婚的這種驚天駭人的說法。
所以,一時間,張家二嬸兒子甚至以為自己是在做夢。
“兒子,媽沒有開玩笑。等媽走了之後,你一定要好好照顧自己,知道嗎?等有機會,我一定會回來看你的。”
話落之後,張家二嬸抬腿提步,便要離開。
眼見她的動作,張家二嬸兒子渾身一顫,這才終於從震驚中回過神來。
趕忙上前一步,攔住了張家二嬸的去路,“媽,你是不是又和爹鬧矛盾了呀?”
“矛盾?”
一聽這話,張家二嬸腳步一頓,唇邊泛起了一抹淡淡的苦澀。
望著她的反應,張家二嬸兒子會錯了意,以為自己猜對了。
當即,他臉色一沉,沒好氣地道“媽,咱們村裏哪家哪戶不是打打鬧鬧這麽過來的。發生點矛盾,你就離家出走?多大歲數了,你是不是老糊塗了?”
弄清楚事情原委之後,張家二嬸兒子一副無語的模樣。
之前,他父母關係很融洽,常常是一致對外,在村裏混的風生水起。
可是,就在前兩天,也不知道發生什麽了,二人之間的關係突然鬧得非常的僵。
尤其是自己的父親,看到母親的時候,那副表情,全然是一副恨不得要吃了她的樣子。
對此,他感到非常的奇怪。
可問了幾次之後,都是徒勞,根本就沒有得到任何的答案。
無論是張家二叔還是張家二嬸,他們誰都不肯告訴自己真相。
無奈之下,他也隻好做罷。
隻是想著,無論有什麽難解的結,隨著時間的推移與流轉,慢慢地,自然就會解開了。
而且之前也發生過幾回衝突,都是由自己的父親引起的。
母親,絕對是被動承受的那一個。
雖然張家二嬸受了委屈,但最終,也都是隱忍了下來,並沒有發生什麽更大的衝突。
怎麽如今,突然真的要來一個離家出走,鬧離婚什麽的。
“兒子,不是鬧矛盾了,而是……”
眼瞧著自己兒子冷漠的態度,張家二嬸心頭隱隱吃痛,
她想解釋。
但最終,所有的言語,都盡數被沉默所吞噬殆盡,化作了無聲。
一來,張家二嬸不想再回憶起張家二叔,殘忍任她死亡,而無動於衷的冷漠情形。
二來,她也不想讓自己兒子知道父親有這樣可怕又殘忍的一麵。
這回,打量著張家二嬸的反應,張家二嬸的兒子以為自己又說對了。
旋即,伸手拉她的衣袖,一邊往回拉著,一邊又不滿地嚷嚷道“好了好了,別老了還跟個小孩似的,鬧什麽離家出走,什麽離婚的,讓別人知道笑話,趕緊回去好好做飯,一會兒爹該回來吃飯了。”
一聽這話,張家二嬸心頭又是狠狠地吃痛了一下。
好似在這個家裏,她存在的意義就是要照顧張家二叔,為這一大家子做牛做馬。
而這一切,全都被認為理所應當。
那她自己呢?又是誰?難道,就隻是男人附屬品,家庭的犧牲品嗎?
更何況,這個男人還如此狠心,視他的生死於不顧。
如此,自己憑什麽還要對他好?照顧著他?
想到這裏,張家二嬸不顧自己兒子的拉扯,突然執拗地停下腳步。
緊接著,還抬起了手,用力一甩,甩開了自己兒子的手。
掙脫開他的束縛之後,張家二嬸往後倒退了兩步,拉開與自己兒子之間的距離。
張家二嬸臉上冷冷的,透著一抹決絕,語氣上,沒有半分可以商量的餘地,“兒子,你不用再說了。這個家,媽是絕對不會再留下了,媽的心意已決,你不用再勸了,照顧好自己吧。”
“媽,你怎麽這麽固執呢?都多大歲數了,還這麽作?難道,你就不怕別人看笑話嗎?”
“我的生活我自己掌握,我的路我自己選擇,與別人有什麽關係。他們要是吃飽撐的沒事兒幹,想要笑話就笑話去吧!”
“媽,你這麽冥頑不靈,到底為的是什麽呀?難道,是爹他又動手打你了?”
張家二嬸不想再與兒子繼續糾纏下去,隻好點了點頭,隨意敷衍了他一句,“嗯!”
“就因為這點小事?”
“什麽,小事?”
乍然聽到這句話,張家二嬸猛地一下停住了腳步。
現在的她,在季筱悠思維的慢慢影響下,心思與認知已經發生天翻地覆一般的變化。
轉頭,望向了自己的兒子,不可置信地失聲反問道,“兒子,你當真認為,這隻是小事?”
對於張家二嬸臉上的詫異視不見,她的兒子,反而是一副理所應當的模樣,大言不慚地開口道“當然是小事了,在咱們村子裏,有哪家男人是不打女人的,如果都像你似地,挨上兩巴掌,就鬧著要離家出走,那這日子還過不過了。”
“所以,媽,你不就是讓爹打了倆巴掌嗎?這有什麽大不了的。”
“嗬嗬!”
一聽這話,在張家二嬸短暫的錯愕過後,失神地勾了勾唇角。
當即,泛起了一抹濃濃的苦澀。
原來,在自己至親兒子的心中,她挨打挨罵都是一些再尋常不過的小事,根本就沒什麽大不了的。
這一刻,張家二嬸的心好似沉入了穀底一般,哇涼哇涼的,透著濃濃的哀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