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9.第499章 :苦笑的份
玉明清楚的知道,對於玉府對於玉玲瓏他是十分陌生的,所以,單憑他一個人是無法除去玉玲瓏的,他要尋找到熟悉了解玉玲瓏,可以接近她的人,來幫助自己完成計劃。
他仔細的觀察過,玉府中還有兩個人是恨著玉玲瓏的,玉芳菲和關玲玲。所以,最近的這些日子裡,玉明總是找機會接近她倆,把自己從於芸香那兒得來的關於毒藥的知識,有意無意的談論給她倆聽,也從她倆那裡套出一些關於玉玲瓏飲食起居的習慣。
程志武的態度讓玉明覺得很遺憾,如果,程志武要是肯參與到他的計劃里,那麼事情一定會事半功倍的。因為,玉明注意到玉芳菲和關玲玲對於程志武是非常崇拜的,甚至是言聽計從的。既然程志武的對於此事的態度已經非常明了,那麼沒辦法了,就算程志武不同意他的計劃,玉明還是要按照自己的方式進行了。
正當玉明一步一步實施著自己計劃的時候,程志武卻遇到了一件很棘手很困惑的事情。
秋高氣爽,秋意正濃,秋在關玲玲的眼中總是帶著慵懶的傲慢,眯著眼睛俯視著渾渾噩噩的紅塵,所以關玲玲喜歡秋天,在她的心裡是希望自己能夠擁有秋一樣的不羈,她羨慕秋。
今天的關玲玲經過了精心的打扮,鵝黃色的立領襯衫,土黃色的直筒西褲,外加一件嫩黃色的針織外套,足下是一雙深黃色的矮跟皮鞋,一絲不亂的麻花辮上綁著一朵絲質的粉黃色的海棠花。全身上下,深深淺淺的黃色,如同深秋中一片懸挂在枝頭,遲遲不肯落下的秋葉一般,輕靈飄逸而楚楚可憐。
關玲玲的外貌和氣質幾乎是玉無痕的翻版,標準的古代仕女圖中的人物,端莊秀麗文弱纖細,氣質如玉,雖白璧無瑕卻泛出冷冷的光。
關玲玲蓮足緩步,靜悄悄的跨過玉府私塾高高的門檻,無聲無息的來到正在埋頭看書,毫無察覺的程志武身邊,輕輕的咳嗽了一聲,「咳咳。」薄薄的嘴唇在漂亮的瓜子臉上,笑出一彎好看的上玄月,細長晶亮的眸子靜靜的看向從書堆中抬起頭看著她的程志武。
「程老師,您看今天的天氣多好,您不要埋頭書齋了,您……可否願意和我一起出去走走?」
望著關玲玲緋紅的臉龐和嬌羞的神情,程志武就算再是傻子也看得出來,這個女孩是喜歡他的,「小姐,您看我這兒還有許多事兒呢,看來只能辜負您的美意了。」
「程老師,您不是有意在迴避我吧!」
程志武一愣,他一直認為關玲玲是養在溫室里的花兒,是一個簡單純凈而沒有主見和個性的嬌小姐,而此刻關玲玲一句綿里藏針的話,卻讓程志武陷入了進退兩難的境地,如果否認,那麼他就沒有任何理由不答應她的邀請。但是如果他承認,那麼他又有什麼理由迴避她呢?程志武實在是不想面對這個問題,他是非常不善於處理這類問題的,他沉默著。
「程老師,您……可否願意和我出去走走?」關玲玲清淺柔和的詢問著,臉上依然掛著上玄月的笑容。
「當然,願意奉陪。」既然躲不過去,程志武也只好硬著頭皮奉陪了。
一路上,兩個人在一片紅紅黃黃的秋意中緩步前行,一前一後,停停走走。
「中國的古代詩詞里,有些詩句是很令人費解的,比如『曉來誰染霜林醉』還有『莫道不消魂,簾卷西風,人比黃花瘦』。誰染的?又為何醉?讓詩人銷魂的到底是什麼?程老師,您能告訴我嗎?」
兩個人一前一後的停在了鞦韆架下,關玲玲一邊說著,一邊回頭,目光瑩瑩如秋水般的注視著程志武。此時的程志武恐怕也只有低頭苦笑的份兒了,他的心裡忽然迷迷糊糊的冒出一句「風乍起,吹皺一池春水。」
「程老師,您在聽我說嗎?」關玲玲把頭歪向一邊,眨了眨眼睛,笑意寫在眼角眉梢。
「我在聽,的確令人費解。」程志武依然微低著頭,說話的聲音有些底氣不足。
關玲玲並沒有堅持,而是迅速的改變了話題,「您知道,這棵是什麼樹嗎?」
關玲玲的目光緩慢而柔和的順著樹榦,爬上茂盛的樹冠樹梢,秋日的陽光點點滴滴的散落在她美麗而稚氣的臉上,朦朧得如同一個夢。程志武抬起頭,順著她的目光望向枝繁葉茂似虯龍般飛騰在雲端的樹冠。
「應該是銀杏樹吧!」
「是啊!是銀杏樹。多奇怪的玉家啊!」關玲玲收回目光,看向和樹一般高大挺拔的程志武。
「奇怪?為什麼?」程志武的目光快速的掃過關玲玲帶著上玄月笑容的臉,卻避開了她的視線,依舊微低著頭。
「書上說,銀杏樹是一株雌樹和一株雄樹對應著生長的,如果,其中的一株死去,另一株也不會活得太長。玉家的這株銀杏樹,從我有記憶開始就是獨自生長著的,如今,依然活的好好的,還不夠奇怪嗎?」
「哦,是啊!是很奇怪。」
「玉家的女兒也和這棵樹一樣的奇怪。」關玲玲的目光從程志武的臉上移開,飄向遙遠的天邊,語氣落寞傷感。
「你也是玉家的女兒啊!」
「我不是,我姓關。」
關玲玲的目光重新落到程志武的臉上,不再溫柔似水,有點惡狠狠的味道,臉上始終如一的上玄月笑容也不見了。一直微低著頭,表情尷尬的程志武卻笑著抬起頭,意味深長的看著她,
「你啊!還是個孩子!」
「我已經行過笄禮了,我不再是孩子。」
「對於我來說,你就是個孩子,你和我女兒差不多大。」
關玲玲靜靜的無聲而仔細的望了程志武一會兒,而程志武卻沒有勇氣對上如此溫柔眷戀,脈脈含情的目光,在關玲玲轉身離開的一瞬間,他清清楚楚的看見,那雙如秋水般嫵媚的眼睛里有淚水滑落。
程志武滿心煩惱的站在銀杏樹的樹蔭里,無意識的聽著風吹過樹葉「沙沙」的聲音,無意識的看著嫩黃色的銀杏樹葉在眼前翻飛墜落。
「程老師,落葉很好看嗎?」
身後突兀的傳來玉芳菲清脆甜膩的聲音,還沒等程志武回過神兒來,玉芳菲已經站在他的面前,背著雙手,圓圓的眼睛調皮的看著他。
玉芳菲身穿一件翠綠色的立領長袖旗袍,下擺長及腳踝,腳上一雙翠綠色的皮鞋上有黃色的小花開放,烏黑濃密的頭髮盤著一個少女髻,一根長長的碧玉簪橫穿髮髻。
玉芳菲的外貌和氣質酷似玉玲瓏,卻比玉玲瓏多了幾分活潑和不羈,更像是現代美女圖裡的人物,沒有十分的精緻,倒有百倍的靈動,白玉般無瑕的氣質里,傳遞出溫暖的信息。
程志武的眼睛從純黃色的關玲玲一下子轉換到純綠色的玉芳菲身上,他感覺自己眼睛也花了,頭也跟著疼起來了。
「老師,您說是落葉美呢?還是人美呢?」
「人美。」程志武真的覺得自己的腦子今天沒帶在身上,不經大腦的話脫口而出。
「那是我美呢?還是玲玲美呢?」
「你美。」又是一句沒經過大腦的話,為了避開眼前的尷尬,程志武決定不再回答任何問題了。
「哈哈哈……程老師,您說謊,老師也會說謊的嗎?」
玉芳菲清脆而毫無顧忌的笑聲,飛旋舞動在銀杏樹的落葉間。程志武微低著頭,沒有說話。
「我知道,我沒有玲玲的相貌出眾,但是,我比她更像個人,她基本上算是一件精工細琢的白玉雕像。」
程志武困惑的抬起頭,皺著眉頭,不贊成的看著玉芳菲。玉芳菲恍若未見,調開望著程志武的目光,平伸開雙臂,原地轉著圈子,如同一隻上下翻飛的綠蛺蝶一般,自由而美麗。
「我喜歡秋天,喜歡落葉,喜歡鞦韆,喜歡大樹,喜歡黃昏,」她大聲的笑著叫著,忽然,她停了下來,停在程志武的面前,眼睛對著眼睛,臉對著臉,有些微微的氣喘,一字一頓的說,
「我也喜歡您!」
這句話清晰而毫不妥協的敲進程志武的大腦里時,程志武真的無法招架,頭真的開始疼了,
「在我的眼裡,你和我的女兒一樣,都是個孩子。」
程志武只好如法炮製,卻得到了玉芳菲這樣的回答,
「請您別拿對付玲玲的那套說辭來對付我,程老師,您會發現,我,更加難纏。」
說完,玉芳菲帶著滿臉花一般的笑容,轉身離開,留給程志武一個洒脫而意猶未盡的背影。
一個冷一個暖,一個細膩一個瀟洒,一個委婉溫柔一個熱情大方,面對兩個不同女孩子的同樣表白,程志武舉得自己已經焦頭爛額了,渾渾噩噩的大腦里唯一清晰的思想便是,玉玲瓏。玉芳菲和關玲玲都是玉玲瓏親自教養長大的,也許她會為自己解決問題吧!
玉府琢器堂議事廳,紫色的我在夕陽西下,柔和溫暖金黃色的晚照里,認真傾聽著程先生的敘述。程志武的敘述平白直述,沒有評判沒有起伏連說話時的語氣都是平靜無波的,可是,我卻聽出了眼前這個男人的無奈和憐惜之心。
「程先生,您其實不必為此事太過擔憂,女孩子在芳菲和玲玲的這個年齡,總要找一個比較年長比較成熟的異性,來暗戀一下的。不過,也請您放心,今天的事情,絕對不會再發生了。」
我的聲音清淺而疏遠的緩緩揚起,帶著一點感想一點寬慰一點了解的語氣,我看見程志武的臉上如釋重負的表情。
「多謝姑奶奶。」
「程先生客氣了,這原本就是我的分內之事。」
「多謝您,我告辭了。」
程志武起身欲走,我客氣的叫住了他,「等一下,我還有一事想請教程先生。」
「請教不敢當,您請講。」
程志武重新坐回椅子里,姿勢拘謹,背部挺直,態度謙恭有禮,目光乾淨純粹的看著我。我的臉上保持著標準的微笑,語氣溫和平淡,全神貫注的盯緊他的臉,
「您和玉明原本是認識的,是嗎?」
「您為什麼會這麼問。」
程志武乾淨的目光中,有微小的浪花翻騰,臉上卻依然是無關痛癢的表情。我輕輕的收回目光,低頭淺笑,
「也沒有什麼,只是很奇怪博初五叔怎麼會讓一個孩子獨自回家,又是在如此一個亂世里。而玉明自從回到玉家,接觸最多的就是您了。我想,您應該知道一些我不知道的事情吧!」
程志武的大腦飛速的轉動著,心裡有了一絲隱約的緊張,他沒想到玉玲瓏會注意到他和玉明的接觸,一定是哪裡自己疏忽大意了,不過,玉玲瓏恐怕也只是對他有所不信任而已,亂世之中,也是可以理解的。想到此,程志武的心情放鬆了下來,
「您多慮了,玉明少爺為什麼會獨自一個人回家,我不太清楚。但,我與他非常談得來,很是有緣,最近他倒是常到私塾來。或許是因為我本來就是個老師,老師嘛,總是和孩子特別的有緣。」
「哦,是嗎?」我調高了一邊的眉毛,目光斜掃過他的臉。我故意在語氣中透露出高度的不信任。
「是的。」程志武態度平靜坦蕩,目光再次波瀾不驚的直視我。
「那您可不可以告訴我,玉明去私塾都做些什麼?說些什麼?」我緊追不放,語速加快。
「這個……我個人覺得,您還是問他本人好一些,您說呢,姑奶奶。」程志武倒是語氣平緩,不急不躁。
「程先生對答如流,滴水不漏,真是好人才啊!看來,我玉家沒有請錯人。」我的語氣恢復平淡柔和,語速減慢,結束談話的意思很明確。
「姑奶奶謬讚了,這也是我的分內之事。」
程志武客氣有禮的起身告辭而去,我保持著同一個姿勢,沒動。越女遞給我一杯武夷岩茶,茶香四溢,
「小姐,您不相信他的話?」
「對,他在說謊。讓起遠派人盯緊他和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