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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0.第450章 :紅了臉

  時間就在彼此的對視中,不知不覺的過去了。 

  「馬少爺,您有話就快點說啊!要是姑奶奶發現了,奴婢就真的死無藏身之地了!」 

  耳邊隱隱的傳來越女壓得低低的,很著急的聲音。我都把這丫頭忘了,因為馬子服的討好和哀求,她和莫言才提心弔膽的,在全家人都就寢了之後,偷偷的把他從後花園的角門中放了進來的。 

  我和馬子服同時笑起來,我含笑對他說, 

  「你快回去吧!門口等你的小廝,怕是要急得哭了!」 

  見馬子服站著沒動,越女實在是沒辦法了,拽著他的胳膊就往外走, 

  「馬少爺,您和我家小姐來日方長,您就體諒體諒奴婢吧!」 

  眼看著走到了門口,馬子服一下子甩掉了越女的手,又跑回到我的身邊,盯著我的眼睛說, 

  「差一點忘了,這是我給你的齊笄禮物。是我攢了好久的零用錢買的。」 

  一邊說,一邊從上衣兜里掏出一個紅紅的絨布包,放到我的手裡。倒退著,慢慢的向門口挪著, 

  「玲瓏,我給你寫信,你一定要回啊!」 

  「嗯,我一定回,你也一定要寫啊!」 

  我用力的點著頭,看著他出了門,看著那門輕輕的合上,我有點想哭了。 

  玉府後花園的月亮門外,站著一個人,將剛才的一幕完完整整的看在眼裡,鞦韆架下的那一對璧人,深深的刺疼了他的心。 

  躲在陰影里,關起遠目送著玉玲瓏離開,他卻依然直直的站著。本來他是放心不下,才悄悄的跟來的,卻不料看到了剛才的一幕。關起遠用力的緊緊的,攥著手中的石頭,任由它來刺痛五臟六腑,那是她送給他的石頭啊! 

  夜,越來越深了,露水很重,夜風也涼,但是,他就是沒有動。任露水打濕衣服,任夜風吹涼臉頰,關起遠就那樣面無表情的,倔強的站著、站著,任時間流逝,一夕之間,彷彿已經滄海桑田,物是人非。 

  我和越女、莫言輕手輕腳的回到房中。如今我住在無痕姑母的小樓里。兩個丫鬟一直在我耳邊念叨著,可我什麼都沒聽進去,臉上掛著朦朦朧朧的笑,心裡也是朦朦朧朧的想著, 

  「今晚的月亮,真是好啊!從沒見過這樣好的月亮!」 

  我不知道兩個丫鬟是什麼時候出去的,只是奇怪自己已經換好了就寢的衣服。我神思恍惚的躺在床上,一屋子的月光,讓我怎麼都睡不著。 

  突然,想起了馬子服最後塞給我的禮物,就從床上爬起來去找。我在梳妝台上找到了它,輕輕的把它攥在手心裡,回到床上,躲在被子里,小心的打開它,那是一對純金的耳墜子,精巧的圓環下面,綴著一顆小小的水滴似的珠子,可愛極了。 

  我赤著腳跑到梳妝台的鏡子前,把它們戴到我的耳垂兒上,借著月光我看到鏡子里一張紅紅的臉,我對自己羞澀的笑了。 

  從那晚之後,馬子服幾乎每天都給我寫信,古人的詩句成了我倆最好的心情寫照。心裡想的,嘴上卻說不出來的話,總是能在詩詞中找到最合適的表達。 

  馬子服的第一封信,信紙被摺疊成了萬字結,由越女小心翼翼的傳遞給我。找個四下無人的地方,我急急的打開來,信里他說, 

  「蒹葭蒼蒼,白露為霜。所謂伊人,在水一方。遡洄從之,道阻且長。遡游從之,宛在水中央。蒹葭凄凄,白露未晞。所謂伊人,在水之湄。遡洄從之,道阻且躋。遡游從之,宛在水中坻。蒹葭采采,白露未已。所謂伊人,在水之涘。遡洄從之,道阻且右。遡游從之,宛在水中沚。」滿紙都是馬子服溫柔的眼睛,專註的望著我,看得我臉紅心跳。 

  我回答了他的疑問,告訴他我的心思, 

  「紅藕香殘玉簟秋。輕解羅裳,獨上蘭舟。雲中誰寄錦書來?雁字回時,月滿西樓。花自飄零水自流,一種相思,兩處閑愁。此情無計可消除,才下眉頭,卻上心頭。」 

  有時,馬子服的信只有短短的一句話,他說,「一日不思量,也蹙眉千度!」告訴我他相思的苦;而我又怎能不知!對他訴說我的思念,「倚遍欄干,只是無情緒!人何處?」 

  也有時,馬子服的信,是熱情的、大膽的,他說,「你儂我儂,特煞情多,情多處,熱如火。把一塊泥,捻一個你,塑一個我。將咱倆個一起打破,再捻一個你,再塑一個我,我泥中有你,你泥中有我。我與你生同一個衾,死同一個槨。」 

  我回應了他的熱情,柔柔的傾訴,「不寫情詞不寫詩,一方素帕寄心知。心知拿了顛倒看,橫也絲來豎也絲,這般心事有誰知!」隨信還有一方素帕。 

  更多的時候,馬子服的信,是深情的,他說,「水是眼波橫,山是眉峰聚。欲問行人去那邊?眉眼盈盈處。」 

  而我,則總是有許多女兒家,莫名的憂愁,「無言獨上西樓,月如鉤,寂寞梧桐深院鎖清秋。剪不斷,理還亂,是離愁。別是一般滋味在心頭。」 

  其實,有的時候也不是信,只是一片落了的楓葉或者是幾瓣凋零的花兒,還有不知道哪裡收集到的,各種稀有的花種子。 

  最開心的時候,當然是能偷偷的見上一面,什麼都不做,只是看著對方,眼睛對著眼睛,似乎要說的話,已經在信里說過了,見了面反倒是不好意思開口了。 

  我和馬子服的愛情里,沒有驚心動魄的生死相許,也沒有轟轟烈烈的愛恨離別。我和他常常是在古人的詩詞里,在彼此凝視的目光中,靜靜的品嘗著愛情的甜美與雋永。 

  我愛著,他愛著,從夏天到冬季,愛得平靜而痴迷,愛得平凡而溫暖,如痴如醉,如歌如夢,愛得神思恍惚,愛得不知今夕何夕。愛情在我和塵世之間隔開了一道屏障,我忘記了我是誰,忘記了身在何方,忘記了身邊的親人,更忘記了身外的世界。 

  驀然回首,那時的花開,似火;那時的風起,如詩;那時的浮雲,若夢;那時的我們,痴痴、傻傻。 

  我和馬子服就這樣傻傻的,痴痴的,迷迷濛蒙的,沉浸在兩個人的天空下,卻不見那片烏雲已經慢慢的,緩緩的飄了過來,遮住了所有的陽光。 

  自從宮崎風送來那塊璞玉之後,就隔三差五的到玉家玉器行走一遭,每次都說不是為了玉件而來,玉件的事情一定要精工細琢,不急不急;而且每次來,都會買走一件價錢不菲的玉器;一來二去的熟絡起來,也就成了玉家玉器行的老主顧。 

  玉博雅不是很喜歡宮崎風這個人,雖然他十分的彬彬有禮,出手也相當的闊綽。但是,玉博雅覺得,宮崎風藏在鏡片後面的目光里,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東西,讓人感覺渾身不舒服。所以宮崎風每次到行里來,玉博雅總是借故躲掉,只讓玉承祖照顧著。 

  今天,宮崎風又買走了一隻,價值五萬大洋的玉瓶,而且是連價兒都沒還。看著宮崎風離開的背影,玉博雅滿心擔憂的提醒道, 

  「承祖,對於宮崎先生,不要過分的熱情。我總覺得這個人不簡單,似乎另有目的。」 

  「二叔說宮崎先生另有目的,我卻覺得不然。就算他有什麼別的目的,咱們老老實實的做生意,不會給他抓住把柄,沒有把柄,他縱然是有三頭六臂,也是無計可施的,二叔儘管放心就是了。」 

  玉承祖不以為意,心裡覺得他親生的父親老了,總是前怕狼,后怕虎的。玉博雅在心裡嘆了口氣,兒子是初生牛犢不怕虎啊! 

  「不管怎麼說,萬事小心點好!知道嗎?」 

  「是,二叔,侄兒知道了。」 

  其實,認真的說來,玉承祖早就知道宮崎風另有目的,因為宮崎風總是有意無意的問起玉家祖傳的玉如意,並表示如果可以相讓,他完全可以不惜重金收購。可是,那件玉如意,玉承祖也只是聽說而已。他一直認為那隻不過是一個傳說而已。可是,既然有錢賺,他打算好好的,問一問,找一找。 

  但問題又來了,他該去問誰呢?像是靈光一現,玉承祖想起了,小時候被教授過的玉家祖訓。對,去無痕姑母那兒問問看! 

  關起遠小心翼翼的走上西小樓的樓梯,無聲無息的停在玉無痕的房門外,心裡忐忑極了。姑奶奶從不讓人進她的房間,至今為止,除了玉玲瓏,他恐怕是第一個了。關起遠在心裡不停的猜測著姑奶奶叫他來的目的。 

  關起遠從上到下的整理了一遍衣服,仔細的撣了撣已經很乾凈的長袍,屏住呼吸,在門上輕輕的扣了三下, 

  「請進。」門裡傳來玉無痕淺淡柔和的聲音。 

  關起遠推門而入,屋子裡的窗戶開著,坐在窗邊的玉無痕沒有動,依然保持著關起遠進來之前的姿態。 

  黃昏里,太陽的餘暉散進屋子,將玉無痕整個人罩了進去,沿著她身體的輪廓鑲嵌成一個金色的牢籠,似一道天然的屏障般隔開了她與塵世。 

  關起遠一直覺得玉無痕和玉玲瓏在不說不動的時候,都似一尊完美的白玉觀音雕塑,區別在於一個是冷的,一個是暖的。 

  極目望去,遙遠的天邊已是落霞滿天。 

  「起遠,落霞美嗎?」玉無痕淺淡的聲音,似從天邊飄來。 

  「美!」關起遠低沉的聲音里,有些緊張。 

  「玲瓏出生的時候,也是落霞滿天。」 

  關起遠站著沒動沒說話,目光痴痴的追隨著天邊的落霞。 

  「起遠,你來玉家有段日子了吧!」玉無痕依然坐著,背對著關起遠。 

  「是的。」關起遠收回目光,低下頭,聲音悶悶的。 

  「你一定聽到過關於我、關於玲瓏、關於玉如意的一個傳說吧!」 

  「是的。」聲音還是悶悶的。 

  玉無痕站起來,轉過身子,面對關起遠,「你不相信,是嗎?或者說,是不願意相信。」 

  「是的。」關起遠抬起頭,目光直視玉無痕,聲音高了一點。 

  「但,那都是真的,關於玉如意的傳說,關於我和玲瓏的不祥,都是真的。」 

  玉無痕繞過椅子,走到關起遠的面前,直視著他的眼睛。她的聲音是淺淡無波,可是聽到關起遠的耳朵里,卻是一聲晴天霹靂,驚得他三魂七魄都離了竅,震得他五臟六腑都移了位,剎那間魂飛魄散。關起遠覺得自己的身體輕飄飄的,不知今夕是何夕! 

  「不,不,不可能,我不信。」這句話,關起遠幾乎是喊出來的。 

  「你信也好,不信也罷,那是我和玲瓏的宿命,也會是更多的玉家掌家女的宿命。」 

  玉無痕低下頭,聲音里透出無限的凄涼和無奈。 

  「沒有辦法改變嗎?」 

  關起遠著急的問,他把雙手緊緊的握成拳頭,拚命的抵抗著心裡無法言說的恐懼。 

  「可以改變的還能叫『宿命』嗎?」 

  夕陽已經完全的隱沒在遠方,屋內的光線變的暗淡起來,兩行清淚,靜靜的從關起遠的臉上,無聲的劃過。 

  天黑了,燈亮了。可是,關起遠的眼前是徹頭徹尾的黑,無法驅散的黑。 

  玉無痕走到窗邊,關好窗戶,重新坐回窗邊的椅子上。這一次是面對著關起遠的。 

  「也許,我們還是能夠改變一些東西的。」 

  玉無痕柔和的聲音給了關起遠無限的希望。 

  「請姑奶奶明示。」 

  「如果玉珀和白依依都產下女兒,我想把她們對調。或許會打破『宿命』的桎梏。」 

  關起遠有點懵,玉無痕的意思他還沒有完全的明白,但是,直覺告訴他,不能同意,這不是個好辦法。 

  「不,恕小的不能同意。」 

  關起遠的拒絕在玉無痕的意料之中,所以,她沒有驚慌,反而將聲音放得更加的柔和、淺淡了, 

  「起遠,如此做法,我也不知道是對是錯。但是,悲劇已經延續了一代又一代,無休無止。如今,我也只能夠想到這樣一個不是辦法的辦法了。」 

  「姑奶奶,小的還是不能同意。」 

  「起遠,我這一生從不求人,今天,算我求你,好嗎?」 

  「姑奶奶,請您不要如此,小的承擔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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