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7.第447章 :主意
我突然想到了一個更好玩的主意,於是我慢慢的鬆開了握著繩索的雙手,把胳膊平伸開,象鳥兒揮動翅膀那樣;可是我的翅膀還沒揮動起來,就感覺自己的身體失去了平衡,大頭朝下的從鞦韆上直直的栽了下去。我聽到越女和莫言的驚呼聲,眼看著離地面越來越近了,我害怕的緊閉上眼睛。
然後,我覺得身體一輕,落在了一個軟綿綿的東西上面,並沒有想象中的疼痛,我高興的睜開眼睛。映入我眼帘的是一個十幾歲的少年,長的一點都不好看,而且黑的象塊碳。
原來,那軟綿綿的不是東西,而是一個人,此時他坐在草地上,而我坐在他的腿上。他扶著我站起來,我揚起臉,對他笑,
「謝謝你救了我,我會讓姑母好好的賞你的!」我歪著腦袋,仔細的看著他,
「可是,你是誰啊?我怎麼從來沒見過你呢?」
他很仔細的看了一會兒我的臉,然後,什麼話都沒說,轉身走了。
「喂,本小姐問你話呢!你是誰啊?我還要賞你呢!」
我在他的身後,大聲的喊著,他似乎沒有聽到我說話,頭也不回的向園子外面走去。我急了,抬腿就要追過去,可是越女和莫言大呼小叫著跑了過來,
「小姐,您沒事吧,嚇死奴婢了。」
「小姐,您快動一動胳膊、腿兒,看有沒有受傷啊!」
「小姐,您就饒了奴婢吧,要是您有個什麼,奴婢也是活不成了!」
「是啊,是啊!小姐您就看在奴婢勤勤懇懇的份上,聽奴婢的話,咱回吧。姑奶奶還等著呢!」
兩個丫鬟不停的在我耳邊嘮叨著,拉著我檢查這兒,檢查那兒,我只能眼睜睜的看著他越走越遠,追不上了。
這時我才想起來,怎麼馬子服一直沒聲音呢?他的膽子特別小,一定嚇壞了。我在鞦韆架下找到了他,他嚇的瑟瑟發抖,哭得一塌糊塗。我嘆了口氣,真是的……,
「子服,別怕!你看,我沒事,一點事都沒有!」
我輕輕的拍著他的背,扶他站起來,讓他靠在我是肩上,聽著他的哭泣聲越來越小。馬子服在確定了我真的是完好無損的之後,才破涕為笑。
「玲瓏,你真的沒事嗎?以後,咱們不要玩這個了,好不好?」
「好,不玩了!我們回吧,你家裡也是時候來人接你了!」
「我明天還來,咱們玩別的。」
我們手牽著手向園外走去。沒辦法,永遠是這樣,每次不論是我倆誰有事,哭泣的一定是他,而極力安慰的就一定是我。
關起遠垂手恭立在玉無痕的面前,腦子裡卻是剛才的那張稚嫩的臉,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清亮通透;粉紅色的圓臉,吹彈欲破;挺直的鼻樑,豐滿的嘴唇,尖尖的小下頜。雖不是十分的美麗,但確有百分的生動。
這張臉上有快樂,有幸福,有陽光,有刁蠻,更有一種東西,牽動著他內心最敏感的那根神經,無法言說。
「姑母,我回來了。子服已經讓家裡的僕人接回府了。」
屋門口,一個清亮亮的聲音揚起。關起遠的心裡一緊,卻忍著沒有回頭去看。
我蹦跳著進了堂屋,「姑母,關總管也在啊!咦,你不是剛才的那個……」
我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聽到無痕姑母清咳了一聲,
「玲瓏,過來見一見關總管的孫兒,再過幾天,他就是你的姐夫了。」
我趕緊扔掉了手裡的柳條,整了整頭髮,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塵,規規矩矩的走到無痕姑母的身邊,
「是,姑母。」轉過身,我面帶三分笑,輕聲說,「你好!」
他沒抬頭,也沒看我,從喉嚨里發出的聲音,有「嗡、嗡」的迴響,
「起遠見過玲瓏小姐。」
站在一邊的關總管走過來,與關起遠並排而立,「姑奶奶,玲瓏小姐,那小的就告退了。」
「嗯,這幾天你就帶著起遠熟悉熟悉府里的環境,以後,就讓他跟在你的身邊做事吧!至於婚事,就按原來商量好的辦。新房就安排在玉珀現在的房間好了,你帶人好好的布置布置。」
玉無痕的目光看著站在自己面前,一直低著頭的關起遠,嘴裡對關勝吩咐著。
「是,小的知道了。小的告退。」
關起遠還是沒有說話,他對玉無痕深鞠了一躬,就緊隨祖父走了出去。
屋內,玉無痕收回目光,看著身邊的玉玲瓏,把她拉到自己的身邊,用手帕輕輕的擦去她臉上的汗水,用手理了理她額前亂蓬蓬的劉海,
「玲瓏,餓不餓?今天想吃什麼?姑母吩咐他們去做。」
無痕姑母看著我的目光永遠似一汪春水般,溫柔晴朗。總是讓我感到身上暖烘烘的,很舒服。
「姑母,我不餓!您今天累了吧!玲瓏幫您捶背。」
說完,我乖巧而討好的走到她的身後,用兩隻粉嫩的小拳頭,在無痕姑母的背上輕輕的捶著。
對於無痕姑母,我的心幾乎是崇拜和敬畏著的,總覺得,在她美麗溫和的容顏下,一定藏著一顆熱情的心,姑母聰明能幹,家中的大小事物都處理的井井有條,下人們都各司其責,盡心儘力。甚至父親和叔叔們生意上的事情,也時常要找姑母商量。在我的心中,她是完美的,無所不能,無所不知的。
但只有一件事情,連姑母都無法給我一個答案。
關於一個傳說,一件玉如意,關於我。似乎每個人都知道一點,但似乎每個人都不知道全部。從懂事以來,我就不斷的聽到各種不同的說法,後來我才漸漸的發現,原來這件事,與我有關,於是我決定,弄明白它。
開始,我去問了父親,可是父親對此幾乎是一無所知的,只是,他看著我的目光里,充滿了無奈;
後來,我又去問祖父,祖父是我的老師,家裡的事情,沒有他不知道的。可是祖父,依然沒有給我一個答案,他只是輕輕的撫著我的頭,對我嘆著氣,眼神里,滿是歉意和不舍;
最後,我問了無痕姑母。姑母的眼中有淚,只告訴了我兩個字「宿命」。我不明白,讓無痕姑母為我解釋的更清楚一些,她卻搖著頭,眼中的淚光閃爍。我不忍看見她傷心的樣子,從她的身邊逃了出來。坐在最喜歡的鞦韆架上,我想了很久,可還是一頭霧水,一團亂麻。
再後來,我煩了。拒絕去聽關於這件事情的一切隻言片語,並且在心裡也拒絕去想它。一年又一年過去了,慢慢的,年幼的我,幾乎忘記了這件事情,但是,身後的耳語卻從來沒有停止過。
或許,不完美的塵世中,容下完美的人生。錦衣玉食的生活里,依然有著無法彌補的缺憾。
母親的早逝就是我心裡永遠的傷痛,在我的印象中,母親常年卧病在床,很少陪我玩耍。自小,我是由無痕姑母親自教養的,可是,母親的離去,還是讓我知道了傷心的滋味。傷心了人就會哭,想哭的時候,我就去母親的花圃,和那些花草說話。我一直相信花草有靈,它們能聽懂我的話。
而我的生命中,最無法解釋的遺憾,是我有一個從出生就有不足之症的未婚夫,他是我的救命恩人於子謙大夫的小兒子。聽無痕姑母說,母親生我的時候難產,是於子謙大夫救了母親和我的命。又因為玉家和於家是三代世交,於是,在我滿月的時候,由祖父和無痕姑母做主,定下了這門親事。
轉眼間,關起遠與玉家孫小姐玉珀,成親已經三年多了。因為當時他的年齡還小,遵照老爺和姑奶奶的意思沒有圓房,至今小兩口雖然同居一樓,但還是一個屋裡,一個屋外的睡著。
其實,在關起遠的心裡玉珀真的是很好,溫柔賢惠,善解人意,人長的也很標緻。最重要的,是她從來沒把關起遠當成下人看待過,從來沒對他發過小姐脾氣,真心真意的對他好。
可是,不知道為什麼關起遠就是覺得和她不親近,他也努力了很久,試了很多次,可就是親近不起來,關起遠在心裡對自己很生氣。
有時候,關起遠會想,也許這就是命吧,命運把他和玉珀綁在了一起,他也只有認命的份了。可是,時常襲上心頭的惆悵是為了什麼?而心中,難以割捨的又是什麼?他知道,自己是不應該不知足的,可他就是有不滿足的感覺;他明白,自己是不應該胡思亂想的,可是,心,總在見到那樣一張笑臉的時候,拚命的跳個不停!多可笑啊!她還只是個孩子!
關起遠覺得自己是病入膏肓,快沒救了。不過,沒關係的,只要能讓他每天都看到她就好,如果看不到,能聽聽她的笑聲,他也會覺得這一天都是快活的。
四月底的一天,玉展雄將玉家的成年男子叫到了書房裡,唯一的女性是玉府的掌家姑奶奶玉無痕,唯一的外姓之人就是關起遠與他的祖父關勝。
大家各自落座之後,都有些不安的等著玉展雄開口。玉展雄在椅子里坐直了身體,盡量表現出平和放鬆,他不希望引起大家的緊張情緒,
「今天把大家都叫來,是有事要與諸位商量,」
話起了個頭,屋裡的各位都正襟危坐,屏息傾聽,
「這幾年,天下不太平,一會兒是袁世凱復辟當了皇帝,沒幾天就在民眾的討伐聲中,病死了;一會兒又是軍閥混戰,成天介的你打打我,我打打他;咱這京城裡的督軍,也走馬燈似的換。咱們玉家樹大招風,誰來了都要敲上一筆竹杠,今天這個捐,明天那個捐。咱們是生意人無權無勢,人家有槍有炮的,咱們是得罪不起的。」
話音剛落,二少爺玉博雅站起身來,聲音不高,卻很激動,
「父親,我看也沒什麼得罪不起的,依著我,咱就是不捐,看他能怎麼樣!大不了魚死網破,這些人仗著自己手裡有槍,就會欺負老百姓。」
玉博雅對於時常被敲詐這件事情,早已經忍無可忍了。玉展雄對他擺擺手,示意他先坐下。自己接著剛才的話,繼續說,
「咱們玉器行的生意大不如前,鄉下的地租也是一年比一年的少,坐吃山空不是辦法。我想了很久,想把在別處的房產和鄉下的耕地都賣了,這件事就由博雅和承祖去辦。」
「知道了,父親。」
「是,祖父。」
父子二人分別應承了下來。
「還有,我打算回鄉下去住,你們都回去商量商量,不是必須留下的,就都和我去吧。一來可以避一避亂世,二來也可以節省些開支。關勝,」
「是,老爺,小的在。」
玉展雄吩咐道,「這幾天,你就帶人去把鄉下的『醉夢齋』給收拾出來吧。」
沒等關勝回話,長子玉博文就急急的開口了,
「父親,鄉下的宅院實在是太小了,只有兩進的院落,地方又偏僻,而且已經很多年沒有人住了,我怕父親會住不習慣的。」
「沒關係的,『醉夢齋』的環境不錯,我也正好可以頤養天年,享享清福。」
玉博文還是想勸勸父親,可又深知父親的脾氣,只好作罷。坐在一旁,一直不說話的玉無痕開口了,
「父親,我看就讓起遠跟您過去吧,裡外都有個照應,您也能少操些心。」
玉展雄點頭,表示同意。玉無痕將自己的打算說給父親聽,
「我還打算把府里各處都裁減些人,除了咱們府里原來的,我想把外面聘來的都裁了,給他們發一筆遣散費,讓他們自謀生路。父親,您看可以嗎?」
玉展雄的神情中浮出一絲無奈,「你們就自己商量著辦吧,不管怎樣,外面的場面還是要撐一撐的。」
玉展雄心裡暗暗的嘆了一口氣,目光掃過屋裡的每一個人,「這也是無奈之舉,權宜之計,你們回去商量吧,不想去的,也不勉強。」
眾人點頭,紛紛退下。屋內只留下了玉無痕,
「父親,您有話對我說嗎?」
「我到鄉下躲清靜了,後面的事又難為你了!」
「父親多慮了,無痕明白。」
玉無痕的臉上露出柔柔的笑。玉展雄看著她,接著說,「裁人的事情,要好好的斟酌,遣散費可以多給一些,也可以推薦他們到別的宅門裡做事。總之,要妥善安排。」
「父親放心,我記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