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1.第401章 :居然
想著想著,爺居然忘情地笑出了聲。雖說爺的笑容能迷倒萬千少女,但是,很不好意思地說一句,現在的這笑,完全完全是鄙視的笑……
這丫頭能救我於水火,且全身而退,自然也是個聰明的小傢伙,當然能看出我這笑臉背後的深層含義。
可她到底只是個孩子,被我這麼一笑,差點兒沒被我氣哭了。
看著她委屈地癟著嘴,一雙明眸淚潸潸的,我倒也於心不忍,尷尬地張了張嘴,到最後,那些尖酸刻薄的話,終是沒能說出口。
「誒誒誒,丫頭,你別這樣啊,萬一被人看到了,還以為我在欺負你呢。乖,爹爹疼你哦。」
我發誓,這是我活了這麼久以來,做得最白痴、最弱智的一件事,我我我,我居然在扮鬼臉逗她笑!
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哪根筋不對,雖說這丫頭幫了我,但小爺我這副矬樣,似乎也已經超過了報恩的範圍了吧。
算了算了,誰讓小爺我對她一見如故呢。
嗯?一見如故?
呸呸,怎麼就突然冒出個這麼矯情的詞來。
算了,看在這丫頭總算是對我笑了的份上,爺的白痴扮相,也算值了。
「好咯,不生氣了。不就是捉妖嘛,有什麼難的?要是你喜歡,爹爹教你,嘿嘿,絕對比你師父,還有那些個什麼師兄、師姐要厲害得多哦!」
孩子嘛,就是要哄的,我以為她聽到我這些話之後,會高興地拍手叫好,可是她並沒有,只是注視著我拼了命地搖頭,滿臉都是不可置信的表情。
「怎麼啦?不信爹爹?」
奶奶的,她這是在小瞧爺嗎?說穿了,捉妖算什麼本事?就連她們無月樓的創始人——凈林仙子也只能弄出個那麼蹩腳的封印來,現在的門徒,還能高明得到哪兒去?可是爺就不同了。只要爺一聲令下,所有的妖都對爺俯首稱臣、惟命是從!
「不是的。大哥哥,你誤會了……」
「去去,剛才還叫我『爹爹呢』,現在這聲『哥哥』我可不承認啊。」
雖然之前剛聽到她這麼叫我的時候,我的心情確實糟糕透了,但是後來又想了想,爺我活了這麼久,還真就沒做過爹,這白白送上門來的「女兒」,當然要玩兒個夠本才行。
這丫頭也絕不是一般人兒,小爺我這擺明了就是在占她便宜,可她非但不生氣,還笑得樂開了花兒,點點頭,鄭重而又歡快地大喊了一聲「爹爹」。
她這可把我給嚇到了,玩笑之所以被稱作玩笑,是因為它完全不作數,玩過了,笑開了,也就結束了,可她如此認真地對待我的玩笑,反倒是另我的心中,莫名地產生了罪惡感。
「我從小就是孤兒,從來不知道喊別人『爹爹』是什麼感覺。雖然你的樣子頂多只能算是大哥哥,但我還是喜歡叫你『爹爹』。爹爹、爹爹——」
她咯咯地笑了起來,我卻暗暗地心潮翻湧。沒想到,一聲最平凡不過的「爹爹」,對於她來說,也是如此得來不易。
我拾起自己雪白的衣角,輕輕地將她哭花的小臉擦乾淨:「好了好了,我就吃虧點兒,暫時當會兒你的爹爹好了。既然這樣,你可要乖乖聽話哦,告訴爹爹,你到底為什麼不要我教你捉妖。學會了,你的師父就不會不喜歡你了,不是很好嗎?」
「爹爹,其實是我沒把話說清楚,我會捉妖的,只是從來沒捉到過妖罷了。」
「噗——」這死丫頭,跟我繞這麼大個圈子,結果,這說到底還不是一個意思?
我鄙夷地看了她一眼,等著她繼續把話說完。
「因為,我不喜歡捉妖。妖族和我們人類一樣,都是有生命的,他們也有生存的權力,我們憑什麼肆意地剝奪他們的自由?捉妖師,說得好聽點兒,它是叫這個名,說得難聽點兒,它就是個濫殺無辜的兇手!」
她的情緒很激動,一雙眼飽含著明顯的堅定和剛毅,一張小臉也被她自己憋得通紅,甚至……奶奶的,還有口水噴到了我的臉上。我說你這小小年紀的,能淡定點兒嗎?
可是,聽到這裡,我卻再也接不下話。我從來沒想到過,除了我的妖族子民以外,第一個道出我心聲的,居然是這樣一個萍水相逢的小毛丫頭。
我不討厭人類,但我恨他們輕易地剝奪我族子民的生命。他們總說,妖活著會殘害人類,所以要消滅我們。但是,我們受到人類的侵襲時,又該找誰哭訴去?尊重,是相互的,殺戮,也是相互的。
「丫頭,既然這樣,你為什麼還要留在無月樓?」
「沒辦法,我從小就是孤兒,甚至連自己的親生父母是誰都不知道。師父說,我是他們在無月樓門外撿到的棄嬰,當時我身上出了一張雪白的襁褓以外,什麼都沒有。最後,師父於心不忍,便收留了我。我雖然不喜歡捉妖,但是我很喜歡師父,況且,若沒有她,我也活不到現在。」
原來是這樣。
「丫頭,既然你叫我一聲爹爹,我也不會白占你便宜。這樣,我是真的有要事要去無月樓,你帶我去找你師父,等我把事情解決了,你跟我走。爹爹養你!」
「轟——」我的腦子差點在這一瞬炸個粉碎!
瘋了瘋了瘋了!我一定是瘋了!我怎麼就會如此洒脫地說出這樣的話來?我養她?我憑什麼養她?我又不是她的親爹!總不能因為一句貪小便宜騙來的「爹爹」,就讓我對她負起責任吧!
我這才明白,什麼叫做禍從口出,什麼叫做「衝動是魔鬼」!
不過,再次出乎我意料的,這小丫頭果斷地拒絕了我。
「爹爹,謝謝你,我們走吧,我帶你去無月樓,但是我不能做忘恩負義之人,我不能離開師父。」
這之後,她再沒有跟我多說什麼,只默默地牽起我的手,帶我走向她的那個「家」。
於是吧,小爺我又繼續做回了這小丫頭的跟班。
在下定決心來這兒之前,我曾在腦海中想象過一萬種無月樓的模樣,卻終是漏了眼前這一種。
當這丫頭奶聲奶氣地對我說著「這就是無月樓」的時候,小爺我幾乎就差點兒一口氣沒提上來。
看這規模,初建無月樓時,一定是氣勢宏偉的一棟建築。雖然我是知道它有著悠久歷史的,但我真的是沒想過,這玩意兒現今居然爛成了這樣,為什麼就沒人來給它修葺一下!得了,也難怪,這太平盛世的,沒有妖出來作祟,又有誰會在意這座「聖樓」呢?人類對於這無月樓的敬仰之情,想必也是世代沿襲了對凈林仙子的崇敬而已。
而且,最令我無法接受的是,這破地兒,距離我被女「流氓」輕薄的地方,只有幾步之遙。這死丫頭,到底是為了什麼才把我帶去兜了這麼大一個圈子!
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這話用在這破樓上,也是完全說得通的。
雖然無月樓的外表著實破爛,讓人完全無法把它和那個專出捉妖神人的神聖之地聯繫在一起,但是當小爺我站到它門前的那一瞬,頓時有一股強大的靈力撲面而來。
看著小丫頭一蹦一跳地踏入大門,似是完全感覺不到這股靈力的存在,加之以小爺我無比聰明的頭腦分析過後,幾乎可以確定,這股阻力,應該是驅妖的靈力無誤。
嘁——也難怪我的那群小的們沒法查到這裡來,就算是他們願意豁出命去與捉妖師們對著干,想必也是無法輕易突破這重阻礙的。
嘿嘿,不過嘛,這到底是擋不住小爺我的,它無月樓的驅妖力強,也僅限於對待妖而言,爺我早已可以完全掩去自身的妖族氣息,甚至可以大言不慚……咳咳,口誤!爺可以胸有成竹地說,即便是她凈林仙子再世,面對小爺我的人形,也必定無法辨認出我的真實身份。
所以,到最後,我還是不費吹灰之力地跟著丫頭,大大方方地進了無月樓。
在來這裡的路上,丫頭有跟我說過,無月樓從來只收女徒,但是究竟為何,她也不知情。
果然是女子的久居之地,即使它的外在早已殘破不堪,但進到內里之後,卻發現別有洞天。
我說的,不僅僅是在誇它乾淨整潔。若你仔細觀察,其實並不難發現,這裡面的所有布置,都是有講究的,隨處可見捉妖用的陣形,而擺放在架子上的那些擺設,也儘是驅妖和封印用的法器。
這種地方,還真的不是我們妖族該來的,就算是我,在面對如此多的克妖之物時,也會不自主地不寒而慄。
「爹爹。」
我還在走神中,丫頭拽了拽我的袖子:「爹爹,你在這兒等一下,我去跟師父通報一聲,不過……」
看著她越垂越低的小腦袋,我知道她還在為難。
「沒事的,你先去通報吧,萬一她不肯見我,我再想辦法就是了。」
真是活見鬼了,小爺我什麼時候變得如此善解人意?不會這麼邪門吧?只一聲「爹爹」而已,居然就讓我瞬間充滿了父愛?
呸呸,瞎扯什麼淡!
我隨意地走到一張桌邊走下,看著丫頭逐漸展開的笑顏,我居然也不自主地跟著樂了起來,然後,看著她一蹦一跳地進到了里堂。
雖說這兒是遠近聞名的聖地,但若不是小爺我身臨其境,還真的沒辦法想象出它的冷清程度!我這都進來多久了?除了那丫頭之外,我居然一個人都沒見到!偌大的廳堂內,唯有孤零零一個我,閑得我直打哈欠。
過了很久,具體是多久,嗯……我想想。差不多就是在我因為打瞌睡而將頭磕到了桌上三百次之後,這該死的破地方,總算是有了點兒動靜。
我的眼皮很重,完全沒心情去看周圍的事物,只是這突如其來的清脆聲響,差點兒將我活活嚇死!
我猛地從椅子上站起,驚悚地看向聲音傳來的地方,只是驚魂還未定,沒有注意看清那個發出聲響的人的樣子,只看到她一雙手顫抖著護住了手中搖搖欲墜的茶杯。
我就納悶了,不就是突然發現這無月樓里多了個男人么?至於嚇得連茶杯都端不穩嗎?
可這種天真到幾近白痴的想法,在聽到那人的呼聲之後,徹底被打破了。
「主、主上——!」
我靠!
這是個什麼情況?站在我眼前的,是碧落?!杳無音訊了五年,疑似人間蒸發了的碧落?!
等一下,她這身打扮……
混蛋!誰能跟小爺我解釋下這是在唱哪出?為什麼碧落穿著和那死丫頭一樣的服飾?我沒猜錯的話,這應該是無月樓的專屬著裝吧?
她分明就是妖,居然可以安然無恙地進到這無月樓中,甚至……甚至還成了這樓中的弟子!
這是夢,爺一定是在做夢!
「主上……」
「別別別,你別過來!讓我冷靜下先!」
這樣的場面,我是真心無法接受,以至於在見到碧落緩緩朝我走來時,幾乎是驚訝到跌坐回了椅子上。雖然之前漠塵就猜測出了碧落的下落,但是天知道,她居然會以這樣的身份出現在我面前!
「碧落,你這身算是什麼打扮?」
她死盯著我不放,卻又不說話,真是快急死我了。
「你倒是說話呀,怎麼回事?你知道我派人找了你多久么?我……」
我的話還沒問完,可也就是在這時,那小丫頭回來了。
「咦?師姐,你在啊?我剛回來看到這裡一個人都沒有,還以為你們都去後山了呢。」
……
師姐?碧落是這丫頭的師姐?
「丫頭,你叫她什麼?」
「師姐啊。爹爹,你怎麼了?」她眨巴著眼睛,好奇地看向我,很是不解我此時的反應。
對於丫頭對碧落的稱呼,我僅僅只是好奇罷了,而當碧落聽到這丫頭對我的稱呼,一雙眼卻瞪大到了極致,眸子中寫滿了不可置信。
我稍稍定了定神,越發覺得這件事遠比我想象中要有趣得多,嘴角也漸漸開始牽扯出一抹詭秘的笑:「你們誰能解釋下,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