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9.第129章 :那個小丫頭
「原來這狗中的是『韶華逝』!天下第一奇毒的『韶華逝』!真是太好了,沒想到我汲苪泓有生之年竟可一見此毒,哈哈哈……」她笑得痛快淋漓,轉而又正了一正臉色,自言自語道,「不行,我要把它記下來才對。」
她點點頭對自己的想法表示肯定,轉身向裡屋走去。
青蔓鈴快速一瞄,順手摘了一片樹葉擊向門外的那個小丫頭,然後縱身一躍,閃入屋內。她一面留神聽著動靜,一面快速地瀏覽著《毒之野秘》。這一看,讓她大感驚訝,裡面竟是一條一條非常清楚地記載著近百年來一切罕世之毒,當然也包括「韶華逝」。
「韶華逝,霧辰國皇室秘毒……」她剛看了個開頭,就聽到一個中性的聲音喝道:「誰?」伴隨而來的是一大把不知道混了多少種毒藥的粉末。
糟糕!青蔓鈴暗道一聲,趁著粉末四處飛揚之際迅速竄出門外,翻牆而出。
「蓮香?你怎麼在這裡?」一個中性的聲音驚訝地喊道。
「呃……二小姐,該吃飯了。」小丫頭啞著嗓子,還念念不忘自己來此的任務,積極地勸說道。
青蔓鈴模模糊糊地聽著兩人交談,趁此機會,從袖口中掏出「離邪散」,為以防萬一,一連服了三顆。突然,不知從何處飛來一個暗器,準確地擊中了因中毒功力下降的青蔓鈴。她悶哼一聲,倒地不起。
晨光熹微,初影斑駁。竹葉沙沙,伊人獨舞。展袖迎天,旋擺向地。好一幅愜意自得之景。
耳畔的聲音遠遠近近,漸漸清晰可聞。青蔓鈴凝神辨音,這是……笛聲。眉頭不自覺地微微蹙起,心思一動,雙眼驀地睜開:風籩笛!
「你醒了!」風一般的聲音響起,視界立時暗了下來。青蔓鈴微微動眼,視線落到床邊那個高大的身影上。儘管背著光,他那雙幽遠深邃的丹鳳眼卻依然那麼明亮,像是匯聚了夜空中所有的星辰。
「風……」青蔓鈴一開口,才發現自己的嗓子嘶啞疼痛得厲害。
「你別動,別說話。」風籩笛一邊阻止她,一邊快速地到桌邊倒了一杯水。不過兩三步的距離,他竟也用上了輕功!
「來,先喝口水,再說。」風籩笛小心翼翼地將青蔓鈴扶起靠在自己身上,一手攬著她的肩,一手端起茶杯送到她口邊。
青蔓鈴見他的表現與前兩次相見大相徑庭,目光落在近在眼前的水杯上,心中不由暗暗懷疑:這個風籩笛又在打什麼主意?這水中……該不會有什麼東西吧?她想自己起身,自己接過那杯茶,卻發現全身酸軟,別說內力,便是力氣也提不起半分。
風籩笛見她只是楞楞地盯著那杯水,不說話也不開口,像是知道她所想一般,低笑了一聲。胸膛的震動透過衣料傳到青蔓鈴身上,讓從未與他人如此親近的她有一種講不出來的怪異感覺。她頗為不適地動了動身子,聽到風籩笛那風一般的聲音近在耳畔:「你怕我下毒?」
是。青蔓鈴在心中淡淡地應道,斜眼看他毫不猶豫地抬手就著杯子喝了一口。他們靠得是如此近,近到青蔓鈴可以清楚地數出他下巴上的胡荏。胡荏?青蔓鈴心中一驚,仔細看去,發現風籩笛滿臉憔悴,眼中也有不少的血絲密布。然而,他此刻的神情卻是那麼地歡快,眉梢嘴角俱是盈盈笑意,眼中溫柔蕩漾連連。望著他的眼,青蔓鈴不自覺地有些恍惚,這雙眼,這雙眼中的溫柔,和潛淵看向弋蘼時的好像……
「看什麼呢?鈴兒,來,喝口水吧。」風籩笛嘴唇輕張,柔風般哄道,也拉回了青蔓鈴遠遊的神思。
青蔓鈴低頭抿了口茶水,心中忐忑自問:我是怎麼了?怎麼就突然被他迷惑了?他可是風籩笛啊,以捉弄我為樂的風籩笛啊!一定是我頭昏眼花了,才會覺得他此刻的溫柔是真的。
借著喝茶的時間,青蔓鈴狠狠地閉了閉眼,再睜開時,又恢復了波瀾不驚的平靜。她雙眼平視前方,清了清嗓子,淡淡地開口:「這是哪?」
「是我暫時借住的地方。」
「競揚?」
「不是。」
兩問兩答,幾乎沒有任何有用的信息,風籩笛明擺著是不想讓她知道。如此,青蔓鈴也不再在這個問題上糾纏。「今天幾號了?」
這回,風籩笛沒有再拐彎,直接給了她答案:「六月二十八。你昏迷了七天。」
這麼久?青蔓鈴暗暗蹙眉。七天,足夠發生許多大事了,不知道樊焦意一個人等不到我回去會如何?也不知道潛淵弋蘼他們是否安全到達星都,見到了星皇?哎,罷了,這些想去又有何用。如今我武功暫失,力氣全無,已是「人為刀俎,我為魚肉」之境,還是想想如何脫身為上。
正想著,聽見門外響起了一陣敲門聲,接著便聽見一小童稟道:「公子,小姐的葯已經煎好了。」
「端進來。」風籩笛話音落下,門被打開,一碗黑漆漆的湯藥出現在青蔓鈴的眼前。青蔓鈴也不多話,風籩笛喂一口,她就喝一口,不一時就見了底。
風籩笛似乎很高興她的配合,嘴角笑意難抑,輕喚了聲:「鈴兒……」
「公子,馬車已經備好了,隨時可以起程去星都。」門外又一個小童的稟報聲打斷了風籩笛的話。
青蔓鈴聽了,不解地微微蹙眉,疑惑地重複道:「星都?」她淡淡挑眉,斜眼睇著風籩笛,靜候著他的解釋。
風籩笛卻只是微微一笑,並未回答。反而轉頭對門外的小童道:「知道了。下去吧,等等,去把李菲兒叫來。」
聽到「李菲兒」這個名字,青蔓鈴的身子不由自主地一僵,眼神熱切而渴望地盯著那扇門。不多時,就聽到一陣小跑的急促腳步聲,先是一抹白色的衣角,然後向上,再向上,那個睜著一雙迷朦大眼,一臉疑惑加不可置信的人,不是她從小一起長大,如同妹妹一般的李菲兒又是誰?!
「少爺?」李菲兒吶吶地喚道。
青蔓鈴那不可抑制的笑臉卻是一頓。她慢慢地收斂情緒,那因笑而流的眼淚瞬間盈滿了憂傷。她無限悲哀地望著李菲兒,一字一句地說道:「司馬凌風,他……已經死了。」
李菲兒驀地睜大了雙眼,然後拚命地搖頭,喃喃自語道:「不,不會的,少爺他人那麼好,他不會死的,不會的,不會的……」
青蔓鈴卻只是泣不成聲地一直點頭。
風籩笛看她倆這個樣子,皺了皺眉,嘴角卻勾了勾,神色莫測地說了句:「李菲兒,她是青蔓鈴,你的新主子,不是你口中的什麼司馬凌風少爺,你記清楚了!我買你來不是為了讓你惹小姐哭的,你這樣哭哭啼啼地,早知道我就不該買下你!」
聽了這話,李菲兒立刻「卟嗵」一聲跪了下來,不住地磕著頭,不一會兒就磕出血來。青蔓鈴看著更是心痛不已:李菲兒到底失蹤了之後受了什麼罪?怎麼好好一個活潑可愛的人變得這麼謙恭膽怯?而且,看起來,她的一身武功也被人廢了。
青蔓鈴心中哀戚,淚水如斷線珍珠一般流個不停,很快就將風籩笛的前襟濕透了。
「好了好了,不要磕了。你以後好好侍候小姐就好。幫小姐收拾收拾,我們一會兒就出發。」
李菲兒趕忙應是。
風籩笛讓青蔓鈴倚床靠著,大步走了出去。李菲兒卻依然趴跪在地上,一動不動。
「李菲兒,你起來吧。」青蔓鈴此時已止了淚,她淡淡地說道。
李菲兒先是非常恭敬地磕了一個頭,應了聲是,這才直起身。她走到房間的另一邊,取了塊整潔的帕子,浸濕了后,小心翼翼地為青蔓鈴擦拭著臉。
透過寬大的袖口,那玉臂上的點點淤青、道道傷痕,如同釘子一般刺中了青蔓鈴。她的雙眼猛地一縮,心中的疼痛再次泛濫。她努力剋制住自己的情緒,用盡量平常的聲音淡淡地問道:「你手上的傷是怎麼回事?」
李菲兒一聽,身子明顯一顫,左手趕緊抓住袖口,低著頭往後退了一步,沉默不語。
見她如此,青蔓鈴也不好再問,心中沉沉地嘆了口氣,淡淡地吩咐道:「扶我起來吧。」
「是。」李菲兒將帕子放下,又走到旁邊的衣櫃,直覺地伸手就要去拿那套淺碧的衣裙,卻在即將碰到之際生生地止了住。看著衣櫃中五彩斑斕的各式衣裙,她卻遲遲伸不出手。
青蔓鈴見狀,一抹憂傷之色快速滑過眼底,轉過頭平視床幔,淡淡地道:「拿那套石青色的來吧。」
李菲兒依言將那套石青色的衣裙為她穿上。雖然也是石青色的,卻與她平日里所穿大不相同。就面料面言,並非棉質,而是綢緞。就紋樣而言,通身衣裙除了衣領處綉了幾片竹葉,無一絲一毫的刺繡,更別提繁蕪交聯的青蔓了。再者,就款式而言,它一改青蔓鈴以往所穿的寬袖寬擺,衣袖處縮窄,裙擺也不足原先的一半。
衣裙穿好后,李菲兒將她扶至鏡前,準備為她梳妝。青蔓鈴全身無力,便也由得她去。可是,無意間一抬眼,卻令她大吃一驚。雖然黃銅鏡並不能非常清楚地映照出全貌,但是,青蔓鈴還是可以非常肯定地看出自己的變化,那一點一滴,雖然無法明說,但是組合在一起,卻比她以往要美艷了許多。在這種容貌的改變下,青蔓鈴甚至都沒有在意自己的雙眼再度毫無遮攔地暴露在清風白日之下。
青蔓鈴望著鏡中之人,眼睛一眨不眨,腦子卻已快速地運轉了起來。百轉千回間,她靈光一閃:是剛剛風籩笛喂她吃的葯!那裡面有空青!而她在被人打暈之前服下的三顆「離邪散」中有足夠的貝子。貝子加上空青,正是「幻形露」的解藥!青蔓鈴低低地嘆了口氣,沒想到十幾年來,自己一直小心翼翼遮掩的容貌竟在這種時候以這樣一種方式逐漸顯露出來。這究竟是天意,還是風籩笛故意為之?
「好了,小姐。你看這樣可以嗎?」李菲兒低低地聲音響起。青蔓鈴往鏡中一看,滿頭烏髮反綰成驚鳥雙翼欲展的警鵠髻,僅在腦後留有一發尾,用以顯示自己尚未出閣的身份。
自己在李菲兒面前一直是男裝打扮,卻不知道她除了易容外,竟梳得一手好發。看著她忐忑不安的臉,青蔓鈴笑了笑:「很好。我很喜歡。」感到李菲兒輕輕地舒了口氣,她的心中卻不免浮上了一層濃濃的悲哀。
「好了嗎,鈴兒?」伴隨著如風的聲音,風籩笛推門而入,看到鏡前的青蔓鈴,雙眼頓時亮了一下,嘴邊揚起盈盈笑意,由衷贊道:「鈴兒,你真漂亮。」
青蔓鈴心中著實厭惡這種近似於調笑的話語,卻只是對著鏡子,面無表情地淡淡說道:「李菲兒,去上點葯,把你的傷處理一下。」她這話雖是對著李菲兒說的,然而,一個侍女又會有什麼葯。
風籩笛看著她笑了笑,從袖口中拿出一個白色的小瓷瓶遞給李菲兒,轉回頭看到青蔓鈴有些楞神的表情,道:「不用看了。你的東西現在都在我那,等你身子好一點了,我再還給你。」
李菲兒雙手捧著那個白色的小瓷瓶,口中不自覺地出聲:「少爺……」她抬頭,看到風籩笛似笑非笑地望著她,心中一驚,趕緊跪下身子,謙恭地道謝:「多謝小姐!多謝公子!」
「以後在我面前不要動不動就跪。」青蔓鈴淡淡出聲。李菲兒卻似未聞。
「小姐讓你不要跪就不要跪,聽不見嗎?」風籩笛的聲音依舊似風,卻帶足了強硬。
李菲兒趕緊又磕了個頭,這才緩緩起身。雙手緊緊摞著那個瓷瓶,一言不發地低著頭。風籩笛側回頭看向青蔓鈴:「那我們就出發吧。」說著,一手置於她頸后,一手置於她腿彎,一個天旋地轉,青蔓鈴已橫倚在他的胸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