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7.第117章 :上藥
司馬凌風睡眼朦朧地從房內走出,既沒看他一眼,更無只言片句,只是將手中的小瓷瓶直接扔給了他,又折身返回。
式微此時見到瞌睡如初的司馬凌風,卻不再如之前一般有諸多不滿。因為,隨形帶給了他八個字,「江湖紛雜,剛極易折」。他低下頭,打開瓷瓶,頓時一股清涼之意迎面撲來,讓他的精神不由一振,全身的疼痛立馬去了大半。
「沁玉膏!」一旁成扶持之勢的李菲兒驚呼。
式微不知「沁玉膏」是何物,但僅從它的清涼之意以及李菲兒驚訝的表情還看,就料想絕非凡品。沒有嘲笑,沒有鄙夷,只是給了他一瓶傷葯……不知不覺中,式微的心中竟開始慢慢承認司馬凌風作為一個主子的身份。
李菲兒留在【雙一居】幫式微上藥,隨形又拖著司馬凌風到前堂用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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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波微步,輕點芰荷,人過如風,只余幾片蓮葉惹人輕顫。
離了湖,步入修竹間的石子小徑,穿梭幾次,正享受涼意入心,突然間一個火紅的身影撞了過來。
司馬凌風被她撞得一個趔趄,連忙穩住身形,順手撈住那人的腰肢,往懷中一帶。低頭看,原來是那個「只要是不平事,我就要管」的樊焦意,卻不知道她走得這麼急,要上哪去。
樊焦意站直身子,抬頭,淺碧的衣裳半合的眼,原來是那個不管自己侍衛死活的無良瞌睡蟲在占自己的便宜!惱怒的樊焦意也不多想,反手就向他臉上扇去。
司馬凌風算準了她的動作,置於她腰間的手一順。樊焦意便不由自主地轉了一圈,那本要教訓司馬凌風的手準確無比地落在了剛剛趕到的樊焦亨臉上,發出了極為響亮的「啪」的一聲。
微風吹過,竹葉沙沙,時間好似停止了那麼一兩秒,空白。
司馬凌風不管楞神的兩人,嘴角上挑,悠然前行。兩三步后,卻又來了個急轉,繞了回去,從竹林后看過去,回過神來的兩人表情各異:
樊焦亨面色猶疑,卻欣喜莫名。
樊焦意銀牙暗咬,憤憤不平。轉過頭四下一看之後,卻只是重重一哼,沒有再追來,只是循著最初的路急走而去。後面一個傻笑的跟班緊緊追隨。
真是怪事了,樊焦意竟然沒有追來,不知道到底出了什麼事讓她這麼急。管她呢,和我又沒關係。
司馬凌風輕眨雙眼,嘴角一扯,回歸正途,繼續掛在隨形身上,雙眼輕閉,享受著微風拂面,竹香撲鼻,閒蕩在去前堂的路上。隨形有些無奈地扯了扯嘴角:她還以為司馬凌風終於良心發現,打算自己走了,卻沒想到……果然是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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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距離吃晚飯,還有一段時間,但前堂中卻早已人滿為患,竟連一張全空的桌子都沒有了!
「主子……」隨形微微皺眉,想勸說司馬凌風回雙一居。
司馬凌風衣袖輕動,捂住了她的嘴,阻止了她的話語,然後指了指旁邊的一個角落。那裡是整個前堂最空的地方,有唯一一張沒坐滿的四人桌,那裡坐著一個頭帶斗笠的黑衣人,一個成功地引起了他興趣的人!
司馬凌風從隨形的身上下來,破天荒地在眾人面前正常行走。他閑閑地在走著喧鬧的人群中,優雅地像在林間散步。微晃的衫袖如水波一般盪入眾人的心中,安撫了躁動的凡心。司馬凌風走到那個黑衣人面前時,整個前堂已鴉雀無聲。眾人,尤其是午時也在場的人,無一不把視線鎖定在那個淺碧靜然、懶散慵慵,低調地張揚著的淺碧少年身上。
只見他半抬雙臂作拱手狀,「兄台,請了。」那動作,那音調,都是那麼地睡意朦朧,隨意滿滿,讓人找不到一點誠意。更甚者,他竟不等那個黑衣人答話,便大大咧咧地坐了下來。這一連貫的動作可以說,都是極不禮貌,讓人生厭的,然而他這麼一做,卻好似四季更替一般,真真再自然不過。他的那個黑衣侍女也隨之在一旁落坐。
眾人只盼還有什麼更精彩的內容,卻失望地看到一桌三人無一言語,俱各行己事:一個目不斜視,自斟自飲;一個雙眼輕合,托腮而眠;剩餘一個正襟危坐,注視全堂。
無趣地轉過頭,頃刻,說笑聲又漸漸大了起來,在達到頂峰之時,突然,「啪!」的一聲,驚堂木落,如快刀一般,生生地將眾人的言語斬斷,也讓閉目假寢的司馬凌風眉頭一跳,略掀眼角。
只見與門相對的那面牆上,原先的巨幅潑墨佳肴簾幔不知何時已向兩邊拉開,露出了一個小小的平台。平台上只有一張半人高的桌子和一個矮矮胖胖的老頭。
胖叟?他怎麼會在這裡?難道因為那個東西?
堂中有人叫道:「胖叟,今天既不是初一,又不是十五,還沒半個月呢,你怎麼就來了?是不是老糊塗了?」眾人鬨笑。
那胖老頭卻面色嚴肅:「不是我胖叟老糊塗了,實在是今天江湖中出了大事,才破了例!」
他這麼一說,眾人也收了笑容,詢問聲此起彼伏:「什麼事啊?」「就是,到底出了什麼大事啊?」……
胖叟又是一記重重的驚堂木,將眾人的聲音壓下,沉聲道:「今天下午,平水山莊,盟主卧房,『勾魂青蔓』重現江湖!」
原來,真是就是為了此事而來啊……
「啊!」年長之人驚呼出聲,而年少的卻面面相覷,四顧茫然。
「可是『青蔓繞樑,雙日勾魂』的『勾魂青蔓』?」一個滄桑的聲音問到。
司馬凌風眼珠略轉,將視線斜調過去。說話者身穿墨青長袍,左手臂彎處橫擱一柄拂塵,頭髮盡束,髯須整齊,面容冷峻。原來是五大掌門之一,鏵蘅的麥播。
胖叟沉重地點頭,「正是。」
「將近二十年了,沒想到這『勾魂青蔓』竟又重現江湖,真不知是福是禍啊……」麥播深深地嘆氣。
此話一出,那些年少的人更是心內慌慌,急忙問道:「到底什麼是『勾魂青蔓』啊?莫非是殺手?」
「不錯。這『勾魂青蔓』為江湖中最為神秘的『蔓迭宮』所發。凡接到青蔓者,兩日之後必命喪黃泉!五十多年前,『勾魂青蔓』第一次出現在江湖,便是在鏵蘅派掌門的卧房,第三日清晨,當時的鏵蘅掌門凌陽便被人發現命喪房中。」胖叟徐徐解惑,聲音中是前所未有的凝重。
「正是。,當日我們未曾發現任何異常,也不曾聞及絲毫打鬥的聲音,可第二天一早,卻發現凌陽師伯死在房中,竟被人一劍封喉。後來我師叔接任掌門之位,多方打探,卻始終沒有線索。直到後來,又陸續有許多武林人士被殺,全都在接到青蔓后的兩日之內,一劍封喉!」麥播接過話,肯定了胖叟所言。
「啊……」驚呼聲再起。
「『勾魂青蔓』在江湖中出現三十二年,共有五十四人身亡,所殺之人有正有邪。江湖中多次圍剿卻無一次成功,甚至連殺手的面都不曾見過,也不知他究竟是男是女,年齡幾何。直到十八年前,不知為何,『勾魂青蔓』突然間就沒了蹤影。如今,再說起這『勾魂青蔓』,你們不知道也情有可原。」
話音落下,底下議論紛紛,交談不斷。嘈嘈切切,頗為混亂。
司馬凌風轉回頭,去看那個黑衣人,發現酒早已溢出了杯,流滿了桌,滴下了地,滴噠滴噠……他嘴角微挑,也不出言提醒,給了隨形一個手勢,起身沿著牆邊緩緩離開。踏出門檻的一霎那,他清楚地聽到有人說:「這『勾魂青蔓』實在太囂張了,竟然敢在平水盟主的壽宴上下殺手,我們必定教他來得去不得!」接著,便是一浪高過一浪的附和聲「來得去不得」,「來得去不得」……聲音響亮,直到司馬凌風他們踏入修竹林還縈繞耳邊。
來得去不得嗎?司馬凌風輕笑,重新掛回隨形的身上,對著她的耳畔喃喃而言:「隨形,我餓了!」
司馬凌風說話間呼出的熱氣吹拂著她的耳朵,很快就把她鬧了個大臉紅。她貝齒輕咬下唇,低低地應了聲:「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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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游南湖,四處閑逛一番,便又耗去了一天。在這第二天發生了兩件略值一提的事。
一則,便是討伐「勾魂青蔓」的隊伍又壯大了不少,還加入了不少頗具實力的知名角色,比如五大掌門中的瑤嶙派的掌門錯薪,滄庭派的掌門雲海,自然,這種事也少不了「只要是不平事,我都要管」的樊焦意,雖然她的功夫實在很是糟糕。
二則,便是那個一直低調地張揚著淺碧少年,回來之時煞是狼狽,初步懷疑,為落水所致,只是那衣服上的褐色又如何解釋呢?眾人各說己詞,卻終究不知其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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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便到了第三天,正是盟主平水鄭謹壽宴的日子;也是「勾魂青蔓」再次現身的日子;對於眾多武林人士,還將是一個讓「勾魂青蔓」「來得去不得的日子」。但不得不說,這的確是個好日子!
陽光明媚,和風習習。鳥鳴、花香,天高地闊。
司馬凌風四人再次坐上那輛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藏青色馬車,悠悠然然地向平水山莊行去。
平水山莊,既稱山莊,緣於它座落盟山山頂。
司馬凌風等人到達盟山山腳時時辰尚早,卻已經有好些馬匹停在那兒了。他看著在山間彎曲蔓延而上的台階,頭越仰越高,最後異常痛苦地重重嘆了口氣,「哎……」「三千石階上盟山」,果然他人誠不吾欺也。
司馬凌風鬱悶地抬腳,想了想,又收了回來。一轉身,再次掛到了隨形的身上,對著她耳朵吹氣,「隨形……」
在心中無數次抱怨過平水諍謹后,在隨形的拖拉、李菲兒的主動相扶,以及式微別彆扭扭的幾次幫助下,司馬凌風總算站到了盟山山頂。看看天色,已過正午;看看人群,氣喘吁吁。
司馬凌風輕扯嘴角,也不休息,一甩雙袖,抬頭挺胸,雙眼半合地帶頭向庄門行去,後面三人立馬跟上。只是仔細看他們的表情,你會發現,式微的臉有些發青,隨形的眼中有幾分無奈,李菲兒更是直接把心中的不悅寫滿了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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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水山莊可謂一片喜氣洋洋,紅火異常:大紅燈籠火地毯,深淺赤衣艷牡丹。
進門時,門童報:「司馬凌風林公子到……」
不是什麼人物,也沒什麼人折臉行注目禮,依舊各行己路,各自寒暄。
司馬凌風也不在意,把三個侍從打發走,找到一個安靜陰涼整潔處,閉目休息。
看這裡的下人,面色歡喜眼帶憂,身形輕盈腳步重,還是有些擔心與焦慮的吧,倒不知那平水諍謹看到青蔓時有何感想,作何應對。
太陽漸漸西偏,聚集在平水諍謹卧房周圍的眾多武林人士心中既緊張又輕鬆。緊張是因為距離「勾魂青蔓」出現的時辰越來越近,很快就要滿兩天了,輕鬆也緣於此。
「哎呀呀,怎麼有這麼多人歡迎人家啊。人家會害羞的啦。」一個清泠的女聲傳來。
眾人四顧,不見人影。
「你們在找什麼啊?人家在這兒呢。」順著聲音望去,原來她正從天上漫步而來。一身石青色寬袖寬擺衣裙,上面綉滿了婀娜交聯的青蔓,頭髮用一根青蔓釵挽起了大半。她面容姣好,嘴角盈盈帶笑,眼睛卻用一根石青的紗帶蒙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