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5章

  這段時間熱搜不少,但真正能讓寧遠點贊的寥寥無幾,但提起秦昊的表演說得最多的一個詞:變態。

  這是褒義,既是對秦昊表演的誤讀,也是一場集體催眠的錯覺。

  簡單地說這個殺人犯日常居家,白襯衫,保溫杯,為人師表不是他是誰。

  白灼菜心,白切雞,健康養生數第一。這麼一個好好先生,竟然是隱藏的殺人犯,所謂知人知面不知心,比起禽獸,我們更害怕衣冠禽獸。

  張東升,可能已經取代安嘉和,成為新一代觀眾的童年陰影。

  這兩個角色都有著不可調和的二重性,安嘉和表面看,謙謙君子,有著穩定的工作,是個好丈夫,好男人;私底下,他軟弱、禿頂、有著男人功能障礙,是個只能靠武力手段搶奪愛情的殺人犯。

  如果說安嘉和是人前一套、人後一套的劇烈反差,那麼張東升驚悚感來自於他薛定諤的殺意。

  兩次小孩到他家談判,導演都用一個道具加重了緊張氛圍,刀。

  一次是當著孩子的面削蘋果,一次是拆快遞。不動聲色,但步步驚心。

  但張東升這個角色深入人心,歸根結底,還是在於秦昊。他的表演不是我們常見的戲劇化、加重、直白的方式。而是像一把手術刀,每個動作都極小,但精準、清晰。

  當發現夾在試卷里的匿名信。開始,看信時還是一臉輕鬆,但突然發現這是一份目擊自己殺人過程的恐嚇信。他眼神突然一變,看看自己周圍是否有人。

  然後身體前傾,入神的似乎要將整個身體都埋進信里。是害怕緊張,以及想在信里找到匿名背後的蛛絲馬跡。

  就算已經行跡敗露,他也沒有大驚失色,很快用鉛筆試印的方法,找到這封匿名信是朱朝陽寫的。

  再看這個鏡頭,張東升坐在街邊,看朱朝陽相機無意間錄到自己的殺人罪證。開始還是面帶微笑地看著合唱《小白船》的孩子們。但某一瞬間,他嘴角慢慢沉了下來,眼神變得冷峻兇猛。

  秦昊的表演有多值得玩味?

  不僅是這種皮笑肉不笑的前後轉變,從表情的微瀾中,浮動殺意。更厲害的是能讓臉各自表態,殺死岳父母后,派出所做筆錄,張東升重複了兩次:都怪我。

  第一遍還是面帶悲傷。第二遍的時候,是不自覺的重複。但這張臉你分開看遮住左邊,是喜;遮住右邊,是悲。

  也就是說在不朝向警察的那半張臉上,那種脫逃后的釋放和愉悅,已經搶跑出來。冷靜至極,還有一絲囂張,隔壁小孩被嚇哭了。

  王瑤的弟弟王立,得知外甥女可能是被朱朝陽害的,他揚言要弄死他,甚至要弄死他爸。假如他真的下手了,我們會認為這個人物變態嗎?

  他偏執冷酷,身上有種動物性。但他要殺人,只是一種復仇,一種黑道上的狠人作風——你動我的人,我跟你玩命。

  也就是說變態的不是殺人本身,而是取決於殺人的目的和方式。

  比如白銀的兇手你可以說是變態,他通過不斷尋找受害目標,宣洩常人難以理解的慾望。

  但張東升呢?每次的作案動機都太好理解了,殺岳父母,為了留住妻子;殺妻子,是不可挽回后的復仇。

  他所做的不是為尋找不正常的快感,而是為了挽回自己最起碼的正常生活,而孤注一擲。

  總結起來就是情殺和謀財,不過就是法制進行時的普通案例。在經典形象上尤為明顯,漢尼拔用餐前極盡講究和優雅,彷彿那是天底下最誘人的食物。

  《無證之罪》李豐田有個習慣,反向抽煙,沉醉在自己的風格和世界中。

  但張東升作案有什麼癖好嗎?他的風格是極簡主義。對岳父母,一個冷不丁推下懸崖。對妻子,他只用一顆膠囊。

  也就是說在用做數學題的方式來殺人的,最簡潔的解,就是最佳答案。

  過程短,證據少,嫌疑小。不想在殺人中沉浸和停留,他只要最乾淨利落地抽身。反過來說如果生活不給他出這些難題,一點都不想殺人。

  有兩個裂變時刻:一個是摘下假髮照鏡子,另一個是戳下結婚照的痕迹。

  也就是說在這兩次裂變后,張東升應該從普通人,蛻變成真正的變態。《隱秘的角落》放棄這個方向的發掘,殺人後的張東升反而越來越正常,幾乎快要成為孩子們的男媽媽。

  發現被欺騙后,也發怒失控,像一個被熊孩子氣得無可奈何的家長。劇的後半段完全背叛自己的變態潛質,變成一個成全結局的工具人,一個父愛泛濫的不孕不育者。

  秦昊的表演讓我們讀懂臉譜化的黑白之分背後的紋理,是我們過於乾淨的屏幕的真實,少見多怪。

  而秦昊一向善於展現讓我們驚詫的異質,《春風沉醉的夜晚》里上一秒,還是花枝招展的滿眼堆笑。

  下一秒在開車時就已經把眼神里的痛苦和失望,掩藏在平靜之中,悲喜的對比。

  笑,在秦昊身上成了一種可以表達傷痛的方法。

  而在《風雨雲》,秦昊飾演的商業巨頭姜紫成,親手點著與自己共患難的情人連阿雲。是他終於除掉心腹後患的心狠手辣?

  還是捨不得與阿雲曾經共度的苦難時光?

  簡簡單單一個笑中帶淚,卻將此刻的感情弄複雜了。

  用一個表情,提煉出這一動作背後的多層含義,也闡釋一個關鍵點:人,是一個善於偽裝的動物。

  他的表演總吸引著你去猜。在少年宮的數學周末補習班結課時,學生們巴不得快點離開教室,張東升慢條斯理地戴著手錶,嘴裡說著希望這門課能讓大家對數學產生興趣。

  可頭抬都沒抬。學生對教學在意與否,不care;課上的好壞,不care,他對所有人都不在乎。

  他對誰在意?

  跟老婆去參加家庭聚會時,去廁所洗臉,站在鏡子面前,還是戴手錶的這一動作,他的眼神在看誰?

  鏡子里帥氣的自己,滿意地自我鼓勵笑了笑。

  表演已經把張東升這個角色的常態打造得堅實可靠。那麼失常呢?

  只需要一念之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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