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章 只能遠觀
「金雞獎、金馬獎、金像獎……」劉雨桐笑道:「你聽過金飯獎沒?」
寧遠一愣,這是什麼鬼?
「去年是第一期頒獎典禮,就在京城舉行,我還被邀請參加,這是照片。」
寧遠看著照片,大屏幕上滾動著獲獎名單,閃爍著鄭爽、張藝興、楊冪、王源、王俊凱等名字,這些流量明星沒有獲獎,獲獎者是他們的粉絲應援事件和站姐?
「主辦方共選出21項最佳應援活動,11名最強站姐。橘黃色和粉色的射燈交織閃耀,歡樂的慶祝音樂一浪高過一浪。」
劉雨桐解釋道:「獲獎名單由574萬人次線上投票產生,21個最佳應援活動是從1387個應援事件中票選出來的。」
「可惜到最後也沒人上台去領獎。長12米,寬5米,鋪著紅毯的舞台上空無一人。主辦方因為考慮到保護站姐隱私,並未設置現場領獎環節。」
「當時聽說30位站姐隱藏在100多名觀眾中間!」
「如果擺在檯面上,你就是圈錢的人,你就是靶子,有些東西不能說,站姐不能擺出來。」
一位在現場的「站姐」說。
劉雨桐笑道:「這份獲獎名單是藍色未來董事長毛凱宣布的,老頭今年50多,自稱是千璽的親爹粉?」
寧遠看著獎盃底座上一株金黃色的麥穗上結滿麥子,向上而生。會場提示牌站姐七不準:不準辱罵其他站姐、嘲諷別家粉絲站、diss任何愛豆、當場battle、出門約架、傳播不實信息和偷拍內場照片。
進門右手邊的牆上貼著寫有應援語的泡沫板,什麼吳亦凡,墨鏡只帶一半,才能看清世界黑白」、「肖戰,現在有哪個年輕人沒有脫髮的煩惱」、「李現,我一直在堅持一件事情,那就是做好一個演員……
左手一面牆展現著59個粉絲應援活動,上面有「王俊凱20歲生日應援」「周震南廣州演唱會應援」「朱正廷0406出道周年特別企劃」。此外,應援活動類型還有愛心校舍、綜藝節目應援等。
「我見過一位母親站姐和上初中的兒子追同一位明星,每天花五六個小時在站子建設上;一位傳媒與廣告行業的專業站姐,從個站一點點做起,最終發展成了能夠號召上萬,乃至十幾萬粉絲的大站;有站姐甚至設立心理輔導組,在打硬戰之餘,給旗下粉絲提供心理輔導……」
「這是一種趨勢,做得很好的站子開始憑藉策劃能力和粉絲調動能力,去賺取粉絲會的運營經費和為愛豆賺來更大的曝光。」
「上個月楊超越的站姐發起了一場「楊超越杯編程大賽」,主辦方為「百度楊超越貼吧」,協辦方是「楊超越知乎研究所」和「楊超越碼農研究會」。
「除了村民、月芽的廣泛參與,居然還得到廣大程序員的響應,甚至有人提出新粉絲文化命題,其他諸如騰訊體育、多芬、倩碧、康師傅奶茶等楊超越推廣合作過的金主也主動參與進來冠名支持。」
「站姐主導、粉絲參與、第三方公司推動的模式正在形成。站姐和粉絲想讓自家愛豆更出名,但苦於沒有資源;品牌方想獲得品牌傳播與帶貨,但不想花費巨資;第三方公司也想從中獲益。」
寧遠忍不住感嘆,越來越專業嘍!
去年《少年的你》票房16億,其中千紙鶴應援大幾千場,直接票房貢獻破億;《誅仙2》超4億肖戰粉絲貢獻3場品牌包場,4城公益觀影,通過全國5大分會輻射到44座城市。
一家影院把所有影廳名字改成千璽歌曲的歌名《離騷》《寶貝》《昨天的你的現在的未來》;有電影院還推出應援包場福利,各種專屬紀念影票、專屬限量電影海報、簽到牆等。
幾乎電影院的所有元素都充滿千璽的元素。
這個鏈條可以延伸得更遠。不僅站姐可以發動購票推動,更可以傳播推動,通過粉絲龐大的社交關係為影片宣發提供最毛細的宣傳,這種宣傳包括數據、打榜、反黑、異業合作等。
現在電影院已經變成一個社交場所,不懂年輕人,不跟年輕人玩,年輕人就會拋棄你。
偶像產業大浪襲來時,每一個身處其中的人,都會被裹挾。
「回想三年前的我,熟練地掌握這一系列技能。首都國際機場是最熟悉的場地,在很多個早晨或者傍晚,要在這裡等上兩到三個小時來拍攝偶像登機或抵達的畫面。」
「拍完之後去地下一層的麥當勞,花上十幾分鐘吃點東西,順便把照片導入電腦。等進度條變成滿格,就馬上合上電腦,乘一旁的升降梯到地下二層,搭機場線至三元橋站換乘10號線趕回北四環的學校上課。」
劉雨桐無奈道:「在列車駛向三元橋站的20分鐘里,各種神經緊繃,從當天拍攝的好幾百張照片里選出九張,先用Lightroom調色,再打開Ps液化人臉修掉瑕疵,然後撰寫一段合適的文案,誇讚偶像今天獨特的美貌與氣質,和照片一起發布在微博上。」
「一切工作完成,列車到站,匆匆收拾東西換乘到10號線,在這一趟車上,我維持著同一個姿勢,一遍又一遍地刷新微博,查看其它粉絲對於這套照片的反響。」
「並不是每次拍圖都會進行得這麼順利。很多時候因為當天不夠好的光線或偶像臉上的痘印,無法在短時間內把圖修出想要的效果,只能不斷調整參數,緊盯屏幕分辨每一點細微的差別。」
「直到列車停下,車上人都走光,我才茫然地抬起頭,用很長一段時間反應過來,機場線已經到達終點站東直門……」
「當時我第一個粉的是A,某女團成員。高考完暑假大把時間無事可做,便開始頻繁地去機場為A接送機,非常偶然地開始站姐生涯。」
「一次送機時,朋友托我拍A的隊友,我順便也為A拍照片修過後用微博私信發給她。沒想到當天晚上她就把照片發微博,轉發量比她平時的微博高不少。」
「那是一種前所未有的滿足感,意味著來自偶像和其它粉絲的肯定,更重要的是她因此記住我,我和其它粉絲不一樣了。等她回程的時候,我又拿著相機出現在接機的人群里。」
「因為不出名,她的活躍粉絲並不多,很多時候在機場都只有我一個人在拍,所以她非常配合。在我心中她的形象始終是努力上進的可愛女孩,所以非常樂於看到自己拍的照片為她帶來更多的粉絲,也期待著她的事業更進一步。」
「總是不太敢和她說話,反倒是她主動和我搭話,問我今天拍得怎麼樣,能不能給她臉修小一點?等安檢的時間長了,她就開始和我聊其它成員的八卦,比方說誰又和誰在後台扯皮。這反倒讓我不太適應,只能勸她有時間多練練舞,離雞毛蒜皮的事情遠一點。」
寧遠靜靜聽著,劉雨桐繼續道:「拍了大概半年有一次她去乘紅眼航班,快要安檢的時候,她沒有講話,突然把手機屏幕舉到我眼前,上面是她微信二維碼。我起初沒懂她在幹什麼,明白了以後,耳邊嗡地一聲開始轟鳴。」
「我下意識地掃了碼,看到她的微信主頁,頭像是一個流行的表情包。我手指移到添加到通訊錄按鈕,心裡猶豫了一下,沒有點下去。」
「趕緊把手機塞進口袋,轉過頭叫一輛計程車,落荒而逃。臉在發燙,口袋裡握著手機的手也發燙,耳鳴還在持續。司機問了我三遍,去哪裡?我隨口答,去市中心。」
「調整很久才有勇氣去面對那個微信主頁,遲疑點了返回。但我還是無法面對已經拍下的她的照片,我把相機存儲卡拔出來,偷偷塞在計程車後座的縫裡,下車之後即是永別。」
「因為我突然意識到和她的關係完全建立在我是粉絲、她是偶像的基礎上,建立在我自己對她形象的幻想和美化上。給我二維碼的那一刻,對她來說是一種信任和示好的舉動,對我來說,卻打碎我做了很久的夢。
「從此我再也沒去見過她。後來聽說她退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