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那些過去
顧家上下打起十二分精神準備為顧盛楠的接風事宜,一眾下人都難得一齊換了新衣,宅子的大掃除和眾人的禮儀訓練接踵而至。
顧司燁和顧嚴在一大早就被顧天平叫去書房接受訓話。
“盛楠要回來了,你們最近都安分點,不管是在外麵亂找女人的顧司燁還是管不住兒子的顧嚴,你們都小心點別再給我惹麻煩。我可沒時間管你們。”
盛楠全名顧盛楠,是顧天平和他初戀情人的兒子。也是顧天平最疼愛的兒子。
不由兩個正妻留下的種多說,顧天平拿出顧家家主的氣勢威脅。高齡而臃腫的男人此刻自作主張的樣子隻像一個膨脹的肉球。
“不管怎麽說,按輩分顧盛楠好歹是你們的哥哥,你們今天今天都去給我在機場候著。誰敢不從別怪我拿好欺負的下手。”
“還有,接盛楠的時候別吊著死人臉,你們母親欠人家一條命,可都要你們來還的。”
顧天平的不講理是出了名的,你很難想象年齡已經這麽大的男人,為什麽還要抱著一種近乎幼稚極度不成熟的感情觀,去對待初戀和婚姻。
顧家在顧盛楠到來前幾天幾乎是全麵封鎖,隻為迎接名義繼承人。說到這個,顧天平甚至還帶點自豪,似乎自己的堅持理應受到讚揚。
“我警告你們兩個兔崽子,別想打顧家財產的一毛錢主意。當你們那頗有心機的母親害死顧盛楠母親的那一刻起,你們就不再被我承認了。要不是看在你們好歹是兩條生命,是我的骨肉,早就拉去陪你們惡毒的母親了。”
顧司燁的臉色很難看,隱忍與屈辱在心頭翻滾,這個男人沒有給過他一絲一毫的溫暖,他隻想好好生活,可是連親生母親都保護不好。在那之後他就發誓一定要強大,保護自己想保護的人。
本來回國這一段時間一切都很安穩,按照他想象中順利,但一和那一對母子扯上關係,一切都在朝最壞的方向發展。
十幾年前,顧天平接了一個電話匆匆出門,那是他們整個家庭噩夢的伊始。
當顧天平回來後,顧司燁的母親就意外的被逐出家門,甚至被勒令禁止與顧家有任何關係,包括她的兒子。
顧司燁被連夜送去國外,他無論如何也忘不了顧天平那一天陌生冰冷的眼神。顧天平看著年紀尚小的顧司燁緩緩開口,想讓他一輩子都記住。
“你的母親害死了盛楠的母親,我可憐的兒子沒有了媽媽,你擁有那個女人惡毒的血液,我饒你一命,出國好好生活吧。你們母子欠盛楠的,總有一天要還給他。”
年幼的顧司燁在沒有看清情況想明白道理的時候就被送到異國他鄉。他沒有問顧天平。
顧盛楠隻是失去了母親,為什麽,他就失去了一整個家呢?
他也不肯信,他的母親不是一個惡毒的女人,對著貓咪喵喵叫的女人,熱衷於領養流浪狗的女人,怎麽會去下手奪走一個人類的生命呢?
他開始為母親鳴不平。母親是顧天平明媒正娶回家的,但婚後不久顧天平就得知初戀情人的消息。本來相敬如賓的夫妻一夜翻臉。
在那之後,母親很少笑過,隻是一遍遍把顧司燁抱在懷裏,撫摸他的發頂告誡他,男人在感情方麵不能將就,不能見異思遷,不能吊著任何人的愛,要有責任感,要認真,要盡可能成熟。
就這樣,顧司燁的感情觀一點點被建立,那是一個堅強的盾牌,拒絕一切傷害,也不回探出任何一株細微的觸須。
後來,顧司燁聽說母親提出了離婚,但是被顧天平殘忍拒絕,還將母親軟禁在家三個多月。他還記得,在窗外大雨瓢潑的夜晚,顧天平看著他們母子用恨鐵不成鋼的語氣一遍遍詰問。
“你們還有什麽不滿足的呢?身為顧家人,你們還不知足嗎?女人有必要這麽貪心嗎?”
說到氣處他甚至開始砸東西。
金貴台燈劃爛帶著暗紋的牆紙,玻璃碎片炸開跌跌撞撞摔在顧司燁的腳邊,反著微弱的光。
等顧天平走到跟前,皮鞋踩在碎屑上,嘎吱呻吟被怒吼盡數吞去。
“離婚?你還有臉提離婚?!這話傳出去要別人怎麽說!?我顧天平不顧妻子兒子在外包養情婦?你提離婚,你什麽都不要?那她怎麽辦?我不能給她一個名分心裏已經很愧疚了,你怎麽還想讓她背負一個壞女人的臭名聲!你就這麽惡毒!這麽見不得別人好嗎?!”
自那之後,顧司燁的母親再也沒有提過有關婚姻的任何一句,人也日漸消瘦。直到那個女人的死訊傳來。顧司燁的母親才又一次放聲哭泣。
“我一生都在承受莫須有的罪名和痛苦,可從沒有人放過這個無罪的我,顧天平,你搶走我的幸福,碾碎我的婚姻,背叛我的愛情,如今還要奪走我的骨肉。你怎麽沒有心呢?你怎麽從不覺得是你對不起我呢?”
顧家人沒有關心門外嚎哭的可憐女人,他們都帶著厭惡的表情,關上了帶有權勢意味的大門。
然而作為始作俑者,一切事件的中心,顧司燁的父親顧天平,隻是背對著門叫人備車,好盡快把顧盛楠接回家。
顧司燁開始往家裏寄信,每一封信都有對父親的發問和期盼,以及對家裏的思念。他還天真的認為,父子之情能讓他們和好如初,換母親一份公道。
可是顧司燁從來沒有接到過回信,但是他覺得這信至少被看過。
因為顧司燁寫的信多了,顧家那邊也不耐煩了,沒多久,生活費被克扣的所剩無幾。又在不久後那邊總算回了一封信。信裏是簡要傳達顧司燁母親的死訊。死因是抑鬱症自殺,在一個夜晚跳橋而亡。跳橋地點是立交橋,屍體被過往車輛碾壓成肉泥。那一段路洗過很多次至今都留有血跡。顧天平做主,將殘骸收拾好,埋在公墓中。沒有入顧家祖墳,也沒有遷回娘家。
顧司燁每每想起那一塊塊黑紅的血,都會想起那是他曾經善良溫婉的母親,是他婚姻不幸的母親,是他無辜背上命案的母親啊。
而他的母親,至死,都沒有一個可以回去的家,屍骨成灰,也不過是一個孤魂野鬼。
從此,顧司燁再沒拿過顧家一分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