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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1章 借刀

  雪後初晴,遲麗閣上放眼四方,茫茫雪原一覽無遺。


  “不知七少主這一次喚我前來,又有什麽吩咐呢?”白餌停在閣中,看著長廊上手撐欄杆青絲翩飛的男子,微笑著問。


  聞聲,將敬反頭瞟了她一眼,遲疑的眼神中帶著一絲驚訝,然後再放眼閣外好風光,悠閑地拍了兩下欄杆,語氣略帶調侃地說:“我還以為你不來了呢!怎麽?這次江疏夫人肯放你出來了?”


  聽著將敬陰陽怪氣的語調,白餌心中不由得輕笑一聲,繼而跨出門檻,“七少主傳令,我豈有不來之理?何況,江疏夫人束縛得了我的人,卻束縛不了我的心!”


  “隻不過是玩笑之言,瞧把你緊張的!”將敬勾笑著回過身,盯著她,“幺幾出逃,你以一己之力追回。像你這般好的一把劍,江疏夫人還不得捧在懷裏?握在手裏?眼下你可是摧花令的棟梁之才,江疏夫人珍視著呢!”


  “劍好,功歸於鑄劍者,不在於劍本身。”白餌輕輕抿唇,略含羞愧地搖了搖,低眉淺笑著問:“我想,七少主此番傳喚我來,不是為了當著我的麵,長他人誌氣,滅自己威風吧?”


  她這話說罷,眼神剛抬起,便對上了將敬深邃的目光,不知為何,這目光竟有幾分陌生,隻是幾日未見,以前那種毫無忌憚的東西似乎也跟著不見了。


  下一瞬,將敬嘴角一緊,臉上各種調侃的微表情也隨即消失,一改之前的模樣,亦或者說,這才是他本來的樣子。


  “明日,將馳會在破滅山勘探決戰的賽場,我要你在破曉之前趕往破滅山,並提前做好埋伏,隻要將馳一出現,你就動手,將此人決絕了!”


  “誰?將馳,追雲令三少主?”白餌以為自己幻聽了,複問了一遍,見將敬正色點了頭,她不由得追問:“這是為何?好端端的,殺他作甚?”


  “殺人不問理由。”將敬盯了她一眼,“以前你從來不過問的,而今這是怎麽了?莫不是說,這個任務,你辦不到?還是說,你不想辦?”


  白餌道:“眼下,殺手榜上,將馳排第一,且不說我能否殺得掉他,殺手角逐計劃終極對決在即,這個時候將馳若是死了,恐怕對追雲令,有害無利!”


  “你隻管殺人,這其中的利害關係,不需要你考量!”將敬眉心一鬆,又道:“你隻需要記住一點,倘若你失手,虯姝夫人麵前,一口咬定,此事是江疏夫人指使你去做的,就好了!”


  白餌沉默了片刻,她大抵明白了什麽,便回道:“好!你隻管等著吧!”


  隨後,便轉身離去。


  她這般爽朗,倒教他有些不放心了。將敬隨即將她叫住,“等等!”


  “怎麽了?七少主?”白餌回過頭平靜地問。


  將敬逼近一步,眼神眯緊,“你此時答應了我,過會兒,該不會借此到江疏夫人麵前,說上一說吧!”


  “七少主何出此言?”白餌眉心一皺,一種緊迫感脫口而出:“上一回,你囑咐我在賽場上盡可能拖垮摧花令,我不是如你所願照做了麽?我究竟是做錯了哪一點,竟讓你對我有這般疑心?”


  見她竟有些惶恐了,將敬不禁笑了笑,“此時幹係重大,江疏夫人又是精明之人,我隻不過是想提醒你,一言一行,皆要謹慎!”


  “原來如此!”白餌安然一笑,道:“我辦事,你隻管放心!”


  長廊上,將敬含笑的眼神輕點,直到那襲背影離開。


  遲麗閣中,寒風被阻擋在門窗之外。


  “二哥,今日的白練,與往日截然不同!你看這……”將敬一臉不安地說,要說白練在神將司這麽久,與何人接的時間最長,那答案必然是他,對於她一言一行的變化,他悉數看在眼裏。


  “不是白練與往日截然不同,是她發現了我們與往日截然不同!”將燁道。


  “二哥的意思是……白練已經發現我們對她有所懷疑了?”將敬問罷,下意識往門外走,想要將白練追回,“既是如此,那麽刺殺將馳的事絕不能交由白練來做!難保她不會將此事告訴江疏夫人!”


  “一切按原計劃進行。”將燁從容不迫地拾起一杯茶。


  將敬連忙道:“二哥!此時阻止,還來得及!”


  “你有何證據能說明,白練已經完全投靠摧花令?”將燁質問,“如果說,白練早已投於摧花令的旗下,那麽江疏夫人必然會命她盡全力拿下最後三場比賽。但這第二場故意拖垮摧花令輸掉比賽,又是為何?因為你的一次警告與叮囑?因為她已知道我們對她已經有所懷疑?為了消除我們對她的懷疑?最後一輪競賽,每一場都是關鍵。孰輕孰重,不但她分得清楚,江疏夫人更加清楚!”


  “所以,二哥的意思是……這個白練並未完全服從江疏夫人?”將敬道。


  “一個能從虯姝夫人手下活下來的人,豈會輕易被人左右?倘若她真是這般秉性,當初我又何必助她一臂之力?”將燁信手擱下手中茶盞,長呼一口氣,語氣更淡,“識時務者為俊傑。追雲令與摧花令的局勢,從一開始就很明了,她又何必選擇一個既定的敗局?如果要選,她的目的斷然不是為了在神將司立足!”


  將敬一臉怔色,這前前後後,竟是似是而非。“我怎麽越聽越糊塗了呢……二哥這麽一說,那這個白練就是沒有投在摧花令的旗下?”


  “投在誰的旗下是一回事,真投還是假投,又是另一回事。”將燁道。


  “二哥是懷疑,白練並非真正投在摧花令的旗下?”將敬轉念一想,“那白練刻意接近摧花令的真實目的又是什麽?將離的死?”


  他不由自主地看了看將燁,猶如醍醐灌頂,“對啊!這麽簡單的問題,我早該想到的啊!她當初不正是為了將離才留下來的麽!”


  起初不敢斷論,此時見了將敬的反應,將燁才不由自主地確定,也隻有這種可能了……


  “或許,不是我們明白得太晚,而是白練這數月的偽裝,成功瞞過了所有人。”


  將敬問:“難道說,關於將離的死,白練已經查到了什麽?”


  “明日你帶人埋伏在破滅山,將馳,白練,一個也不能留!”將燁的眼中閃過不確定的光芒。


  將敬驚訝地問:“二哥不是說,殺將馳,是為了考驗白練的忠心嗎?如今她答應了,必然還忠於我們。殺了她,這……”


  “這個人太危險了,必須盡快除掉,以免夜長夢多!”將燁斬釘截鐵道。


  將敬的遲疑,很快便被將燁發現,“怎麽?還有什麽疑慮麽?”


  將敬慢半拍回:“這倒沒有……”


  “當務之急,我們的主要計劃是除掉將馳這個隱患!明日,你且記得,先除將馳,再除白練!”


  “二哥大可放心!對付一個小小的將馳,白練一人便足矣!”將敬忽然信誓旦旦地說。


  將燁眼神嚴肅,顯然不是在開玩笑,“當下,白練在殺手榜上排第四,要除將馳,恐怕沒那麽容易!”


  將敬道:“二哥莫不是忘了,白練能降服幺幾,她的實力絕不隻是榜四那麽簡單!”


  “幺幾?”


  “當年的吮血人魔!二哥可還記得?當年幺幾作亂,追雲令輪番上陣降服,皆敗軍而歸,就連我也敗在了他的手下,最後還是摧花令的將弄影出麵降服的!”說起這事,將敬便忍不住帶一嘴,“不過這話又說回來,當初若不是將離在外完成刺殺任務,這降服幺幾的功勞必然是我們追雲令的!”


  將燁忽然想起了什麽,往年,斬獲神將司絕命殺手稱號的,除了將離之外,無外乎為將弄影,這二人一個擔任追雲令一殺,一個擔任摧花令一殺,武功不相上下。


  將弄影那般有天賦的殺手仍舊苦練了十三年,才有了昔日的成就,而今,白練,僅有歌女的資質,卻隻費了一年不到的時間,便能代替將弄影?


  他這半生,在江湖之中閱人無數,還從未見過此等奇才……


  不一會兒,將敬暫時告退前去準備明日之事,將燁則揮手喚來了暗衛,“傳我命令,繼續暗中調查將離一案!”


  翌日,破滅山,清晨,無風無雪,絕壁險峰悉數被淹沒在一片霧海之中。


  “三少主有令!晨霧太大,一時散不開,所有人即刻收營,返回神將司!”


  領頭的殺手,十七少主將楓,一聲令下,其他殺手陸陸續續在一片迷霧中撤離。


  良久,霧凇沆碭之下,站立一男子,年紀約莫三十七八歲的樣子,體態雄健有力,身材高壯,臉上留有些許短黑須髭,渾身上下散發著一股渾然天成的陽剛之氣,一雙眸子炯炯有神,又是不失含蓄內斂,手中一方銀色長戟,如同整個人一樣,鋒芒難測。


  天邊,半缺山巔微微亮,一輪紅日噴薄而出,光芒萬丈,猶如萬千羽箭穿刺雲海,似乎要將他的雙眼寸寸淩遲,然而,那雙眼睛不輕顫一下,始終注視著東麵那座不起眼的險峰。


  與此同時,數隻飛鏢自險峰而出,穿雲裂石一般,闖入婆娑雲霧之中,潛藏的鋒芒,隻指一人——三少主將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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