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8章 僵持
清風吹拂著將燁披在肩上的長袍,連同幾縷半白的發絲也淡淡吹起。
追雲令殺手住處,頂樓一隅,長廊。
“二哥,最新的大榜……”將敬疾步駛來,正想向將燁匯報大榜之事,卻被將燁於無聲之中揮起的一隻手遏製住。
另一麵,將燁麵色沉重地開了口:“老三是什麽時候回來的!”
立在輪椅之後的將敬,未睹其麵,隻聞其聲,便可想象出將燁臉上此時山雨欲來風滿樓之色。
將燁說的老三,便是這次殺手角逐計劃個人成績排在榜一的將馳,是他們除將離之外,始終忌憚的一個角色。將馳常年都代表追雲令外出完成刺殺任務,在追雲令待的時間並不多,所以從殺手角逐計劃一開始,將馳便沒怎麽參加過,中途回了幾次,有兩次恰巧趕上了競賽,但其表現並不如何,從未替追雲令拿下過一場比賽,個人成績也不怎麽起眼。而最後一次參加競賽還是三個月前,這三個月裏這個人就跟消失了一般,杳無音信,因此,在殺手角逐計劃中,他和將燁平時根本沒怎麽把他放在眼裏。
隻是這回,將馳忽然嶄露頭角,確實將他們殺得猝不及防,這會兒,色愈恭,禮愈至,回道:“稟二哥,聽說三哥是昨天半夜回來的,不過他並未回司,而是直接趕去了競賽場。”
“荒唐!他消失了三個月怎麽會突然回來!即便是突然回來了趕上了今日的比賽,但僅靠這一場比賽,他如何將名次拉到第一?簡直荒唐至極!”將燁一臉憎色地拍了拍輪椅,語氣裏滿是不信。
將敬回:“聽聞這三個月三哥連續接下了六個刺殺任務,而且難度皆是上上級的,根據殺手角逐計劃,因為時間原因,未參加比賽的殺手,以期間完成刺殺任務的成績換算成殺手角逐計劃的個人成績,如此一來三哥在刺殺任務上累積的成績不容小覷……此外,還聽聞,三哥在今日這場比賽中,個人成績拿下了第一。”
“好一個瞞天過海!引而不發!”將燁平日便囑咐過將敬,要密切注意將馳的動向,如今有此疏忽,原本想責備他幾句,但思及此事許是與虯姝夫人有聯係,便轉了言辭,道:“前幾次公布大榜,大榜上老三的個人成績始終停留在三個月之前,即便刺殺任務的成績換算成殺手角逐計劃的個人成績,他的排名在之前沒有發生任何變化,顯然,虯姝夫人有意安排。”
“會不會是虯姝夫人疲於匯總,想著一勞永逸?殺手角逐計劃將盡,又為尋找噱頭,所以才……”將敬猜測道。
“我看,沒那麽簡單!”將燁不以為然,道:“這期間,亦有其他一邊參加殺手角逐計劃一邊外出完成刺殺任務的殺手,然,他們的個人成績每月都會及時更新,其排名亦然。且不說此,虯姝夫人此次密排老三外出完成刺殺任務,且還是為期三個月完成六次刺殺的任務,其心,難測!”
將燁此話一出,將敬不由得懷疑起來,難道虯姝夫人要寄大任於將馳?他眉眼一抬,告:“對了二哥,方才下麵的人來報,虯姝夫人已經派人去傳喚三哥,在此之前,虯姝夫人還去調了三哥今年的刺殺榜,恐怕……”
“恐怕繼將離之後,老三會是虯姝夫人心中掌司的第一人選!”將燁一字一句說出。
司主調出殺手的刺殺榜,不是除名,便是重用。
此話聽了,如響驚雷,將敬臉色一變,道:“將馳他技不如我,他豈有資格擔此大任!”
“資格?”將燁不由得輕笑一聲,略帶諷刺地看了將敬一眼,道:“他怎麽沒有資格?你恐怕忘了,老三同將離一樣,乃是嫡出!而你隻不過是一個庶出的,要論資格,老三比你有資格多了!”
這樣的話,將燁沒少在將敬耳邊說起。
“這裏是神將司,不是宮廷,亦不是大宅門!祖上有言,強者,才配挑大梁!神將司論的從來都是實力!”將敬隻覺得將燁的話很是好笑。
“神將司又如何,殺手也是人。人心都是肉長的,有哪個做母親的,不會偏袒自己親生的?”將燁淡淡道。
將敬忽然想說,虯姝夫人不是這種人,自十年前她親手砍死了將別,他便覺得,在虯姝夫人眼中,沒有嫡庶之分。
但他到底是冷靜了下來,抿著嘴角抱怨道:“二哥何必又拿這種話來激七弟。二哥明知七弟不喜。”
將燁道:“我若不這樣說,你恐怕仍覺得,自將離死後,自己才是虯姝夫人心中的不二人選!便可以高枕無憂了!”
他太了解將敬了,甚至比了解自己還清楚,自從將離這個敵對頭死後,將敬便開始有所放鬆,妄想著大任有一天會順理成章地落到自己身上。
“七弟豈敢如此……”將敬開始恭敬道:“七弟始終不敢忘記二哥的教誨,畢竟除了內憂,咱們還有外患……”
“你知道便好!”將燁略帶責備地說,眼神由轉向天際,若有所思,“這次將馳突然回來,且來勢凶猛,咱們必須要先下手為強!”
將敬抱有遲疑,道:“可是二哥,三哥向來是幾個二殺裏麵,最不爭不搶的那位,即便虯姝夫人有心寄大任於他,我想他也未必會答應!”
“不爭不搶?”將燁不由得放聲大笑,念起:“破釜沉舟,百二秦關終屬楚,臥薪嚐膽,三千越甲可吞吳!勾踐臥薪嚐膽之時,你可曾見他爭過搶過?一年前你若和我說起這話,我興許會信,可現在,未必了!若說他不爭不搶,三個月接下六個上上級的刺殺任務,這是何意?若說他不爭不搶,一朝占下榜一又是何意?這完全不像他往日的作風!”
“這……”
見將敬仍有遲疑,又提醒道:“你莫忘了,排在你之後的老十七。”
“將楓?”將敬抬眼,透著疑惑,將楓一個不起眼的殺手,與他有何幹係?
將燁道:“我的人就注意到,老十七與老三的人這些日子往來密切,起初我不以為意,直到今日這大榜一出,這心思便明顯了!”
“二哥是懷疑老十七與三哥已暗中結黨?”
“一個榜三,一個榜一,他們是打算強強聯手了!”
回想起那張大榜,將敬一下子緊著起來了,他忽而看向將燁,問:“依二哥之見,眼下咱們該怎麽做?”
“這個老十七初出茅廬成不了什麽氣候,他這麽做,無非是想著給自己以後找座靠山。至於這個老三,他的武功不及你,對付他還不容易?”將燁嘴角勾起一抹輕蔑的笑,道:“殺手角逐計劃最後一輪的三場比賽都安排在了破滅山,這破滅山可是個好地方啊!你找個合適的時間,合適的地方,把他解決了吧!”
“好!”將敬應聲罷,又想起,“對了,二哥,摧花令與踐月令……”
“我早就料到會有這麽一天。隻是我不太明白,這江疏夫人是如何答應要和將繼達成聯盟的。”將燁沉吟了片刻,道:“將繼既然走出了這步,他必然是準備出手了!咱們一定要時刻提防著!”
“是!二哥。”
將燁又問起:“那個白練,是怎麽一回事?”
“回二哥,七弟懷疑,這個白練已經開始對我們有所懷疑……”將敬略帶擔心地說。
“魚兒學會了遊水,終有一天會試圖掙脫漁網,遊向更廣闊的地方。”將燁道:“解決將馳的事,便交給白練去做吧!”
“她?”將敬頓時一驚,遲疑:“倘若她對咱們已經有所懷疑,此事交給她,恐怕對咱們不利啊!”
“此事交給她去做,就當是試試她的忠心吧!倘若她不忠,到時候,你便將刺殺老三的罪名,嫁接到她的身上,毀了她自身的同時,也教那摧花令落一個圖謀不軌的罪名,就當是一記警告吧!”將燁道。
“二哥已經打算毀了白練?!”將敬有些不解,“難道二哥不打算從她身上探取追雲令了麽?”
“如今她落到了摧花令,終有一天會脫離咱們的掌控範圍。想要讓她還像以前那樣服從我們,恐怕很難了!”將燁囑咐道:“屆時,你便見機行事吧!她若不肯交出追雲令,這追雲令也絕不能落到其他人的手中!”
入夜,神將司宗祠。
白餌剛到宗祠門口,整個人便被迫貼到了門外的大牆上,她直愣愣地盯著從宗祠裏廝打到宗祠外的兩個人影,心中一陣莫名……
看著看著,直到兩個人打出她的視野之外,她才收回視線,隱著一頭霧水,轉頭安安靜靜地跪到了祠堂裏邊。
偌大的宗祠一片肅穆,如山堆積的福燭纏繞著一片線香味將整個宗祠照得焮天鑠地,就跟快要燒起來了似地。
撲閃撲閃的火光已經教人看得頭暈,視線再稍微移上那高高的牌位台,一座座立著的牌位排得密密麻麻,好似站在山下仰望墳頭崗,幾乎要把人的眼睛看瞎。
她就想不明白了,前任司主忌日,跟她一個外人有什麽關係,叫她來宗祠代表摧花令守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