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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6章 凶手、廝守

  “竟能枯死在家中?”白餌目光一抬,透著驚愕,但細細思忖,好像也不無這個可能。她回憶起:“上次去占卜,便覺得這個人毛手毛腳,極不安分!還見那臥榻之上,除了春宮圖,還有女子的……”


  說著,她竟有些難以啟齒了,便埋下頭繼續選料子。


  “大娘,您這有沒有稍微鮮豔一點的顏色?”她看了眼手頭的料子,著實素了些。見大娘有所遲疑,她繼續解釋:“就是,比眼下這些,色澤稍微亮些?”


  王大娘想了想,“有。”


  說著,王大娘便開了臨榻的一個箱子,從裏邊找來了一匹色澤較好的緞子,她垂著眼眸,細細撫摸著,一路走過來,回憶起:“這匹緞子,還是四年前老身在康家綢緞莊買的,那時老身想起了我兒的生辰,便想著為他做件新衣裳。可惜呀,衣裳做好了,老身竟忘了給他了。想來,他長這麽大,老身一次生辰都未陪他慶過……”


  聽著王大娘黯然傷感的語調,白餌倒是有些困惑了,大娘每每說起她的兒子,又喜又悲,著實讓她有些聽不懂了……


  大娘把緞子放到桌上,繼續說:“後來這衣裳,被老身擱到了箱子裏,一晃便是四年。去年老身整理東西時,才再次翻出來,當時便想著,寫封信給他寄過去,借著讓他回來試衣服的由頭,看看他願不願意回來。可當老身拾起那件衣服,看了衣服大小,才意識到,都四年了,這衣服他肯定穿不下了。”


  大娘忽然一笑,繼續道:“於是呀,老身便將衣服一針一線重新拆下來了。老身拆得很好,保存得也不錯,白姑娘上上手,看看料子如何?”


  她笑著點點頭,“料子當是極好,顏色也討喜!”


  “那你一並拿去吧!”王大娘淡然道。


  白餌看了眼王大娘,又看了看緞子,遲疑:“可……這緞子,是您對您兒子的一片心意,意義不凡……”


  她縮了縮手,又作一笑,“我看,還是算了。改明兒,我到綢緞莊上去看看,反正,我這一時半會兒,也不急著做這件兒!”


  大娘緊著唇瓣,拿起她的手,將緞子牢牢交到她的手中,語調平平地說:“兒子女兒一樣親,你拿去吧!隻要你想要,幹娘能給的都給。”


  她頓時不語,靜靜地看著大娘,語調沉沉地長應了聲好。


  繼而,王大娘幫她將選出的布料疊放在一起,忙活間,不禁問起:“白姑娘若是有一天想起了香粉鋪子那天發生的事,真的,會去府衙陳詞麽?”


  白餌不經意間抬眸,驀然與王大娘對視了一眼。


  頓了頓。


  她並不明白大娘話中的意思,隻是笑著回道:“對呀。”


  見大娘沉沉的眼神忽然從她臉上移走,她更加不解,問:“怎麽了嗎?”


  王大娘低著頭整理布料,抿了抿嘴角,道:“如果老身要你,即便想起了什麽,也不要去府衙陳詞,你可答應?”


  白餌盯著大娘,聲音有些顫抖:“……為為什麽呀?”


  抬眼見她一臉惶恐的樣子,王大娘作了一笑,掩下眼神,說:“……也沒什麽,坊間有傳言,那沈蒜子是賈錦鳳一案的目擊者,凶手為了自保,便將沈蒜子做死了!”


  說著,大娘驀然停下手裏的活,緊了緊她兩個空落落的手心,認真地說:“女兒,幹娘知道賈錦鳳一案與你無關,你隻是意外出現在案發現場,這才引來了燕大人的懷疑。幹娘勸你不去府衙陳詞,是不想你牽連其中,你一旦去陳詞,賈錦鳳的這樁案子,你隻會越陷越深!但凡和這樁案子有關的人,都逃不掉的。你何不想想,賈府是什麽地方?賈錦鳳是何人?刁氏那狠毒的婦人豈會放過你?”


  隨著大娘的語調愈發尖瑟,她二人的眼神越逼越近,直教她的心跳,當即漏跳了一拍!

  “拋開賈府不說,凶手畏懼伏法,定然會將與這樁案子有關的人悉數除掉!如此,那燕北樓便查無可查!而沈蒜子死得突然,便是最好的證明!”


  “大娘!”白餌霎時抬聲喊道,二人下意識間隔開來,她換了平平的語調,問:“大娘方才不是說,沈蒜子乃是因縱欲過度,枯死的麽?”


  王大娘思緒不禁一頓,開口問:“老身可曾說?”


  白餌隻覺得有些驚詫,接口:“您方才說,坊間傳言,沈蒜子以占卜賺得的銀錢買色……”


  王大娘旋即反應過來,道:“老身說的兩者皆是坊間傳言。但人言可畏,人言可敬,有些時候,咱們不得不信呀。難保那凶手,眼睛不會盯到錦龍客棧,指不定在某個時候,藏在暗處,起了殺心!”


  順著大娘的眼神,她看向了窗子,“咿呀咿呀……”


  未關緊的窗子,來回撞在了窗柩上。


  “起風了。”


  “福禍相依,禍福相依,你這忽然一忘,何嚐不是一件好事,什麽也想不起來,自可全身而退。依老身之見,你還是,將那日之事,索性忘個幹淨吧!”


  夜風遁於無形,隻剩草木瑟瑟。


  錦龍客棧門口,兩盞燈籠搖得厲害,幹癟的兩重倒影,與門前幾簇濃墨重彩的花影,撞了個支離破碎。


  附近一條小巷子裏,兩道孤瘦的身影縫合在了一起。


  “小采薇!你要來怎麽也不提前和我打聲招呼?我也好提前準備準備……”


  麵對突然來客棧找她的小采薇,阿祥又驚又喜,不過,此時卻因自己這身小二裝束羞得抬不起頭來。


  雖有街道的光亮射過來,但這條狹窄的巷子卻不怎麽亮,小采薇梳著兩個丫鬟發髻,暗影重重下,一張白皙的麵容映得慘白。


  他低下頭看她,隻見她眉心皺得緊緊的,他忍不住起手去觸碰,不自覺地想為她掩去愁容,可她一雙手卻忽然從他一隻手心抽出……


  小采薇後退了半步,“這次我不是來找你說情的……”


  “怎,怎麽了?”阿祥猜測,莫不是她真地嫌棄今天這身不討喜的裝束?


  她急促的目光一抬,對上他的眼睛,鄭重道:“今天我看見她了!”


  “她?”阿祥不解地問:“她是誰?”


  小采薇的情緒突然有些失控,“就在間關鶯語的歌樓上!間關鶯語的當紅歌女原來就是她!是你客棧裏住的白姑娘!”


  “什麽?”阿祥頓時有些聽不懂了,他急忙抱住她,安慰道:“小采薇,你先別急,你慢慢說,什麽她呀,白姑娘怎麽了?”


  “二少爺的死。”她眸光瞬間猶如凍住了一般,格外冰冷,小采薇異常平靜地說:“還記得二少爺死後的第二個晚上吧?那天晚上,我來找你,跟你說的那件事……”


  “那天晚上你來找我,跟我解釋,那天下午約好了去遊湖,結果你沒來,是因為……”阿祥想了想,神色一怔,驀然回憶起:“是因為,在你赴約之前,你先去了香粉鋪子,為了幫賈小姐拿最新到的一批貨。前腳進了香粉鋪子,後腳外麵就下起了暴雨。你本在鋪子中躲雨,後來撞見了你家二少爺……”


  阿祥凝重的目光驟然一抬,看向小采薇,問:“你是說!在你家二少爺出事後,在大雨中看見你的那個人,是間關鶯語的白驚枝?錦龍客棧的白姑娘?”


  小采薇倉皇地點著頭,滿臉皆是焦急之色。


  怎麽會是白姑娘呢?


  雖然當小采薇那天晚上將這件事告訴他後,他也曾一度懷疑,在案發之後,小采薇撞見的那個女子,便是白姑娘。


  可白姑娘每每回憶起那日的事時,一直說的是,當時她是被人打暈了,然後摔在了路邊!摔得不省人事,雨快停的時候,被一花郎所救。


  按理說,在雨中看見小采薇的那個人,不該是她的啊!

  阿祥攥著一個手心,細細思忖著。


  見他不說話,小采薇在一旁急得快要哭出來,“這可怎麽辦呀,今日在歌樓上,我不小心和她對了眼,還和她說了話,當時她一直盯著我看,她好像沒認出我,但我感覺她好像想起了什麽……”


  “當時她話回得很慢,走了神,眼神全在我身上。”她一邊回憶起,隻覺得細思極恐,“對!她一定是想起了什麽!你說,她會不會去府衙告發我呀!若被她告發了,燕大人一定會去賈府抓我的!賈老爺和刁氏知道了這件事,他們定然會將我碎屍萬段的!我——”


  “小采薇你別急!”阿祥認真地看著她,為她擦了擦眼角的淚痕,平靜地問她:“你確定白姑娘在歌樓上認出了你嗎?她要真認出了你,歌樓之後,為何沒有留住你呢?白姑娘回到客棧,一直在和我們討論賈玉環的容貌以及新姑爺的事,她要真認出了你,為何會對那日雨中之事,隻字不提呢?小采薇,你再認真想想?”


  被阿祥問得緊,小采薇慢慢冷靜下來,伸手撫了撫一側的臉頰,“不對,今日我去歌樓之時,同所有婢子一樣,事先畫了麻臉,白姑娘她應該……”


  “所以白姑娘壓根就沒認出你!”阿祥忽然斬釘截鐵地說。


  小采薇不確定地看了他一眼,隻覺得內心惶惶不安。


  阿祥又道:“小采薇你聽我說,我敢肯定,現在白姑娘還未想起那日的事。即便想起又如何?那日下的是暴雨,天陰沉沉的,頭發裝束都濕漉漉的,你們離得還遠,她不一定看清了你的臉,所以你不必擔心,就當這件事沒有發生過就好。”


  “我怎麽可能不擔心。”小采薇咬著唇瓣搖了搖頭,“你自己都說了,她不一定看清了我的臉,誰知她是否看清呢?一日之後,新姑爺臨府,小姐要請她到賈府獻曲,到那時,我無法易容,即便在人少的地方我設法與她避開,但難保不在人多的地方與她照麵。她若是認出了我,後果不堪設想!”


  接著,她又哭訴:“八歲起,我便開始在賈府為婢,在小姐身邊伺候了十二年,日盼夜盼,小姐的婚事終於有了著落。本想著,小姐嫁出去了,我便有機會出府,再與你廝守。若在這個時候出了事,我們曾經幻想的,恐怕都要因為我,而變得支離破碎!”


  刀一樣的字眼,直逼他的心髒,阿祥驀然抬起眼,深沉地看著她,與她十指相扣間,信誓旦旦道:“小采薇!你放心,若事情真到了一發不可收拾的地步,我阿祥陪你一起上公堂!即便要上那斷頭台,我阿祥必定相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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