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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5章 二重奏

  翌日,錦龍客棧早早開門做生意,幾個姑娘和王大娘在一樓一起用早食。


  “白姑娘!不再吃點麽?”


  “不了!我得趕著去間關鶯語吊嗓子!”


  嘉蘭妹子看了看窗外的天,晨光破曉,朝陽初升,“這不還早嗎?”


  “幹他們這一行的,向來不容易。台上看著光鮮亮麗,背後無數個起早貪黑的日子卻不為人知……”王大娘語調淡淡地說。


  嘉蘭妹子認同地點了點頭,眼神裏流露出一絲憐惜與敬意,與此同時,將最後一口粥送入了口。


  忙於櫃台的阿祥聽見了,忍不住抬頭說了一句:“不光是他們這一行!我們這一行也是啊!”


  早早吃完的殷姑娘閑坐著,低著頭淡淡地擺弄著碗裏的勺柄,此刻臉上滿是笑意,心想這有什麽好說道的,人家那一行,幹一天便足以抵上他幹半個月的工錢……


  她忍不住抬起頭,想要調侃一句阿祥,眼神不經意間一移,忽然被門外頎長的身影怔住了……


  麵對驀然出現在錦龍客棧外的燕北樓,白餌下意識後退了一步,“燕大人。”


  今天是什麽倒黴日子,一出門便遇上了不該遇上的人……


  “白姑娘這是要出門麽?”燕北樓扶著腰間的刀,盯著她忽然問。


  她唇瓣微啟,正要開口,身後殷姑娘的聲音忽然響起。


  “白姑娘!怎麽了嗎?”殷姑娘迎了出來,拉著白餌問,眼神一抬,淡然一笑:“燕大人來了!”


  “殷姐姐,我先走了。”白餌交代了一句,正準備離開,去路卻忽然被一柄刀截去,她詫然抬頭,看了一眼燕北樓,“燕——”


  燕北樓那深沉壓迫且富有磁性的聲音先起,“還請白姑娘慢些走!有一裝樁案子,在下需要審問一番!”


  “上次不是審過了麽?”白餌不禁問,語氣裏透著一絲不耐煩。


  燕北樓遲疑地盯了她一眼,“白姑娘,難道不知道麽?”


  殷姑娘拉著她,小聲解釋,“沈蒜子……”


  “這樁案子,與我有什麽幹係?”她看了看燕北樓。


  暫時不語的燕北樓一身便服站立在那,麵色顯得格外冷寂,精煉的眸光醞釀了片刻,耳畔開始響起了一些閑言碎語。


  殷姑娘察覺出了什麽,抬眼朝大街上的幾個突然停下來的行人掃了一眼,然後看向燕北樓,臉上擠出一絲笑容,“那個,燕大人,我們不妨先入客棧吧……”


  說著,一個勁拉著白餌往回走,白餌無可奈何,隻能配合著。


  阿祥將一壺上好的茶恭恭敬敬地送到一張幹淨的桌子上,嘿嘿一笑,“……燕大人,您喝茶……”


  平靜的臉上沒有一絲表情,燕北樓目光忽然落到坐在他左手邊的王大娘身上,“這位,想必便是王大娘吧?”


  “正是老身。”王大娘答道。


  燕北樓問起:“聽聞前些天王大娘……”


  “偶然風寒,如今已無大礙。”王大娘接話,微微點頭,“煩擾燕大人掛念。”


  “燕大人,您有什麽要問的,就趕緊問吧,我還有事呢。”白餌一刻也坐不住。


  燕北樓眼神移向正對麵,“冒昧問一句,白姑娘走得如此著急,不知意欲何往呢?”


  “人活一張口,自然是為了生計。”白餌冷淡地說。


  阿祥一旁畢恭畢敬地說:“燕大人,白姑娘最近入了間關鶯語,每天需要早去吊嗓子,她的時間可能有點緊,燕大人想要問什麽,煩擾您快些……”


  實際上,是為了早些請走這尊神,若是讓老板知道了,錦龍客棧一開門便迎來了捕快,準要訓責他的……


  燕北樓點了點頭,開口道:“昨日杏花井斜對麵那條巷子裏住的沈蒜子,酉時於家中暴斃之事,諸位都已經知曉了吧?”


  “知曉知曉,那是太陽快要落山的時候,我和殷姐姐早早吃了晚飯便在房間繡花,一直到沈蒜子的死訊傳出才下的樓。”嘉蘭妹子第一個說,“還有,我昨天一天都沒出門,和殷姐姐王大娘在一起,阿祥可以作證。”


  坐在嘉蘭妹子旁邊的殷姑娘不禁緊了緊她的手,她知道,嘉蘭妹子明顯是慌了。


  她小聲在她耳邊說:“嘉蘭,燕大人隻是問我們知不知道,你不必說那麽多。”


  嘉蘭妹子頓時一臉無知地看了看她,一片啞然,“我不知道啊……”


  雖然還沒問,但白餌知道,遲早是要問的,她便也學著嘉蘭先把自己交代清楚,“我昨天一天都在間關鶯語,酉時左右,我還在歌台上表演呢,當時在場的看客都知道!所以,燕大人要調查的這樁案子從時間地點上來說都與我不符。燕大人還有什麽要問的嗎?沒有我就先走了。”


  她看了一眼燕北樓,見他不語,便起身準備離開。


  “三天前白姑娘去沈蒜子那裏占卜過吧!”燕北樓忽然抬眼,看向站立著的白餌,眼神莫測。


  無形之中,被那令她無可否認的聲音一逼迫,白餌無可奈何,重新坐了下來,“去過。”


  燕北樓道:“我在杏花井附近問了一圈,那裏的百姓說,這幾日,沈蒜子並未開門做生意,他做的最後一門生意,即活著的時候接待的最後一家客人,便是你——白姑娘!”


  明明隻是一個事實,卻偏偏被他說出了好像她便是殺害沈蒜子的凶手的味道!


  白餌驀然看向燕北樓,心急道:“三天前我的確去找沈蒜子占卜過,但請問燕大人,這能說明什麽?”


  見她著急了,王大娘一旁撫了撫她的背,幫著解釋,“那天是老身同殷姑娘陪白姑娘一起去的,燕大人若是對此事有什麽疑惑,老身與殷姑娘都可作答。”


  “是的,燕大人。”殷姑娘看著燕北樓,應了聲。


  “諸位莫急。”燕北樓環視了幾人一眼,忽然道:“我懷疑,沈蒜子一案與賈錦鳳一案乃是一起連環命案,凶手皆是出於一人。”


  此話一出,在場幾個人一個個麵麵相覷,神色暗變,嘉蘭抓著殷姑娘的手,越來越緊。


  唯獨白餌一聲輕笑,站了起來,道:“連環命案也好,多人謀殺案也好,燕大人願意怎麽懷疑就怎麽懷疑,關於賈錦鳳一案,我想我上次已把該交代的都交代清楚了,總歸,賈錦鳳一案與我無幹係,至於沈蒜子一案,更不可能了。”


  “哦?該交代的都交代清楚了麽?”燕北樓當即反問一句:“請問白姑娘痊愈之後是何時到我府衙將那日之事做的陳述?陳師爺可有做案件記錄?”


  被他問得一時語塞,白餌站在那頓時不知如何接口。


  最後是殷姑娘圓的場,“那個,燕大人,白姑娘頭上的傷,並未痊愈,對於那日之事,她當時還未想起,所以,我還沒沒來得及同她到您府衙作陳。”


  “等我想起了,我自然會去府衙陳述!”白餌冷聲說出,然後轉身而去,“恕不奉陪!”


  “白姑娘!可否再問你最後一個問題?”燕北樓忽然站起,看著站立門前的白餌,問:“白姑娘的那位朋友,近日為何不來客棧尋你了?他,可是出了什麽事麽?”


  白餌眸光一抬,滿臉皆是震驚之色。


  他是怎麽知道,近日將離不曾來客棧的事情?

  “燕大人既有空在這關心別人的私事,怎不去案發現場將兩樁命案查個水落石出!命案遲遲不破,是因為燕大人的心思根本不在案情上,還是因為燕大人無能呢?”


  她丟下一個冷笑,繼而凜然地跨出了客棧的大門。


  客棧之中,一人獨立,一雙震怒的星目,遙望著那道不可追的身影,光芒漸漸斂去,冷意如流,好似一灣星河。


  間關鶯語的歌台上,仙樂飄飄,鶯歌燕舞,好一片百花齊放、百鳥爭鳴的茂春景象。


  白餌一邊走一邊看,一路跟人打著招呼,笑意起起伏伏。


  許是被這熱鬧卻不失細致的氛圍影響著,她的心情也變得格外輕鬆,出門前那些煩人的事早已飄到了九霄雲外。


  她正要登階上後台,馬上便有一個藍衣歌女尖叫著從上麵迎了下來,抓住她的手,興奮地說:“啊啊啊啊!白姑娘你知道嗎?剛才梅老板跟我說!我今天可以登台啦!”


  “是嗎?”她頓了頓,連忙道:“恭喜呀!”


  “滿打滿算,我來間關鶯語也剛好足三個月了,這不,昨天剛通過考核,今天便被告知,能夠上台了。她們都跟我說,通過考核也沒用,一兩年混不出頭,這輩子都別想登台了。聽到這些,本來大喜的心情全沒了,整晚我都沒睡好……”


  “登台這種事嘛,也就是心誠則靈!嘿嘿,你能登台,說明你是真用了心的!我跟你說呀,你很有可能接下來幾天都睡不好,因為後麵你肯定要經常登台的呀,隻怕你做夢都會笑醒……”


  說笑間,兩個人手挽手已上了後台。


  “那我不跟你說了,我先去練功啦!”


  “嗯!去吧!”


  站在那,望著滿台藍綠色衣裙的歌女,上場退場,穿越如流,白餌不禁想,莫非是梅老板,真的把她的話聽進去了?改變策略了?

  正思忖著,又一名藍衣歌女走過來了,道:“白姑娘,謝謝你呀,今天我可以登台了。”


  是那天想賄賂她的楚玉妮。


  她反應有些慢,生怕誤會似地,急忙解釋:“我沒有收你的禮,也沒有私下去找梅老板舉薦你,你別誤會了……”


  楚玉妮笑著說:“和那事無關,總之就是要謝謝你……”


  她怎麽越聽越糊塗了?這是個什麽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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