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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6章 雨花台前夕:熾烈如霜

  鶯鶯手中的白瓶,於萬千死寂中,被他一掃而開,卻又在下一個刹那,轟然一響,幾乎要將人的耳膜撕破!


  她被猝不及防地撞在案幾之上,再回首,兩條刺目的血線,正從公子的眼底滑了出來!

  “公子!公子您怎麽了?”


  “啊——”


  往日淒清的內殿,一時間,被痛不欲生的吼叫與不知所措的驚慌,圍得水泄不通!

  他懷揣著忐忑與不安,在光明與黑暗中拚了命地周旋,每一次天光漸亮的瞬間,他以為他看到了希望,可轉瞬便跌入了深淵……


  耳畔,是鶯鶯各種未知的恐懼,還有北風呼嘯的聲音,漸漸,還有從殿外傳來的各種尖叫聲,整個風塵府,好像都陷入了一片風雨飄搖之中。


  鶯鶯倒在一片塵埃之中,當理智漸漸從絕崖邊偏回,目光慢慢移向那些碎片,細思極恐,不由得心驚肉跳起來!

  殘陽啼血暮色裏。


  鳳娓宮,蟾鳴殿。


  “公子近日如何?”


  鶯鶯跪在殿中央,慢慢回道:“回公主殿下,公子近日在風塵府中靜養,身子已漸漸痊愈。”


  “還有呢?”


  聞聲,鶯鶯心髒一縮,膽顫地回:“回公主殿下……沒有了。”


  “你說謊!”


  “哐當”一聲,一隻玉盞忽然從殿上飛了下來,頓時驚跪了兩旁的婢女。


  鶯鶯努力抑製住淚水,哽咽地回道:“回公主殿下,奴婢真的……真的沒有說謊!”


  “桃姬,掌嘴!”


  三個烈烈的巴掌,狠狠落在了她的臉上。


  “公子近日如何?”


  她慢慢地從冰涼刺骨的地麵爬了起來,唇角猶掛一絲鮮血,似天邊最後一抹殘陽。


  “回,公主殿下……公子,近日,在風塵府中靜,養。”


  這樣的答案,直教整個蟾鳴殿裏的人聽了毛骨悚然。


  下一刹那,一條長鞭,似盲眼的毒蛇,自上而下,在她身上重重落下,直到開出血花來。


  “風塵府!落花院!公子在雪中躺了一夜!究竟為了什麽?今日朝堂!公子不惜一切地去揭發一個歌女!又是為了什麽?你不要以為本宮不知道!”


  當震耳欲聾的聲音,將真相赤裸裸地撕破那一刹那,鶯鶯膽顫地幾乎說不出話來,待最後一記長鞭落下,她發瘋似地匍匐到漠滄公主的腳下,抓著她的長裙,拚了命地哀求。


  “公主……公主,這一切都是奴婢挑唆公子做的!都是奴婢!都是奴婢!不是公子的本意!您要處死就處死奴婢!您處死奴婢吧!千萬不要對公子下手!不要……”


  黎桑公主靜默良久,然後回過身,將她輕輕扶起,“鶯鶯,你說實話,那真不是公子的本意?”


  她吃力地咽了一口氣,然後將眼淚急急擦幹,對上公主趨向平靜的眼神,努力點著頭,說。


  “公主,自從太子殿下失蹤後,公子已經漸漸把太子殿下忘了!他真的有聽您的話,他真的不會再做那些事了!公主……”


  “好……你起來。”


  看著漠滄公主漸漸轉晴的臉色,她忽然忘了自己身上那些傷口有多麽疼痛。


  “那日見他,他那兩隻原本好看的眼睛,如今再也不見當初的光澤,本宮這個做阿姐的看了,心中實在難受。”漠滄無霜低沉地說完,然後從懷中取出一支白瓶,交到她的手裏,認真囑托:“這瓶藥水,你拿去吧!等公子明日醒來,就為他滴在眼睛裏吧!本宮能做的,就隻有這麽多了!”


  初見白瓶,她注視良久,心中不禁泛起了一絲感動,她認真地點了頭,定然會遵照公主的意思。


  再見白瓶,良久注視,已成碎片,再也不能重圓。


  滔天的恨,在她心中翻起,無窮無盡。


  漠滄無塵,小心翼翼獨自摸到窗子邊,他輕輕地推開窗,帶血的眸光輕輕一眨,劍眉不禁皺了下去,回頭問鶯鶯。


  “鶯鶯,天還未亮嗎?”


  望著公子蒼白的麵容,迷惘中略帶薄霧般的惆悵,她的眼淚再也抑製不住,嘩嘩地流了下來。


  天,再也不會亮了……


  鳳娓宮,妲摩園裏,遍地的夾竹桃,開得甚是妖嬈。


  “怎麽樣,她得手了嗎?”


  漠滄無霜托著一席及地的長裙站在夾竹桃叢中,一邊取了生肉喂著身下的白鳳奎狼,一邊慢慢問。


  “回公主,奴派去的人剛剛傳回消息,說,平王殿下已經徹底失明了。”


  回話的婢女身子小小的,說話時,兩個笑靨總是在不經意間露出了出來,若有似無。


  漠滄無霜半晌沒說話,隻是平靜地喂著白鳳奎狼。


  桃姬在一旁站了約莫兩個彈指,才聽到漠滄無霜說。“派人遣宮中最好的醫師到風塵府去,讓他們盡最大的力氣將公子的眼睛治好。”


  桃姬不禁問:“公主殿下,這是?”


  漠滄無霜沒有再喂下去,而是轉身回了蟾鳴殿。


  桃姬依舊困惑著,漠滄公主給鶯鶯的是劇毒,平王的眼盲,又怎麽可能治得好?

  蟾鳴殿中,漠滄無霜伏於榻上,對著手裏那張紙條,陷入了一段沉思。


  “依公主看,這張紙條上留的四個字,究竟是何意思呢?”桃姬一邊斟著茶,一邊問。


  聽此,漠滄無霜不禁獰笑道:“你這般小的年紀,不該問這些的。”


  “這又是為何?”桃姬不解地看了一眼公主。


  “你聽了,今晚就該噩夢纏身了!”漠滄無霜又是一笑,漫不經心地將紙條揉著團,然後擲入火盆中,“這朝廷的事,你要麽不知道,要麽全知道。但你一旦知道了,便會覺著毛骨悚然,若是有一天,還一不小心涉足其中,便會讓你覺著生不如死!”


  聽公主瑟瑟說完,桃姬眼裏卻是波瀾不驚,她將茶盞小心翼翼地遞到她手邊,又道:“公主曾說,像我這麽大的時候,公主已經在狩獵場上騎著白鳳奎狼叱吒風雲了。如今,到了我這,公主的看法,倒是不同了。”


  她這麽說,倒教她有些啞然了。細細哂完一口茶,她道:“本宮的命生來便與你們不同。身在這宮牆之中,便注定會各有各的悲樂。”


  “奴要聽不懂了。”桃姬慚愧一笑,又道:“無論如何,奴不也在這宮牆裏頭了嗎?也算涉足其中了吧!”


  漠滄無霜不禁看了眼桃姬,輕歎:“你的膽子,怕是越來越大了!”


  桃姬低著頭,轉瞬笑靨如花,她隻當那是公主在誇她。


  漠滄無霜目光又往殿外抬了抬,皺著眉問:“這天都近正午了,東宮那邊,怎麽還沒傳出點什麽?”


  “公主是說太子之事?”桃姬問道,見公主點了頭,忍不住調侃:“公主真信了那傳聞不成?雖說現在宮中對仙師的八日太子將現的預言傳得沸沸揚揚,但奴卻一直以為,那仙師的話,根本就不可信!這世上哪有什麽天劫、神仙一說。”


  “是啊,你一個孩子都不信的話,本宮怎麽能信呢!”漠滄無霜靜靜地說著,嘴角露出一絲可笑,“但有些話說得人多了,也許就變成真的了!”


  “東宮太子好不容易遭了難,消失了這麽多天,本宮以為,公子會徹底脫離苦海,實難料,本宮這個阿弟,是徹徹底底地無藥可救了!本宮若是不早些防著,恐怕他還能做出比鬧上金殿更恐怖的事情!那樣會要了他的命的!”


  公主的麵色忽然變得猙獰,桃姬並不太敢正眼看她,隻是淡淡說:“所以,公主就因為一個預言,讓平王殿下從此失明,即便預言成真,這輩子,他也見不到太子了?”


  “不。”茶盞忽然被她重重地擱在一旁,漠滄無霜笑得陰惻。“不管預言是真是假,東宮的天,注定要變的!”


  桃姬退到一旁,袖口被她揉在汗淋淋的手心裏,她暗暗抬眼,看向那個燒得旺盛的火盆,心跳,陡然漏跳了一拍。


  此時,一個婢女入了殿中。


  “稟公主,東宮官蕭之郡求見。”


  漠滄無霜,頓時回過神,正襟危坐著,朝那婢女怒問:“這個時候,他來幹嘛?找死嗎?”


  “回公主,他是來要……來要寒食散的。”那婢女低著頭,嚇得麵色慘白,連聲音都糊了。


  手邊的茶盞“嘩”地一聲,被漠滄無霜赫然掃到地上,發出了清脆的響聲。


  “昨天剛給過他!這才過多久,他是瘋了不成?”


  殿中一片死寂,唯有殿外的妲摩園,間隙性隱隱傳來白鳳奎狼的嗷叫。


  她略作思緒,唇角慢慢勾起:“來都來了,那就給他吧!你把人請到妲摩園裏去吧!”


  聞言,那婢女嚇得幾乎要叫出聲來。


  “奴奴婢,遵命……”


  待那奴婢退去,漠滄無霜起了身,胳膊舉了良久,這才一臉疑惑地看向桃姬。


  桃姬頓時怔了怔,趕忙上前去攙扶。


  漠滄無霜,目光如炬,盯了她良久,不禁獰笑道:“讓你不要問,你非要壯著膽子問,如今怕了?”


  “奴……沒有。”桃姬低聲回答。


  見她一副魂不守舍的樣子,漠滄無霜又是一笑,繼而走下殿。


  “走吧!時候也差不多了,該去淬毒房了!”


  天機樓,縹緲閣。


  黎桑非靖正埋頭於案上籌謀,將弄影忽然衝了進來。


  “殿下!大事不妙!方才我在登樓之時,發現天機樓的四處埋著君主的諸多伏兵!”


  聞言,他頓時站了起來,皺著眉問:“今天是第幾天了?”


  “今日正好第八天!該是兌現預言之日了!”將弄影緊著神色回道。


  “已經第八天了……”黎桑非靖一副大驚失色的樣子,目光兀自掃過案上那些經卷、地圖,暗自不甘道:“本宮竟把這事忘了!”


  他略作思緒,忽然警惕著問:“方才登樓時,你的行蹤應該沒被他們發現吧!”


  將弄影搖了搖頭,滿臉皆是擔憂之色。


  看著眼前黎桑太子躊躇的身影,不由得心弦一緊。


  “殿下!我料想,過不了多久,君主定然會來天機樓找殿下要人!這該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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