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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2章 疆場,鋒芒初露

  承受不住驟然降臨的巨大壓迫力,四隻狼腳踩著流沙越陷越深,狼騎嗷嗷叫著,開始變得焦躁不安。


  狼背上的將領狂躁的心跳惶然頂到了嗓子眼,既無力再承受上空的壓力,又無法操控身下的動蕩,重心陡然一失,整個身子搖搖欲墜,好似絕壁邊上懸掛著的一連串泥土。


  此人不是旁人,正是統領漠滄八十八軍團的護國大將軍——斯巴甲!


  睜著怒眼,俯視著長戟下的種種,一係列地動山搖的預警觸動著他每一根神經,衛凱旋當即提起長戟,縱身一旋,重新回到了黃沙地麵。


  回頭望,隻見狼騎上的斯巴甲轟然墜落到黃沙之中,連帶著兩把未能抓緊的彎刀,也一同滑了下來,被流沙一點點吞噬,最後消失在眼前。


  他劍眉一凝,當機立斷,揚起長戟便轉身朝斯巴甲疾步而去,他仿佛真的將翻湧的黃沙演繹成了一片沙海,蜻蜓點水的步子錯落有致,一步步向斯巴甲漸次逼近。


  自秦淮一別,常年戍守邊關,他的季節裏隻有兩種天氣,一種是寒冰飛雪,一種是朔風黃沙,既有十八年的邊關戍守,便有十八年的習以為常,耐寒之性早已鍛入了骨子裏,至於這肆虐的風沙,隻不過是他眼裏日升月潛般的常態,行走在這流動的黃沙之中,自然是如履平地,如魚得水。


  他的動作如此之快,斯巴甲根本來不及反應,一個彈指前,還在抓著兩把飛快流逝的黃沙,試圖找到攀附之物,此時卻被淩空而下的長戟威脅得不能動彈。


  “束手就擒吧!”


  嗔視著長戟之下的斯巴甲,衛凱旋冷漠道。


  倒八的眉渾如刷漆,一雙狼眼迸射寒星,透著一絲冷笑。


  “衛凱旋!你擒了我又能如何?我漠滄風國的旌旗早已插遍了黎桑的每一座城池,你黎桑的朝廷如今已被漠滄皇室占據著,黎桑已經亡了!殺了我,你也改變不了亡國的事實!此時,在我眼中,你隻不過是一個亡國奴!”


  斯巴甲大聲喊道,張牙之時,粗糲的髭須隨之揚起。


  “我看未必!”


  衛凱旋冷斥了一聲,聲音融在北風之中,雄渾有力。


  “但凡黎桑一座城池不破,這黎桑便永遠喚作黎桑!但凡我衛凱旋一息尚存,漠滄的狼騎便永遠踏不破黎桑的山河!”


  “哈哈哈!好一個不可一世的衛凱旋!好一個赤膽忠心的北疆大將軍!那你可曾想過,你一片赤膽忠心換來的是什麽?是一封朝奏九重天,戍守邊疆十八年!嗬嗬,據我所知,這十八年來,恐怕你從未被你的黎桑君主召回過吧!”斯巴甲狂笑道。


  “如果說,這封朝奏是我自己呈上的呢?”


  衛凱旋迎風笑了笑,驟然反問道,身後披著的戰袍起起落落,發出了獵獵的響聲。


  “你功高蓋主,位極人臣!怎麽可能甘守邊疆!”


  “如此說來,你身為漠滄風國赫赫有名的護國大將軍,為的就是有朝一日登上那九五之尊之境?”


  “你休要胡言!衛凱旋!這天地已換,你和你的凱旋軍注定改變不了什麽,你若順從於漠滄,仍舊有一方沃土可守!你若執意要阻,隻會讓仇族人的鮮血越流越多!”


  “沒了這錦繡山河,我守那一方沃土又有何用!”


  被斯巴甲徹底激怒,衛凱旋五指一緊,眼中閃過一道白光,將桎於他盔甲下的長戟逼得更緊!


  忽然,眼前一把揚沙飛來,顆顆沙粒如飛旋的利箭,滾滾塵埃如噴薄的霧障,瞬間遮住了他迷離的雙眼,他悸動的瞳孔緊縮著,危險的信號融進了全身的血液:揚沙裏有毒!

  身後的戰袍被他下意識揚起,落下之時,長戟之下除了流動的黃沙便再無其他!緊著眉四處一掃,劇烈波動的沙坡下,斯巴甲的身影忽閃著,猶如曇花一現,他當即握緊了長戟,欲沿沙坡長驅直入,肩膀卻被人狂力攥住。


  隻見元兆朝他搖搖頭,緊著的眉上沾著一滴鮮血。


  “主帥!下麵可是流沙漩渦,不可冒險!”


  他回頭再看了一眼沙坡,接連不斷的沙粒正從沙坡上緩緩滾下,最後飛快地卷入一片旋渦之中。


  堡壘之下,熊熊烈火熱烈地燃燒著,將整個堡壘照得恍如白晝,堡壘之上,無數舉杯歡慶的身影融在火焰之中,時而扭曲,時而跳躍,像一支恣意的舞。


  “都平關一戰,咱們可謂是連連大捷!隻要咱們守住了都平關,狼人便入不了延永城,汀州、衍州、齊南,這三大重要都城便不會被攻破,隻要這三大都城還在,這場惡仗,狼人永遠都別想贏!”參將程誠舉著酒酣暢淋漓道。


  “話雖如此,隻是,咱們啥時候可以打到秦淮啊?”一個胖胖的士兵斜靠在牆上,抓住手裏的酒,問了一句。


  “這半月以來,九州紛紛淪陷,如今狼人鐵騎遍布九州,咱們唯有守住剩餘的幾座城池,才有後路可走。若要反攻,恐怕仍需時日。”一個高個子士兵接口道。


  氣氛驟然安靜下來,隻有零零碎碎的倒酒聲響著,抱著兵器守在牆上看守的黑大頭,擺擺頭,朝那胖士兵喊了一句:“你這胖子,天天念著回秦淮,回秦淮,還沒完沒了呢!”


  胖士兵不耐煩地嘟囔著:“哎哎哎!我想我老婆了還不行嘛!”


  “哈哈哈哈!”看到胖士兵那副德行,大家都忍不住哄然大笑起來,隻是笑過後,有些人的眼中便情不自禁陷入到沉思之中。


  “九個月前,家書裏說她懷上了,如今孩子估計已經落地了,也不知到是男是女”


  “嘿!你這胖子可以啊!看不出,你這都是做爹的人了!”經典


  “等這仗打完,我就去洪福樓擺上十桌,到時候在座的能來都來啊!”


  “胖子的麵子,必須給啊!必須去!”


  “對對對!”


  正高呼著,元兆忽然正色從暗堡裏走出來,朝眾人望了望。


  “來來來!副帥!快來飲酒!”立馬有人迎上去叫喚,緊接著便有人遞過來了酒,頻頻湊到元兆身邊。


  隻是,元兆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薄唇緊閉著,兩道斜著的眉,透著嚴肅。見狀,士兵們一係列斷斷續續的聲音皆在烈烈的火焰聲中漸熄了。


  元兆眼神一抬,正色命令道:“凱旋軍聽令!”


  一聲初下,眾士兵齊齊跪在地上,神色肅然,拱手待命,隻聽得。


  “這幾日來,從錦州一戰到蟬水一戰再到都平關一戰,咱們連連大捷,為犒賞諸軍,主將有令,明日出城捉狼,晚時大開全狼宴!”


  “得令!”


  驚濤駭浪般的聲音瞬間在這座堡壘激蕩開來,北風卷著縱情高呼聲,一層一層,飛出了堡壘,卷著漫漫黃沙,越飛越遠。


  黃沙裏,一曲蕭音融在溫柔的晚風中,如怨如慕,如泣如訴。


  “主帥又在奏簫了?”衛小疆從暗堡裏借著扶梯爬上了頂端,一個滑溜地回旋,便坐到了主帥身邊。“隻是今夜的簫聲與往日不同。”


  “有何不同?”他擱下唇邊的簫,將落在遠處的視線收回,朝他看了看,語氣裏略帶好奇。


  “簫音倒是沒變,但奏簫時,舉目遠望的方向變了。”他認認真真道。


  每次打了勝仗,軍中都在狂歡,隻有主帥喜歡一個人登上高處奏簫,而且每次奏的簫音都是同一種,從來沒有變過,真正變的,恐怕隻有簫音裏寄托著的愈加沉重的情感吧!


  “以前在北疆時,你總是喜歡望著北邊奏簫,如今你卻轉向了南邊。”


  他揚手朝南邊指了指,那個有顆微微發亮的星星的方向。


  聞言,他嘴角狀似一笑,開始問:“罰你在暗堡裏靜思己過,你怎麽又跑出來了?”聽似責問,他的語氣卻一如往常般平淡,沒有一絲嚴厲。


  “嘿嘿,是副帥放我出來的。”他嘿嘿地笑了笑,怪不好意思似的,低了低頭。


  “既放你出來了,為何還不安分?來我這鬧什麽?”他淡淡問。


  “我”衛小疆支支吾吾著,半天才道:“我來找你下去喝酒!”


  雙手往後撐了撐,仰頭朝浩瀚的蒼穹望了望,眼睛裏也同那稀疏的星星,忽閃忽閃著。


  “不必了,快走吧!”


  聽到主帥要遣他走,他有點悶悶不樂了。被主帥盯了良久,又不知道說什麽好,淡淡冒出了一個“哦”字。


  直起身子不想走又不得不走,餘光裏見主帥催促的眼神移開了,轟然一聲坐定,咋呼著問:“不對,主帥還沒告訴我為什麽忽然轉向南邊呢?”


  見他糾纏著不放,他便沒再催促,倒是情不自禁看向了他口中的那個方向,那裏明星隱隱,使人憂思。


  “因為那裏有個地方,喚作秦淮。”


  聞言,他更加好奇,在他的記憶裏,他所知道的地方僅僅是北疆周邊,從未聽過什麽秦淮。


  順著主帥凝望的方向看去,他不禁要問:“秦淮?那是什麽地方?”


  主帥笑了笑,淡淡道:“很快,我們就要回去了。”


  撐著下巴,衛小疆的眼睛裏充滿了迷茫。


  良久,漫漫黃沙之中,忽然傳來了一連串馬蹄聲。


  “稟告主將,城下有一名黑衣女子求見。”元兆來報。


  很快,主帥下了城,去了軍營,衛小疆也跟了過去,隻是,軍營裏的閑人都被暫時遣退了,他也隻能隔著屏風,借著背影看個大概。


  隻見主帥在案前奮筆疾書了一番後,將手中的密函交到了蒙麵女子的手中,其間才不過一盞茶的時間。


  風沙再次揚起,一襲黑影飛著快騎一路向南,消失在了黃沙之中,唯有一串串稀疏的馬蹄印留在了那裏,漸漸模糊。


  堡壘之上,晃晃悠悠微醺的身影慢慢沉寂,隻有那高高矗立的旌旗,還在似火飄搖著,無休無止,生生不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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