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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97章 為你照亮這地獄

  將離收住笑容,眼神很疲憊,能看到她再次醒來,他便安心了。終於,他慢慢闔上了眼睛,堅毅的臉龐上滿是安然之色。


  “將離,”看見他蒼白的笑容慢慢淡去,淚眼閃閃的眸子驀然慌亂起來,白餌一遍遍輕喚著他的名字,卻始終都沒有得到任何回應,她將他的手握得更緊:“將離,不要睡好不好?你睜開眼看看我啊!不要睡”


  鮮血止不住地流了下來,那一道道大大小小的傷口觸目驚心!白餌徹底被推到了絕望的邊緣。


  腦袋瘋狂一擰,她朝地牢外望去,拚命地喊著:“快來人,快來人啊!”


  死寂的地牢,就像一個深不見底的深淵,除了天窗外傳來的簌簌飛雪聲,便再無任何生機;而他們,就像是那注定要被囚禁千年的白狐,受盡寒冰煉獄之苦,沒有人會知道他們,更沒有人會在意他們的生死。


  回音鬼魂般飄了回來,連她自己聽到,都覺得毛骨悚然。


  一定是自己喊得還不夠大聲,一定是看守之人正在打盹,一定是她的心狂跳不止,妄求於點點錯亂中自我揣測,然後咬緊牙支起半個身子往鐵欄邊緣一點點爬去。


  小小的水泊激起淡淡漣漪,冰冷的水漬一次次滲透被鮮血浸泡著的指甲縫,妖嬈的骨節寸寸泛白,早已不見青坡之下她的蘭花繞指柔。


  “來人啊快來人啊!”她吃力地嘶喊著,聲至哽咽,高傲的自尊輸得一敗塗地,化作對自我的卑微憐憫:“救救將離,求你們救救他吧!”


  泥般沉重的身子,最後倒在了欄杆邊,冰冷的臉頰貼在地麵之時,已經絲毫感覺不到寒冷,眼淚止不住地流了下來

  她不知不覺地闔上了疼痛的雙眼,開始陷入一片深沉的黑暗,驟然,卻有一個驚心動魄的聲音傳來

  她聽見了!她聽見,仿佛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白餌


  “白餌!”


  是他的聲音!

  白餌

  那聲音怎會越來越近?


  被霜雪冷滯的心弦,好像被什麽驟然扣響,讓她忍不住想要再次睜眼去看看。


  那聲音格外空靈,仿佛來自四麵八方,抬眸之時,李愚的身影忽然出現在了那條長長的走道上,其後跟著兩個風人。


  他一身白色囚服,雙手雙腳皆被銬鏈所梏,淩亂的青絲下是一張不改的容顏,黑暗之中,一抹淺笑,映入眼簾,好似天邊微微出現的啟明星,漸次顯現出動人的光彩。


  一切仿佛是夢境般,極不真切。


  他終是提來了一盞燈,為她照亮了這阿鼻地獄。


  當白餌的輪廓在他的眼中越來越清晰,重逢的喜悅頃刻驚變,一絲莫名的悲傷爬上心頭,淒然的眸子,血染的囚衣,傷痕一寸寸清晰可見的傷痕!眉頭輕輕皺下,他奮不顧身衝了過去。


  “白餌!”憑欄相望,她如一隻哀鴻淒然落於人間,猶如一片殘紅零落在泥淖之中,說不出無盡悲涼,萬般情緒忽然湧至心頭,讓人心如刀絞。


  待風人打開地牢,手中的銬鏈同雙掌

  緊攥成拳,李愚猛地衝入了地牢。


  “我以為你不會回來。”抑製不住內心的激動,白餌吃力地支起身子,嗓音微微有點幹澀。


  疼痛猛烈地撕扯著,讓人再度掉入長針入骨的夢魘,可此時,越是疼痛,就越是感動,因為她知道,這不是夢,這真的不是夢!


  “對不起,我來晚了。”他小心翼翼地托住她的雙手,語氣中是無盡的自責,垂眸看她之時,目光所至,皆是斑斑血跡,每一寸無不在刺痛著他蒸騰的眼眶。


  各種遲疑忽而壓在他眉間,眉眼輕抬,倒在一片血泊中的將離讓他心頭一震:“大哥,大哥他!”


  “他受了重傷”白餌急切道,眼神忽然轉向那兩個風人:“獄醫!獄醫!獄醫可以救他!”


  “快傳獄醫!”李愚回頭以命令的口氣說道。


  兩個風人表情有些木訥,他們擱下手中的食盒後,便離開的地牢。


  “你且放心,獄醫很快就會到。”再次回過頭看她時,李愚發現她的眼中似乎透著淡淡的遲疑,恐她多慮,急著道:“早時說好的在囹圄外等我,為何要一人冒險?”


  “當時我擔憂將離的安危,又怕風人對你不利,這才”白餌收起眼裏的悲傷,看著他又問:“你消失了一整天,你去哪裏?他們對你做了什麽?”


  說著,白餌開始低下頭查看他的身上是否有傷。


  生怕她看出什麽破綻似的,李愚急忙對上她不安的雙眼,輕輕道:“我去求主管了。”


  看著他淡然的眸色,白餌的心跳遽然加快,她總覺得李愚有什麽事在瞞著她:“這裏皆是風人,他們個個凶狠殘暴,你怎麽能去求他們!”


  一想到風人白日裏的種種殘忍,她便激動不已,憎恨越積越深。


  “當時你和大哥都昏迷不醒,身上亦有傷,我唯有冒險一試,才能救你們。”李愚解釋道。“在我多番哀求下,主管說隻要我答應他三個條件便可許我取暖之物並遣獄醫前來醫治。”


  風人向來狡猾,怎會如此輕易許諾?


  這幾個字像釘子一樣釘在了她的心上,忍不住喃喃抑鬱道:“你答應他什麽了?”


  見她滿臉皆是緊張與擔憂的神情,李愚抿了抿嘴角,眸中生出幾分遲疑,又聽見地牢外有急促的腳步聲傳來,才道:“等你把傷養好,我再慢慢告訴你。”


  白餌本想繼續問下去,聽見地牢的門忽然被打開,眼神一移,才發現,獄醫真的來了!


  見此,白餌喜出望外,李愚旋即將白餌小心翼翼地扶起,準備將她帶到將離身邊。


  誰知,站穩後,剛要朝前行進,腳掌便翻起一陣刺痛感,仿佛行走在刀刃之上,白餌險些摔跤,幸得李愚護著。她抑製不住內心的激動,便不顧上疼痛,咬著牙吃力地行進著。


  很快,李愚就發現了白餌的異常,他明顯感受得到,她的腳上一定受了很嚴重的傷。


  早時,他叮囑過趙廷尉讓他派獄醫前來替二人診治,如今,他二人身上的傷勢卻要比他離開之時更加嚴重,他忽然意識到,在他不在的


  這段時間裏,在他們身上定發生了什麽。


  一支支箭頭從將離模糊的血肉中緩緩抽出,驚起一陣撕心裂肺的嘶痛聲,將離驟然睜開了雙眼,下意識朝獄醫擊了掌。


  那獄醫專注於手上的動作,根本來不及防備,一個凝神的瞬間,便被擊倒在地。


  二人連聲喚著將離的名字,隻見他冷色的瞳孔裏血絲猙獰,讓人感到害怕,本以為他終是醒來,誰知雙眼再次閉上,仿佛用盡了畢生的力氣,整個身子轟然倒了下去。


  李愚旋即扶著他按原先打禪的方式坐好,白餌上前將獄醫扶起,並詢問:“您沒事吧?”


  “還好他傷重,隻是一些餘力,不然我這把老骨頭就要散架了。”那獄醫顫巍巍地爬了起來,嘴裏悶悶不樂地嘀咕著,瞥眼時,不經意發現,攙扶他的這個女囚腳上貌似有毛病。


  見將離還未醒來,李愚急著詢問獄醫:“這是怎麽回事?”


  “他身上刀傷、箭傷以及所受的酷刑之傷,加起來估計有上百處,若是常人,受了這麽嚴重的傷後,估計早就死了。這個囚奴武功底子好,且有一股意念一直在支撐著他,這才勉強撐到現在,”獄醫歎了口氣淡淡道,然後從身後的醫箱中,取出幾枚銀針:“待我為他施上幾針,暫且緩緩吧!”


  白餌可以明顯感受到,獄醫話中的諸多無奈,當她見到銀針之時,她的眼中登時閃過一絲驚恐的光,眼前恍然參差著一些恐怖的畫麵風人將長針一點點插入將離的傷口裏,然後以緩慢的手法使其越陷越深,逼近骨髓,最後再猛烈一抽!耳畔驟然充斥著各種撕心裂肺的嘶喊聲。


  “慢!”


  白餌哽咽著艱難地呼出,麵沉如水,表情有些僵硬。


  從酷刑之傷的遲疑中驚醒,見白餌驚變的神情,李愚心髒忽然一緊:“怎麽了?”


  “對於施針一法,不知醫官有幾成把握?”白餌嘴角不經意地抽動了一下,一字一句問。


  獄醫垂了垂眸,思慮了片刻,抬眸回道:“他所受的傷涉及多個生死要害,我並不能保證每一次施針都施在了關鍵位置。他性子硬,意念又太強,任何輕微的刺痛感都會對他造成強烈的刺激,反抗隻會快速消耗他的餘力,到那時,就真的無力回天了。”


  “那此法便是不成!”白餌心急如焚,幾近要失去理智。


  “也並非不成,隻是太冒險了。除非”獄醫遲疑道。


  “試針。”李愚忽然道,眼中思慮重重,為保證病者絕對無礙,皇宮之中,醫官替天子或太子等身份極其尊貴的人施針之前,必要找人反複試針,直到找到最佳的位置為止。


  獄醫點點頭道:“對!若是有人能夠試針,便可增加幾成把握。但,嗬嗬,試針是不可能了”


  他低下頭笑了笑,心歎:進了天字號地牢,還能有資格請來獄醫,已是大幸,試針?癡人說夢,哎!


  “怎麽不可能?”白餌沙啞開口道,聲音幾乎能結出冰。


  獄醫有些詫異地盯著她,那是一張無所負累的容顏。


  “我可以試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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