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3章 懲處奸佞,有秘方
絲毫沒有被詫然的質疑所震驚到,李太傅抬了抬眼,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然,其他東宮官則不同,他們臉上皆是驚異之色,李太傅是太子的老師,亦為東宮官之首,每每東宮遭難,眾東宮官中,他當屬最沉穩、最有法子的那一個,如此,他便理所當然成了眾人眼中德高望重之人。無疑,南宮冀此舉,十分唐突且不說,還頗有幾分冒犯太子之意。
灼灼目光,好似一股猛烈的熱浪襲來,此時的南宮冀便像是佇立在海浪中的石礁,不驚波瀾,他不禁抬眸一問:“諸位可還記得,咱們當初被漠滄君主選入東宮時的初心是什麽嗎?”
聞言,其他東宮官登時覺得有些唐突,所議之事,風馬牛不相及,又怎可同日而語?
並未直接駁斥南宮冀,東宮官趙啟,雙手在左握拳,高舉過眉目,頗是配合地答道:“當然是輔佐太子,教化明君,為漠滄之未來拓一片盛世!”語氣裏滿是恭敬與自豪。
“趙大人,所言,極是。”南宮冀見狀,麵色更加恭敬,也跟著抱拳。須臾,眉毛擰成一團,手上的動作開始變得僵硬,他輕笑道:“可是,若是我等輔佐的並非是未來的明君,這豈不是違背初心、有負聖意?這當是欺君啊!”
“南宮大人!”聞言,眾人早已按捺不住,張通先聲奪人,高呼南宮,卻不失幾分敬意。“咱們共侍太子十餘載,從漠滄東宮輾轉到此處的東宮,太子是否為可塑之才,諸位都是有目共睹的,此處雖為東宮,不為朝廷,但仍需慎言呐!”
南宮冀不禁嗤笑了一聲,心中暗罵一句“蠢東西”,想著也得給他幾分薄麵,便正色道。
“針砭時弊,權其輕重,辯其是非,本就是我等職中本分。當初太子飽受隆恩,太子麵前,我等皆是謹小慎微,一味地遷就。多番決策,我等苦苦哀求,太子卻是一意孤行,一次次的縱容,他便開始恃寵而驕起來!此時太子不在,有些話,何須遮遮掩掩?咱們不妨打開天窗說亮話,好好論一論太子之變。”
眉目一轉,他朝四周掃了一眼,眼神最後停在了東宮官陳玄身上,他意味深長地望著陳玄,忽然道:“陳大人,不如你先議議吧!”
起初,陳玄還有幾分退怯,直待耳邊繼而泛起。“私下裏,你也沒少議論太子吧!要屬盡忠盡職,當你莫屬了”
“南宮大人所言並無道理。太子雖是經緯之才,但其心思卻總是難以與我等契合,從以血諫言到勸阻君主修建雨花台,太子走著步步險棋,絲毫不顧東宮之安危!我等為太子守著東宮,太子卻一次次將東宮推入一片荊棘叢!如此相悖,著實讓我等寒心!”陳玄斟酌著說道,語氣慢慢變得無奈。
南宮冀點點頭,眼神更加犀利,他轉而朝向身後的東宮官傅荊:“傅大人,您說說吧!”
“我要講的,仍是一樁舊事!”有前人做了鋪墊、開了先河,傅荊也不再忌憚什麽了,他眼神一厲,道:“為政者,當思遠道,太子貴為漠滄太子,不近賢能便罷了,非要與一個無權
無勢的平王交好,我等無數次明裏暗裏提醒,他卻執意不納,導致宮中頻頻傳出太子與平王有龍陽之癖,我等為了封鎖謠言,殫精竭慮,他卻始終置之不聽!有太子如此,我等也隻能嗟歎了!”
“我也想問一句,太子的心思,在政務上麽?”仿佛被傅荊的一聲長歎感染,東宮官蕭之郡也忍不住一問。他長眉一凝,麵色沉沉:“自從太子來到黎桑,他的心事比以往還要沉重,鴻鵠之誌似乎日漸被他拋之腦後,我等早已看不清太子究竟想要做什麽!”
極為冰冷的語調,仿佛瓢潑大雨,止不住地飄灑著,整個明德殿忽然一片風雨飄搖,眾人逐漸變得沉默,直到耳邊一片死寂。
見此,南宮冀臉上終於綻出一抹欣然之色,像極了雨後初晴的天際。“諸位都看見了嗎?聽清了嗎?並非是咱們初心不複,是他沒有守住初心,是他恃寵而驕在先,一腔孤勇在後,導致連連敗政,東宮連連受挫!如今的太子早已不再是當初的那個意氣風發、揮斥方遒的太子!”
“太子既為漠滄皇室最為尊貴的血脈,那便是天神之子!既為天神之子,便注定要繼承大統,既是天定的君王,那必是最聖明之主,若是這主不夠聖明,那天神當然得怒!”南宮冀聲音更為淩厲:“昨夜漠滄君主剛剛賜下承翰承兮樓,昭告天下太子便是未來的儲君!才賜下不到幾個時辰,這火便燒了起來!試問,這難道不是天神之怒?”
南宮冀一語,人心更加惶惶。一些東宮官麵色一片慘淡,像是在為自己今後的仕途擔憂,一些東宮官滿臉皆是緊張之色,他們膽顫著呼吸著每一口空氣,體會著氣氛中絲絲縷縷的驚悸,皆不知眼下這局勢會如何發展下去,他們的目光皆下意識地轉向了李太傅。
李太傅是太子的老師,太子若是有錯,李太傅自然是首當其衝。南宮冀和眾人的鋒芒在指向太子的同時,也指向了李太傅。
明德殿沉寂良久,出乎意料的是,李太傅竟輕悠悠地拾起了手邊的茶盞,在眾人不定的眼神中,他輕輕抿了一口,蒼眉有些緊,飲得並不起意,他發現,今日這茶就像眾人難解他此刻的心地一般,凝著眼神,朝杯中一看,原來是茶種已換,難怪他在那麽一瞬,品不這茶是何滋味。索性將茶盞輕輕擱下,薄唇初啟。
“路行此處,又該如何?”
士氣正盛呢,南宮冀一點也不畏懼李太傅,他將目光一轉,仰著頭朝座席上的李太傅望了望,底氣十足。信念,就像泉流,穿透意識。
“我等聯名上奏求廢太子!再定儲君!”他一語如利箭穿雲,驚起萬千霹靂,就連孤鴻也要為之遍野哀嚎,白鳥也要為之驚枝南下!
這話哪裏隻是說給李太傅聽,南宮冀分明是想告訴所有東宮官!
那些東宮官聽了個個神色驚變,仿佛入墜日暮,話起之時,閃電在天際叱吒了一聲,天地隻在一瞬,換了新顏,飛鳥盡,唯剩枯葉衝天。
這就是倒戈相向?自己人毀自己人?樹倒猢猻散誒!嘿嘿!牆倒眾人推
喲!天!守了這麽多年的東宮,即將迎來一個新主人?舍不得太子怎麽辦!
各種心思,就像連環飛鏢般,在眾人巍巍的官帽上,花樣飛旋。
“那依南宮大人之見,新的儲君,定誰好呢?”
“那當然是漠滄皇族的嫡長子從前吾皇親封的昌王如今的攝政王漠滄無忌!”
南宮冀不假思索答道,眉眼抬得更高,就像巍峨聳立在群山之心的峻拔高峰,他的臉上滿是欣然之色,他仿佛於一個落花時節,恰逢意中人執傘歸來,那時的天恰好是她喜歡的天青色,那時的雲恰好勾勒成了愛她時的圖騰,那時的陽光恰好照在了他嶄新的錦繡華服上,那時,輕風乍起,卷起滿地殘紅,她盈盈一笑,像極了司馬相如與卓文君初開的愛情,一切,不疾不徐,來的剛剛好。
“來人,拿下!”
他正色龍吟,起一方虎嘯,驚座四方。
“太子殿下千歲千歲千千歲!”明德殿中,如火盛放的赤蓮紅毯上跪了一地的東宮官,沿席兩邊端茶倒盞的宮女和太監自動排成了兩行,井然有序拜於一側,呼聲,猶如喧天鑼鼓敲擊著彼此的心。
東宮官們終於迎來了太子。
玄鐵利器如山壓倒,南宮冀頃刻間失了神色,驚抬眸,他如滄海中的石礁,如雷雨中的飛鳥,如落花中的花粉過敏患者,竟是四麵夾擊!
簾幕不知何時被拉開,幕後立著的漠滄無痕錦袍加身,金絲線在遊走,幻化成幾條真龍;金冠突起,橫穿隻簪,熠熠之光,無可褻瀆。劍眉揚起,直向中天,透著不可抗拒的威嚴;黑眸落定,所到之處,無處遁形;朱唇深深,鎖住一片寒蟬;冰山之顏,不動聲色,已是波詭雲譎。
“太太子!”再次見到太子之時,南宮冀總有一種錯覺,這不是真的!這,絕對不是真的!這是夢啊!睡過去就好了!醒來之時,他還是東宮官南宮冀的!不妨抽自己一巴掌試試?以辨真假?疼就是真的,不疼就是假的
眼神頹然,如鼠見貓,他瑟瑟發抖的身子,如一堵根基不穩、蛇鼠爛心的牆,在一瞬間,悄然倒塌了。
“從早時的朝廷到晚時的明德殿,你們皆以為本宮徹底廢了麽?”漠滄無痕赫然反問道,語出之時,驚起一片眾人皆“不敢”的惶恐之音。
淩厲的眼神掃過一排排東宮官之時,不禁回想起日出之後的事。
匆匆離開天字號牢獄後,他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找到趙廷尉,命令他傳最好的獄醫並備下取暖之物,一並送向天字號牢獄,其後,在趙廷尉的掩護下,他成功趕回了東宮,沿途,為了掩人耳目,他先行離開了趙廷尉的官車,從一條小道返回了東宮。
加上洗漱與更衣的時間,若要趕上早朝開始的時間,恐難上加難。後來,從石蹇口中得知,這漫漫長夜東宮所發生的天翻地覆的變化天神之怒流言四起、昌王黨人一夜之間如脫籠之虎,極盡猖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