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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84章 破曉之戰:無盡長夜

  由滄狼帶領的追敵狼騎剛剛衝出雪野,漠滄無忌便迎麵趕來,一陣逼人的寒氣仿佛要將滄狼寸寸淩遲。


  他忽然顫抖不止:“王王爺!”


  “人呢?”漠滄無忌厲著眼反唇相問,手中的韁繩被他瘋狂攥緊。


  隻見滄狼臉色一沉,聲音支支吾吾,滿臉皆是恐懼之色:“逃逃了!”


  “蠢貨!”


  聽到這個結果後,心肺幾近炸裂,對太子無窮無盡的恨,就像三月枝枝蔓蔓的雜草不斷瘋長,太子一次次地成功逃脫,一次次讓他不由自主地想要去相信流傳在漠滄那些傳聞漠滄太子是天神之子!一個一出生額頭便隱著金光的人,注定會受到天神的庇佑!信過之後,他的內心便會生出一千種對既定命運的不甘。


  強者林立的時代,從來沒有與生俱來的高貴,隻有與生俱來的傲骨。他絕不相信漠滄天神一說,他從來都隻信自己!他勢必要打破這可笑的傳言,他勢必要逆轉乾坤、改寫命運!

  滄狼恐慌到了極點,不敢出一言以複,他明顯感受得到自己的腦袋已經在慢慢與身體分離。


  “傳我命令,速速封鎖聚龍城!我定要叫他插翅難逃!”


  枯枝上的寒鴉不知疲倦似的,收著翅膀靜靜窺視著天際被風卷著的殘雲,偶爾被大地的喧鬧一驚,忍不住要把目光轉向這個迷幻的人間。


  北風與青絲有染,與之糾纏不清,銬鏈陣陣清脆,緩解著行人眼中的寂寞。


  “往人群裏跑!”辭別狼騎,李愚拉著白餌往人群中逃去。


  狼人的追殺就在不遠處,此時的白餌,心中卻是異常的平靜,仿佛一具軀殼被牽扯著前行。


  攢動的人頭、淡淡的嗚咽、劇烈的咳嗽、紛飛的大雪,皆在一瞬間成了一幅靜物畫卷,斑駁的宮牆屹立了數百年,一座座人形冰雕形態各異,所有的聲音都凝結在薄薄的空氣之中,而她,也隻是畫卷中極不起眼的一筆。


  然而,這一切,皆被一個意外傳入耳中的消息給打碎了。


  “熾雲殿中反賊刺殺未遂被捕入獄,熾雲殿中反賊刺殺未遂被捕入獄,熾雲殿反賊”


  一時間,從浮屠宮流出來有關反賊刺殺未遂被捕入獄的消息,被凜冽的寒風刮滿了整個聚龍城。


  被一個行人撞了個踉蹌,白餌仿佛剛剛從迷夢中醒來,她顫了顫眼,想要去觀察周遭的一切,也想去聽聽人群之中究竟在議論什麽。


  紛亂的人群之中,很快就產生了兩種局麵。銳利的彎刀被高高舉起,風人挺直了腰板淩立雪中仰頭大笑;風雪掩麵,仇人無奈地歎出一口氣,沉沉夜色更加悲涼。


  在李愚臉上,滿是一副不可思議的神情,沒想到,在他離開之後,熾雲殿竟發生了這麽多事情。


  相比他的極盡嚴肅,白餌顯得更加慌亂,消息一遍遍地傳,她一遍遍地聽。


  刺殺,被捕,入獄,字字如石,沉落心之湖底,驚起萬千漣漪。


  她清楚得記得,將離說過,今夜他有重要的任務要做,並不能及時赴約,她忽然意識到,所謂的重大任務很可能就是刺殺漠滄皇!若這傳言屬實,那麽將離豈不是?


  逃亡的步子木然停了下來,無處安放的涼指被她置於唇間輕咬著,直到自己足夠清醒,心底的擔心越來越多,各種糟糕的結果,不了操控似的,紛至遝來。


  緝拿反賊!讓開!讓開!快讓開!”


  風人的嗬斥聲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驚起,猶如末世的暴風,將人群卷得四散紛飛,亦如猝然湧現的洪水猛獸,將人流陷入一圈圈漩渦。


  聚龍城中,那隻專門在夜間作怪的野獸,似乎已經感知到黎明將至,猛地發出了一聲嘶吼,勢必要在破曉之前毀滅整個都城。


  時間那般急促,卻又那般安靜,獵獵風聲如同催命的冤魂,在浩浩湯湯的大地肆虐奔騰著。聚龍城裏裏外外,狂追不舍的狼騎、倉皇逃逸的囚奴、維護治安的士兵,儼然勾勒出人間地獄的模樣。


  看著眼前的一幕幕,李愚的心思開始變得沉重起來,漠滄無忌一旦抓住了殺他的機會,絕不會輕易放棄,偌大的聚龍城如今已是危機四伏,明槍易躲,暗箭難防,再這麽逃下去,遲早會撞上漠滄無忌的襲殺,彼時,漠滄無忌的寒冰羽箭對準的是自己,此時,難保不會對向白餌。


  起初,為了不牽連白餌,他狠心將她推入懸崖,她卻奇跡般再次出現在他身邊,並選擇與他並肩前行。如今情勢越來越嚴峻,這一次,縱有千般顧慮,他斷然不會孤身離去!


  索性就放手一搏吧!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隻要他們能夠撐到東方破曉,一切都會發生逆轉!


  寒風陣陣,信念之火,越燒越旺。望著遠處將鎖的城門,他心中一定,將白餌的手越拉越緊,他要帶著她衝出這場驚天的陰謀,他要帶著她離開這個危機重重的都城,即便前路依舊未卜,他知道,離開這裏,她才能暫時安全。


  仿佛過了那麽久,又仿佛隻是一瞬間。李愚鎖住腳下的一柄彎刀,輕輕的一動,將之淩空踢起,然後,狠狠地抓入手心,牢牢握緊,回眸再顧白餌,眼神如倔強的孤狼:“白餌,我帶著你衝出聚龍城!”


  說罷,便拉著她卷入人流的漩渦之中,出城的執念不斷在催促他前進。


  天地間的一切聲音似乎都已經離她遠去,雙耳轟鳴聽不到半點聲響,失魂落魄地跑著,她總感覺在她身後,好像有一個人在叫她,可是每當自己回頭去看,那個聲音卻不見了。


  眼看二人就要接近城門口,白餌忽然停了下來。


  手心一涼,李愚驀然回過頭,不解地望著她:“怎麽了?”


  “……”上空風人的旗幡飛揚,下麵冷寂無聲,白餌仰頭望著他,兩片冰涼的唇瓣,剛要打開,卻又緊鎖,一副擔憂的神情入目驚心。


  李愚旋即對上她遲疑的眸子,眼如寒冰,倔強地用手托起她膽顫的雙臂,屏著呼吸,沉聲問:“你不相信我?”


  反賊被捕的消息,溶在一片兵荒馬亂之中,隻叫人聽得心亂如麻,她的腦海裏滿滿都是將離的聲音。


  她似乎聽到了他爽朗的大笑,“食餌!真的是誘餌的餌!原來你不僅是天生的誘餌,從小到大都是誘餌!”


  聽到了他一本正經地揶揄,“江湖人不誆小姑娘!”


  聽到了他鄭重的承諾,“我們一定還會再見麵的!”


  聽到了他悠遠的長歎,聽到了他憤怒地嘶吼,還聽到了熾雲殿中,那些朝紛紛朝向他的兵刃相互碰撞發出的摩擦聲。


  那個英勇無畏的少年,眼睛裏滿是嫉惡如仇的嗔怒,那張刀削的側臉滿是被彎刀劃傷的傷口,沾滿鮮血的雙手如同剛從血泊中浸泡而出,轉眼之間,在他身後閃現出一柄鋥亮的彎刀,正朝他狠狠刺去!


  狂風卷起亂雪,他的身影漸漸地掩入一片雪幕之中,他朝自己伸出一隻手,聲嘶力竭,“白餌,白餌,白餌”


  天地幽地一片漆黑,他沒入了人海,再也沒了蹤影,而那個聲音一遍又一遍在天空之中回響、飄蕩。


  白餌的腦子亂亂的,麵對李愚的誤解,她連連搖頭,一時間不知如何接口。


  凝望著她不定的雙眼,李愚的心驀然慌亂起來,莫非她在怪自己將她推入雪陂?怪自己狠心將她拋棄?她真的不再信他了麽?

  李愚激動地想要解釋:“將你推入雪陂是我不對!是我不該狠心丟下你!但請你再相信我一次,我一定可以帶你逃出去的!”


  “不是的,不是的!”聽著他字裏行間無盡的自責,白餌隻覺得心如刀絞,她不再顧忌,顫抖著說著:“將離,是將離!我覺得他一定是出事了!”幾近要哭出來。


  “大哥?”李愚眉頭緊緊皺著,白餌告訴過他,為報家族之仇,將離借漠滄皇暫赦囚奴之機逃出了囹圄,如今整個聚龍城因他而亂,將離是否會因此受阻?細思極恐,李愚不敢再想下去。


  “我們回亡奴囹圄看看好不好?”抑製不住想要確認將離是否平安的衝動,白餌做了一個驚人的決定。


  他們逃了一夜,不正是為了逃離那裏嗎?亡奴囹圄,與死神擦肩的地方,所有的狼人皆在那裏盤桓,回去,不是明擺著往火坑裏跳嗎?白餌忽然覺得,自己一定是瘋了!


  “你想清楚了嗎?”李愚極度平靜地問道。


  白餌瘋狂點頭,眼前不禁翻起一片霧氣。


  凝望著她滿是惆悵的臉龐,李愚毅然決然道:“好!我們回亡奴囹圄!”


  幾絲迷霧在樹梢縈繞,一隻寒鴉撲扇著翅膀衝上了雲霄,發出了幾聲啼叫,那聲音仿佛來自遙遠的亙古,預兆著一個大荒流的時代即將到來。


  寒風盡,飛雪逝,偌大的聚龍城皆籠罩在一片蒼白、淒寒之中。


  “王爺!王爺”掉進了溫柔鄉似的,滄狼興衝衝地叫著,距亡奴囹圄不到三裏的地方,在一片雪坡之上,他終於找到了漠滄無忌,心思飛旋,他猛地衝了上去。“王啊”


  剛衝到坡頂,便摔了一個踉蹌,一聲驚慌失措的慘叫聲中,一個雪球樣的東西,灰溜溜地滾了下來。


  乘著狼騎的漠滄無忌,收回落在遠處的視線,往身後瞥了一眼,除了半隻轉瞬即逝的手,剩下的,唯有一望無際的蒼白。


  滄狼癱在雪地,臉上是一副半死不活的神情,奔波了一夜,他早已精疲力盡,雖然還是讓太子逃掉了,但太子終究沒能逃過他的雙眼。想到這裏,他精神一振,擼起袖子鼓足幹勁從雪地中爬了起來,再次衝到了漠滄無忌跟前。


  “王爺,有線索了!有線索了!咱們的人發現太子進了亡奴囹圄!”滄狼咧開嘴欣喜若狂地歡叫著,一邊喘息著,一邊仰著頭,靜靜觀察著漠滄無忌臉上微妙的表情。


  誰知,漠滄無忌看都沒看自己一眼,他的眼神始終都落在遠處。這讓滄狼十分憋氣,滄狼萬分不解,到底是什麽勾走了王爺的魂?他忍不住想要順著那個方向去望,不服氣的目光一轉,掠過一片密林,最後停在了亡奴囹圄的大門!那裏,兩個守門的士兵正伸著懶腰、打著哈欠。“額……”


  “王爺是累傻了嗎?”耳畔是一片死寂,滄狼扶了扶額,暗自狐疑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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