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章愛比恨更重要
“妹妹,我何嚐沒有求父親,可父親說,正因為他是主審官,才更加不能徇私舞弊。”蘇月眼角的淚水大滴大滴的落下,樣子像極了一個疼愛孩子的母親,“妹妹,甘家滿門獲罪,年滿十四歲的男子斬首,女子充為軍妓,十四歲以下的全部發配邊疆,永世為奴!隻有你除外。妹妹,兩個孩子還那麽小,他們也是你的侄兒侄女啊,充軍途中艱難困苦,你就真的忍心看著他們死在途中嗎?”
“蘇小姐也說了,我是唯一幸免的,你也應該知道,我能活下來也是別人求來的,我就算不忍心,又能怎樣?”見蘇月始終不表露自己的真是目的,甘芙也開始跟蘇月周旋,反正她有的是時間。
“妹妹你和賢王關係匪淺,隻要你跟他說一聲,他一定能饒過我兩個孩兒的!”蘇月見甘芙好像已經被自己說動,於是說出了自己最終的目的。
原來目的在這裏,賢王?蘇家老賊的目的在賢王和太子!賢王和太子都是這次甘家案件的主審,若是自己去求了賢王,蘇老頭到時候就可以給賢王安一個徇私枉法的罪名,太子也會受到牽連。
皇帝中毒後雖然僥幸不死,卻癱瘓在床,此生都不可能再站起來,如今朝中一片混亂,太子、南宮博、南宮遠三足鼎立,三方博弈,任何一方稍有差池,就會被徹底壓垮,再無翻身之日。蘇老頭故意讓蘇月來求自己,若是自己真的是甘芙,若是自己不是那麽恨甘家,肯定會出手救兩個孩子,到時候,賢王受到牽連,太子被徹底打壓,便隻剩下南宮遠和南宮博兩人爭奪了。
“蘇小姐也應該知道,賢王是誰,素有冷麵王爺之稱,他又如何會因為我這樣一個毫不相幹的女子出手救兩個孩子呢!”甘芙冷冷一笑,眸中僅剩的一點的好感全部消失,“蘇小姐,你我雖然曾經是姑嫂,但如今你已不是甘家人,我如今是林府的六小姐,你我自然再無瓜葛,以後,沒事就不要走動了!”
甘芙的話讓蘇月麵色一僵,悻悻的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素衣,我乏了!送客!”甘芙輕輕靠在靠背上,閉上了眼睛,不再看蘇月那張虛偽的臉。一個連自己親生孩子都不顧的女人,她不想再浪費心力,今日,若蘇月真的是心疼兩個孩子來求她,她也許會看在她一片慈愛之心上放過兩個孩子,可她竟然是打著親情的幌子,利用她來陷害南宮禦和太子,那她就沒必要再相交。
不錯,甘家那些婦孺老弱無辜,可當初沈家的那些人同樣無辜,甘錄可以為了一己之私陷害自己最好的朋友,那她又何必替他憐憫他的家人。她的敏兒多麽無辜,她的聰兒多麽無辜,還有她堅貞溫柔的母親,多麽無辜。
因為蘇月的到來,勾起了甘芙對沈家的悲憫,勾起了她心中隱藏的仇恨,甘芙整個下午都沒有說一句話,獨自坐在窗台邊看著遠方,眼眸深處是隱忍的痛苦。
“芙兒!”林媚聽錦衣素衣說甘芙的心情不好,詢問知道是因為蘇月的到來,於是趕了過來,見甘芙望著遠方發呆,那雙總是沉靜的眸子裏滿是恨意和怒意,誤以為她又陷入了童年的悲慘記憶裏,輕輕走到甘芙身邊,將甘芙抱在懷裏,“芙兒,仇恨隻會讓人活在痛苦裏,你要學會放開,然後多看看未來,你的心就會平靜許多!”
“母親,你不恨甘錄嗎?”感受到林媚來自母親的關懷,甘芙覺得那顆冰冷的心漸漸的溫暖了過來,蘇月的到來讓她陷入了一個泥淖裏,怎麽都拔出來,林媚的話將她從那個泥淖裏帶了出來。但是她還是很困惑,不知道自己是該繼續恨,還是該放開。
“恨!怎麽不恨,但是,恨不能泯滅我心底裏的愛!”林媚輕撫著甘芙柔順的黑發,像所有母親一樣,給甘芙最溫暖的包容,“我相信,你的母親也願意你快樂的愛,而不是痛苦的恨!”
“可是我忘不掉!”她也曾掙紮過,也曾彷徨過,可是,每一次的傷害總是在她想要放棄的時候來的更凶猛,每一次的欺騙總是在她想要原諒的時候來的更徹底。所以,她的恨越積越深,她的愛卻越來越少。
“芙兒,母親不希望你活在痛苦裏,去看看他吧,也許看到他如今的樣子,你就能想通了!”林媚也知道,想要讓甘芙徹底忘記仇恨不容易,但是,她始終相信這個小姑娘的心底裏是有愛的,否則也不會為自己做那麽多。
第二天,甘芙在文斐的陪同下來到了刑部大牢,因為甘府一事牽連甚廣,刑部大牢如今已經人滿為患,擠滿各色人等。
刑部大牢不同於天牢,天牢羈押皇親貴族,這裏的關押的都是犯了重罪的普通人,皇帝將甘錄關押在這裏,可見對甘錄毫無一絲信任。
但甘錄畢竟是當朝丞相,自然不可能與其他人混在一起。穿過長長的甬道,直到大牢的最底部,在一間較為幹淨的牢房裏,甘芙看到了形神俱疲的甘錄。
甘錄一身素色長衫,黑發有些淩亂,聽到聲響,緩緩抬起頭,當目光觸及到甘芙的眼眸時,突然顯現出一道充滿希望的亮光,立刻衝到了牢房的木柵欄邊,欣喜的大叫了起來,“芙兒,芙兒你來救父親了是不是?”
僅僅幾天的時間,甘錄已經瘦了一大圈,寬鬆的長袍好似掛在身上,那雙總是帶著算計的黑眸此時有些瘋狂。看到甘錄,甘芙腦海裏浮現了沈浩當時被羈押的情況,即使最後上了斷頭台,他的頭發也一絲不亂,神色中沒有任何懼怕和傷感,一身正氣,昂首挺胸,讓行刑的劊子手也被他淩然的目光震懾住了。
這就是人與人的差別,這就是一個機關算盡的小人和堂堂正正的君子之間的差距。沈浩雖死,但正氣浩然長存,甘錄即使死了,也是遺臭萬年。
“世子,世子,你喜歡芙兒是吧,我現在就將她送給你,求求你在皇上麵前為我求情,留我一條性命!”甘錄自知自己所做的事情淩遲都嫌輕了,所以,他並不奢望能繼續榮華富貴,隻要能留下一條命,他足矣。
文斐蹙著眉,嫌惡的盯著麵前的男人,他不配做甘芙的父親。
“甘錄,我隻問你,甘芙到底是不是你的親生女兒?”甘芙早就看透了眼前這個人麵獸心的男人,到了如今,他仍然不忘賣女求榮。
“你亂說什麽,我當然是你的父親!”甘錄眼眸閃過一絲狡黠,難道她知道了什麽。
“甘薔親口告訴我,我不是你的親生女兒!”她本不想追究這個問題了,因為,即使甘芙是甘錄的親生女兒,也改變不了她已經不是甘芙的事實,不過,她既然占據了這個可憐的小姑娘的身體,總要為她做點什麽。
“什麽,她胡說的,你當然是我的女兒!”甘錄沒想到甘薔會將實情告訴甘芙,但是如今他絕對不會承認,因為甘芙已經是他最後的希望。
甘芙最看不起的就是甘錄的自私,無論是妻子兒女,在他的心裏都不會留下任何痕跡,除了他自己。事到如今,他想的仍然是如何保下自己的命,全然沒想過他的兒女和孫子孫女。
“甘錄,你當初為何要陷害沈浩?”看甘錄的樣子是不會說真話了,甘芙也不想在他身上浪費時間,於是轉移了話題。
“沈浩?”甘錄不明白自己女兒怎麽會問沈浩的事,隻是想了想,“我們同窗三載,互相賞識,情同手足,然而他事事都壓我一頭,當年我們一同中的進士,最後金殿麵聖,他是狀元,我隻是探花。後來分配職位,他是翰林院士,我卻被分到了窮鄉僻壤任縣令。再後來,我經過努力,終於回了京城,他升任丞相,我卻是侍禦史。”
甘錄說到沈浩,眸中突然凝聚出一種嫉妒和扭曲的憤恨,“論才華我不比他差,論能力我也不比他弱,隻不過因為他出身名門,所以仕途順利,而我付出比他多好幾倍的努力卻還是無法超越他。所以我很他,我要毀了他,我要看著他屈服在我的腳下,被我徹底踐踏!”
“就因為你的嫉妒和不滿,你就汙蔑他,將通敵的信件偷偷放在他書房裏?”甘芙不敢相信,一個人卑微的嫉妒心,竟然會這麽強烈,從而瘋狂到要陷害別人。
“我沒有!”甘錄突然疑惑的看向甘芙,“我雖然恨他,卻還沒有置他於死地的想法,我隻是想要超越他。是有人在我的書房中放了紙條,讓我舉報沈浩通敵,沒想到果然在他的書房中找到了與北岄來往的書信!”
甘芙隻覺得腦中一片空白,身子也跟著晃蕩了兩下。她恨了這麽久,怨了這麽久,原來甘錄不過是個替罪羔羊而已。
“不過一個紙條,你就敢舉報當朝丞相,可見給你留紙條的人是讓你信得過的人,他是誰?”文斐也不曾想過,甘錄竟然是無辜的。
“那個人是誰我不會告訴你們!”甘錄突然警惕的看向兩人,繼而冷靜的盯著甘芙和文斐,“你們問沈浩的事情幹什麽?”
甘芙已經徹底的失去了理智,腦子裏了全是家人慘死的畫麵。甘錄不肯說出給他留紙條的人,但她也能猜到,能讓甘錄不顧性命相信的人,除了皇帝再無他人。
一直以來,她以為是甘錄將信放在了父親的書房裏,皇帝因為忌憚沈家,所以順水推舟,沒有給沈家辯駁的機會而已。如今甘錄卻告訴她,整件事其實就是皇帝一手策劃的,他派人偽造了書信,又派人給甘錄傳信,讓甘錄去查抄沈家,最後直接置沈家於死地。她從來不敢去想,一個皇帝竟然處心積慮的去陷害一個忠心耿耿的臣子。多麽可笑,多麽愚昧,多麽昏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