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我有點怕
(二更)
夜裏,一盞燭燈油黃。
吳茱兒盤膝坐在床上,規規矩矩地穿著衣衫褲子,就連鞋襪都沒脫下,防著鬼大俠半夜偷襲,不敢睡覺,喝了一壺濃茶提神。
到三更,隱約聽見巡夜人打梆子敲更聲。吳茱兒托著下巴,眼皮開始打架,連忙擰了大腿一把,生怕自己睡著了。
“怎麽還不來啊。”她小聲嘀咕,忽然耳中傳來一聲輕響,像是有人撥弄了門栓,她立刻坐直了身子,緊張兮兮地盯著屏風那一頭的黑暗處,影影綽綽看不清。
“是鬼大俠嗎?”
她低低問了一聲,就見屏風後麵踱步而出一個高大的人影,籠罩在一襲黑衣黑袍中,頭戴鬥笠,垂下黑紗,遮住了麵孔,一手扶著腰間的金絲劍柄,仿佛隨時都會拔鞘而出奪人性命,周身冷冽,不像是人,倒像是從冥界前來的勾魂使者。
然而吳茱兒借著燭光看到他的人形,而不是一道模糊的黑影,就讓她心中的懼意去了三分,壯著膽子同他說話:
“我有乖乖聽話,沒有把你的事告訴別人。”
太史擎挑挑眉毛,看著她衣衫整齊地坐在床上等他,披散著烏溜順滑的頭發,襯得她小小一個人兒,臉還沒有他巴掌大,說出的話也招人疼,讓他興不起心思嚇唬她。
他沒有再往前走,就靠著屏風,鬆開劍鞘,兩手抱著雙臂站在那兒。不得不說這個原地不動的姿勢。讓吳茱兒心安了不少。
“腳上的紗布拆了嗎?”
“沒有,”吳茱兒搖搖頭,動了動左腿,提起褲腿給他看了一眼上頭纏的白紗,證明她沒有說假話:“你不是讓我五天後再拆開嗎,我一滴水都沒沾,也沒吃辣的沒喝酒,今天才是第五天,我猜你今晚會來,就先沒拆呢。”
其實是她怕在他來之前她就拆了。萬一有什麽不妥。他再賴她的不是,白紮了她那麽多下。
見她這樣配合的態度,太史擎稍稍有些意外,她可比他想象中聽話多了。該說她是乖巧懂事呢。還是膽子小沒出息。
“拆了吧。我看看。”
“哦。”
吳茱兒把腿翹到膝蓋上,從枕頭底下摸出一把小刀子,抬頭瞄他一眼。扭了扭身子,沒有脫鞋,隻把褲腿稍稍卷高一層,露出一截腳脖子,然後用小刀慢慢割開了死結,再一層一層解開它。
揭開了最後一層紗布,看到她腳踝處,她先是愣了一下。之前他說在她腳上留了個記號,她也曾浮想聯翩,就怕他是在她腳上紮了幾個字,萬萬沒想到會是這個模樣。
那一抹淡淡的殷紅,活靈活現,就像是拇指揉搓了胭脂,按在她的腳踝上,再細看,又像是一枚剛從枝頭采下的小小紅果,似乎用力一捏,就能摁出甜汁兒來。
真地好似她天生帶來的胎記一樣。
太史擎眼力極好,隔著丈遠也能看清她露出的一小截白生生腳脖子上的刺青,沒有發炎也沒有變色,就和他想要的一模一樣,他滿意地勾起嘴角,道:
“好了,這樣就行。”
吳茱兒又摸了摸它,趕緊放下褲腿望向他,小心翼翼地對他說:“我能不能問一問,這個胎記有什麽用啊?”
“到時候你就知道了。”太史擎不打算這麽早就告訴她,要她去冒充權勢滔天的雄震之女,怕嚇破她的膽子。
“哦。”吳茱兒怏怏地低下頭,識相地沒有再問。
太史擎瞅了她一眼,淡淡說道:“交給你個任務,問一問謝月娘,打聽到曹太監什麽時候啟程帶你們回京師。”
吳茱兒心想:月娘上回問過了,說是等到三伏天過了就走,再有不到一個月了。
可她沒有傻到這會兒就告訴他,免得他再叫她去幹別的,萬一讓她殺人放火呢,她肯定不幹啊。
於是乎裝傻道:“曉得了,我打聽看看。”說完就眼巴巴地望著他,暗道:沒別的事了吧,他還不走嗎?
話到這裏,太史擎本該走了,可是看她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望著自己,傻乎乎的讓人放不下心,叫他鬼使神差地問了一句:
“你在這兒沒人欺負你吧。”
吳茱兒剛要搖頭,忽地就想起來白天發生的事,頓時將憂愁煩惱都掛在了臉上。
太史擎帽下的臉色微沉:“怎麽,有誰欺負你嗎?”
“不是,”吳茱兒沒忍住,把白天有人闖進後院兒來抓人的事同他講了。大概在她心裏麵,他雖然對她使了壞,可他還是那個救過她性命幫她教訓壞蛋鬼大俠。
“錦衣衛麽.……”太史擎腦子一動,便猜到了當中原由,無非是東林黨人安排的那個假貨叫那錦衣衛姓嶽的上了當,當成是真貨帶走了。
他輕嗤一聲,不以為意。他對吳茱兒另有安排,卻不急於這一時。
同樣都是假貨,宋孝輝那些手段,也隻能騙騙錦衣衛了,到了老奸巨猾的雄震跟前,就隻有送命的份兒。
“月娘說了,錦衣衛的人可厲害了,說抓人就抓人,說殺就殺了,”吳茱兒打了個寒顫,搓了搓手臂上的雞皮疙瘩,小聲囁嚅道:
“我有點怕。”
“怕什麽怕,”太史擎冷哼,放下手握住了劍柄,沉聲告訴她:“有我在暗中保護你,即便是閻王老子來了,也拿不走你的小命,何況是區區幾個錦衣衛。”
吳茱兒呆呼呼地望著他,聽著他的話,就好像冬日裏灌下一壺釅釅的熱茶,從頭到腳暖烘烘的,熱氣竄到腦門兒上,天再寒也不怕。
她突然有點開心,不知道為什麽。
“睡吧,我走了。”
太史擎拉低了帽簷,這一回沒有不告而別,他轉身離去,走到門口,就聽到身後傳來一句蚊聲道:
“我會乖乖聽你的話,你說話可要算數啊。”
“.……哼。”
他拉開房門走出去,反手輕輕帶上,無聲無息地踏進夜色中。
吳茱兒坐在床上等了一會兒,約莫著他已經走遠了,這才跳下床來捂著蠟燭跑到門邊,照一照門栓,發現它就盡職盡責地待在原位上,把門關地嚴嚴實實的,沒有一點打開的痕跡。
“奇怪,他每回都是穿牆進來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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