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1章 放狗
日漸西沉、天色昏暗下來，來往於朱厚煜住處的官員也稀少起來，隻有宮裏的內侍還偶爾躡手躡腳地走進去。
朱厚煜閉著眼睛仰躺在長椅上歇息，高要小心地為他按揉著太陽穴、連呼吸都盡可能放輕。
今天的行程排得實在太滿，傷兵營演說、接見地方官和地方士紳、探訪有功將士的家屬……忙完以後整個人都不好了。
誰讓他現在最大的資本就是“天子”這個身份呢？現在的處境要求他必須把這個身份利用到極致。
朱厚煜對自己的水平向來十分有b數，都不說張居正、戚繼光了，拋開天子的身份，王元寶、張維賢、甚至楚王都隨便安排他。
要不是投胎的技術好，今天哪輪得到他在道德的製高點上隨地大小便、對他們指指點點？
“高要，你侍奉在朕的身邊多少年了？”
“回陛下的話，迄今為止已有六年了。”
朱厚煜突然跟自己搭話、高要頗有些受寵若驚，除非公務相關、朱厚煜極少召見身邊的近侍，莊妃搬進天子寢宮後、更是連伺候的近侍都免了，天子不敲鍾誰都不敢進去。
哪怕是費瑛這種高級工具人，一天下來都難得跟這位搭上幾句話。
這裏麵的原因自然很多，朱厚煜一方麵是為了騰出跟雨相處的空間，另一方麵、他也實在不適應別人過度的侍奉。
他至今都忘不了自己兩歲那年、有一個近侍試圖給他擦屁股，在被他喝退後還一臉委屈，有人伺候雖然是好事，但到這種程度就屬實有點過了。
封建時代的貴族是真的在把人當成器物用，但凡還有一點現代人的意識、就絕對接受不了這種程度，他朱厚煜再混蛋、好歹也是接受過完整的社會主義教育的。
為了不顯得自己過於怪異，他也隻好刻意疏遠身邊的近侍，反正近侍嘛、在誰眼裏都是妥妥的奸佞小人，自己這樣還能博一個親賢臣、遠小人的美名。
“六年了啊.……”
朱厚煜意義不明地點點頭，伸手在衣襟裏摸索出一個小型的玉質虎符、示意高要接過去。
“願意替朕辦點事嗎？”
“能為陛下辦事是奴婢天大的榮幸！”
高要大喜過望，立刻小心翼翼地將虎符捧在了手裏，他刻意熟悉過宮中大小事務，自然認得這是調動淨軍的兵符，按規製來看、恐怕調動千餘人都綽綽有餘了。
十年了.……他進宮整整十年了！他在這十年裏受盡了欺淩和侮辱，這是他第一次離權力這麽近，從手指到心尖都在忍不住顫抖。
“別急著說大話，朕這活兒、你還真不一定敢接。”
朱厚煜微微撇嘴，剛要撐起身子、高要攙他的手就伸了過來，也就索性在他的伺候下坐直。
“朕準備在這兩天辦些事，可這錢糧啊、醫生啊，始終差上不少，窮鬼可是辦不成事的。”
“陛下怎麽會窮呢？天子富有四海，這天下都是陛下您的家產！”
朱厚煜讚許地看了他一眼，以前沒發現、這家夥還蠻會接話茬的。
“可朕現在缺銀子了啊.……”
“誰有銀子，奴婢就去問他‘借’來獻給陛下！”
能混到今天這步、高要也不是個蠢人，朱厚煜的話都說到這份上了，再不懂就不用當近侍了，趁早回家找個班上吧。
陛下缺銀子了應該去找戶部、去找內庫，找他高要幹什麽？還遞給他一個玉虎符，這顯然是需要借他的手去辦一點髒事，大好事啊！
替陛下辦髒事算什麽？挨罵了更好！辦了那些髒事、以後就是陛下的“自己人”了！這點覺悟都沒有，近侍就沒有存在的必要。
朱厚煜倒是頗為訝異地看了他一眼，這稱得上是個肥差、但絕對稱不上是個美差，把平民百姓敲骨吸髓也就那點油水、拿來塞京營的牙縫都不夠，想湊到自己預期的數字，就必然要對富商甚至士紳下手。
這些人可不是好惹的貨色，一個個的背後都“通著天”呢，真要惹惱了某些大佬，朱厚煜都保不住他。
感受到朱厚煜訝異的眼神，高要”撲通”一聲就跪了下去。
“奴婢雖然愚鈍、但也知道勤於王事，沒有哪一日不想著如何報答陛下厚恩的！如今陛下有了用得著奴婢的地方，奴婢萬死不辭！”
“好小子。”
朱厚煜忍不住拍了拍高要的肩膀，他有些理解為什麽那麽多皇帝喜歡用太監了。
哪有什麽緣由、哪有什麽道德，隻要他一句話，再離譜的事高要都會搶著去幫他辦成，今天搜集錢糧是如此，日後草菅人命、淫樂玩耍也不會有半點差別。
瞧瞧人家這態度！他是真想讓那些混蛋大臣們好好學學，一個個拽得跟什麽一樣，是個人就想跑來教自己怎麽做皇帝。
“我是科舉考上來的、又不是你賞我的官做”，抱著這樣想法的大臣才是主流，隻要淡泊名利到一定程度、天子都不能拿他們怎麽樣。
朱厚煜還沒有注意到，他此時的心態已經發生了微妙的變化，隻溫和地對高要笑了笑。
“朕需要的東西都在這張單子上了，兩天，無論你用什麽手段、兩天之內湊齊送過來，敢去欺負老百姓朕就剝了你的皮。”
高要恭敬地接過紙條揣進懷裏、悄無聲息地退了出去，隻留朱厚煜一個人在書案前沉思。
“剛才那家夥的眼神好像反派哎，用這種人真的沒問題嗎？”
雨的身形逐漸在朱厚煜身後浮現，女神大人親昵地摟著他的脖子，把臉蛋湊過來一起看那封題本，張居正在那封題本上以極為委婉的語氣表示：
這件事您又沒跟我商量過，朝廷實在是沒有準備、更沒的糧餉，就是有、短時間內也送不過去，要不您裁點軍、或者把承諾往後拖拖？
“我本來就是個反派角色，用反派當手下怎麽了？”
朱厚煜冷笑著把題本丟到了一邊，他當然知道張居正滿足不了自己的需求，他要是能滿足、自己說不定還就不問他了，要的就是你這封題本。
首輔駁斥天子為將士謀福利的訴求，為了節省錢糧鼓動他裁撤有功將士、坐視傷兵死去。多好的宣傳素材，內閣那幫老不死的休想再把手伸進京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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