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太監的本份
“所以你是想跟朕說，如果朕使喚宮中的繡女、用朕自己寶庫裏的珍材縫製一件衣裙，會引來大麻煩？”
朱厚煜的臉上帶著溫和的笑意、咬牙切齒地說出了這句話，費瑛跪伏在他麵前一句話也不敢說，冷汗從額頭上滲了出來。
他身後，養心殿的太監和宮女呼啦啦跪了一地，所有人都嚇得跪在原地、連大氣都不敢喘一聲。
太後還是十分關心他的，朱厚煜入魔情況嚴重時，她恨不得每天都過來看他，在有人以不合禮法勸誡她後，太後倒也從善如流，一個侍女都不帶、穿著黑鬥篷悄咪咪地跑過來看他，這種情況直到他“病情稍緩”才逐漸停歇。
今天午膳時，仙兒姐被太後請過去用膳、順便了解一下天子最近身體如何，朱厚煜便趁機詢問費瑛，能否吩咐下去，用宮裏的材料和人手、為龍葵縫製一件廣袖流仙裙。
要論這種奢侈品的精工細作，天下無人能出皇室之右，隻要朱厚煜想給龍葵最好的，就必須動用到宮裏的力量。
但費瑛的回答不是很讓他滿意。
準確地者說，是相當不滿意。
這個狗奴婢居然敢告訴他，針宮局那邊是馮保的人在管、大概率連理都不會理他，最好還是不要自取其辱地去下令，以免馮保順藤摸瓜地查到些什麽。
費瑛自然不敢直接這麽說，這是朱厚煜自行理解後的內容，他自小便在宮中長大，看慣了大明官僚的官腔、和這些奴才的陰陽話，自然明白他的意思。
他難道不知道這個要求有難度嗎？身為自己身邊的大太監，費瑛的第一反應居然是回絕自己、而不是想辦法為自己排憂解難，這家夥的腦子裏在想什麽？
“說話呀？啞巴了？皇上讓你回話你不回，想抗旨？”
“回皇上，然……然也……”
“混賬！還然也呢！你個狗才別的沒學會，那幫大臣的推諉和鬼話倒是學了不少！”
天子勃然大怒，一腳揣在費瑛肩上、把他踹得滾出去好幾圈，費瑛喊都不敢喊，立刻連滾帶爬地跪回他腳下，這家夥嚇得都快流眼淚了、但就是不鬆口。
朱厚煜不禁開始懷疑，把他留在身邊是對是錯了。
相比於大臣，太監的優勢是什麽？為什麽天子大多喜歡用他們？
辦事能力？別逗了，絕大多數太監大字不識一個，他們大部分的人生、都是在伺候貴人中度過的，怎麽可能比那些切實掌管著國家的大臣還強。
品德？太監有個屁的品德，這幫家夥撈起錢來比文官都狠，他們是徹底不要名聲、不要臉麵的，如果長期放到地方上，很容易把當地逼得爆發民變。
太監隻有一個優勢：他們是天子的家奴。
他們是天子從小看到大的身邊人，為了哄天子一樂、連自殘的事情都能做出來，比起那些板著個臉、一副天子欠他們錢一樣的大臣，自然要親近許多。
他們沒有老師、同學，甚至沒有家人這種複雜的背景，他們的背景幹淨無比，可以全心全意地站在天子這邊，成為天子最忠實的走狗。
最後、也是最重要的一點，太監隻是天子的家奴，什麽時候朱厚煜看得不順眼了，一張二指寬的條子就能奪走他們的一切，不需要任何理由、也沒有後果。
如果這個家奴變得和那些大臣沒有兩樣了，他還要費瑛幹什麽？
“啟稟皇上，奴婢願意為皇上分憂！”
就在朱厚煜的眼神逐漸危險起來時，高要突然出聲，跪著從人群中匍匐到了他麵前。
高要自告奮勇、要幫他收拾一下那個好弟弟之後，朱厚煜就把他留在了身邊，偶然間發現這家夥做菜還挺好吃的，便本著廢物利用的心態、讓他管著養心殿的小廚房。
高要人長得憨了一點、做菜的功夫倒是極好，他會的菜品花樣極多、又下了苦功鑽研廚藝，連仙兒姐都對他的菜品讚不絕口。
朱厚煜的嘴很刁、尤其厭惡青菜，仙兒姐很是頭疼過一陣子，還是高要百般請教鑽研、對菜品進行了改良，最終做出連朱厚煜都讚賞的菜品。
仙兒姐因此對他的印象很好、經常當麵誇讚他辦事用心，連帶著朱厚煜對他的印象都好了幾分。見他主動攬下了這個差事，朱厚煜不禁開口詢問。
“高要，你一個廚子能辦好這件事嗎？”
麵對天子的質疑，高要五體投地地跪在地上、謙卑回應。
“回皇上，奴婢雖然隻是一個小小的廚子，但也始終記得自己是陛下的家奴；現在陛下有了想要的東西，做奴婢的自然要克服萬難、不擇手段地為皇上分憂才是。”
這番話說得讓朱厚煜刮目相看，這家夥雖然腦子不太靈光，但思想覺悟還是很高的嘛，倒是可以好好培養一番。
費瑛跪在地上臉都青了，這是砸場子、砸他費瑛的場子！
他前腳回絕了天子、高要後腳就把差事攬過去了，這讓天子怎麽想？連一個廚子都能辦成的事情，太監總管居然辦不到，那跟廢物有什麽區別？
太監如果對天子沒用了、那下場會無比淒慘，高要這狗才的心好生歹毒啊！
“費瑛，朕左思右想、高要一個廚子怕是辦不好這個差事，那就讓他當太監總管吧，反正原先的總管也不幹活？”
“皇上！奴婢知錯了！求皇上恕罪呀皇上！”
這番話把費瑛嚇得夠嗆，他立刻跪著爬到朱厚煜腳邊，鼻涕一把淚一把地哭訴起來，頭在地上磕得擲地有聲，朱厚煜看得不禁皺眉。
這家夥侍奉自己多年，總體上還是合格的，他朱厚煜也不是不念舊情的人，那就下他一次麵子、讓費瑛長長記性吧。
“起來吧、眼淚鼻涕惡心死了，這件事你給高要打下手，他要是回頭跟朕告狀。”
朱厚煜沒有說後半句話，揮揮手示意讓他們滾蛋，自己專心地開始用膳，高要的手藝不錯，這些菜要是涼了就太可惜了。
菜要是涼了、那就該撤下去換一盤新的，某些人也一樣，不過他希望這些人自覺一點，可以主動發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