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流彈

  先前開口的白衣少女脆生生地應了一句,抬手對著朱厚煜的脖頸便是一劍,動作嫻熟而冷靜。


  朱厚煜仿佛能感受到劍刃的寒光射在自己脖頸上,汗毛倒立、全身緊繃,但清兒的那一指實在太重了,他現在仍然不能動彈,隻好坐以待斃。


  好嘛,三次奪舍、三種死法,最後一次還是被清兒製裁了,這死得也太冤枉了。


  他無奈地暗歎一聲,做好了再度豐富死亡經驗的準備,還好這次死亡前做好了準備,侍劍、水笙已經安置妥當,以後尋回來還算容易。


  就在他閉目授首之時,空中驟然傳來一聲暴喝。


  “小妮子劍下留人!”


  白衣少女被喊聲嚇了一跳、不由自主地扭頭循著聲音望去,一個黑色的不明物體被飛擲過來在空中爆開,濃濃黑煙眨眼間彌漫開來。


  白衣少女被黑煙熏得險些流淚,擺著格擋的劍架許久也沒有遇到襲擊,心中暗叫不好,再伸手抓向地上的朱厚煜時撲了個空。


  朱厚煜被一雙蒼老有力的大手一把提起來,趁著黑煙便向遠處飛去,定睛一看,竟是個熟人。


  “丁……不三?”


  “當然是你爺爺我,要不是為了我家丁鐺,誰會玩命過來救你!”


  丁不三沒好氣得罵了一句,施展起輕功、想沿著長樂幫馬隊的蹤跡快速退場。


  朱厚煜和清兒交手的場景他看在眼底、驚在心裏,現在的年輕人都是怪物嗎?就算是他這把老骨頭對上清兒,能不能撐上百來個回合都不好說。


  “想跑?放箭!”


  清兒冷聲喝道,密集的箭雨迅速封住了兩人的去路,丁不三隻好折身逃向穀口,身後、白衣少女們緊追不舍。


  “別……千萬別.……從穀口走。”


  朱厚煜忍著重傷、斷斷續續地講完這句話,想拉著丁不三回頭。


  但為時已晚,隆隆如地震般的馬蹄轟鳴聲傳來,黑甲騎士們從遠處直衝向穀口,這要是迎麵撞上去,天王老子都得被踏成肉泥。


  “臭小子不早說!害死你爺爺啦!”


  丁不三氣急敗壞地大喊、隻能放棄了從穀口逃跑,他高高躍起、一掌劈死血刀門的一名惡僧奪了馬匹,對著山坡上防禦最薄弱的地方猛衝。


  朱厚煜急得快要吐血、又因為傷勢太重說不出話,兵法講究的是“實則虛之、虛則實之”,如果對方露出了一個很大的破綻,最先要考慮的、就是那是不是一個偽裝成肥肉的香餌。


  清兒十歲就能執掌兵權,每天接觸的還是朱厚煜、趙風子這種滿肚子壞水的人,以殺人走私為生的白家兄弟、已經是她能接觸到最純良的人了。


  就這種成長環境,那個薄弱處要是沒有陷阱、朱厚煜就把自己的頭蓋骨當碗使。


  果然、就在兩人和一眾俠客即將衝上坡頂時,義軍的弓箭手從容散開、露出了身後三排整整齊齊的火槍手,火槍上的火繩早已被點燃,士兵們蓄勢待發。


  朱厚煜和丁不三嚇得頭皮發麻、渾身血液都要凝固,官造火槍質量是差一點,但這麽近的距離,他就算往火槍裏填充碎石子、都能把自己噴成篩子。


  “奶奶的,我丁不三縱橫江湖數十載,不想被你這孫子害死了啊.……”


  丁不三已經徹底絕望了,但朱厚煜卻覺得還有一線生機,自己還有最後一個賭命的機會,是生是死就看運起了。


  他運功強行壓下內傷,雙手扣在嘴邊呈管狀,發出一聲長長的呼哨,呼哨聲響徹全場。


  火槍隊聽到呼哨、下意識地放下武器原地站好,彼此之間麵麵相覷,等小隊指揮官反應過來、急匆匆地命令他們齊射時,朱厚煜和丁不三已經騎馬離開了一段距離。


  太好了、賭對了!清兒和丁典沒換自己練兵的口令!

  清兒和丁典停下動作、錯愕地循聲望去,那個指揮官的腦袋秀逗了嗎?這麽好的機會,居然不立刻清場?


  丁典似乎想起來什麽,瞳孔緊縮、高聲呐喊。


  “別開槍!都給老子停火!”


  眾所周知,聲音的傳遞是需要時間的,而且距離越長、所需時間越長,火槍隊聽從命令齊射後,丁典的呼聲才遲遲傳來。


  大股白煙瞬間彌漫開來,清脆的炒豆子聲在背後響起,朱厚煜大呼不妙,因為官製的劣質火槍,不可能有這種聲音。


  腳下被擊碎的石子、飛濺的塵土和碎片亂飛,他甚至能感受到幾枚彈丸挾著氣流擦著自己的臉頰飛過。


  朱厚煜緊張到了極點,他再度體會到了那種死生之間的沸騰感,那種靈魂從軀殼中飛升而出的解脫與虛幻,槍聲慢慢結束,他毫發無傷。


  胯下的馬匹突然傳來一聲哀鳴、轟然倒下,幸好朱厚煜輕功的底子還在,以一個奇異的姿勢連踏幾步,堪堪穩住身形。


  就在他暗自慶幸、身體驟然放鬆時,他感到自己的背部突然被人用錘子猛敲一下,有什麽異物嵌進了自己的身體,他輕飄飄地飛了起來。


  丁不三急忙一把拉回他,再看時、一枚彈丸正好擊在他背部,而這一次,他縫在衣服裏的鐵片沒有擋住。


  他們的馬匹也在齊射中被擊斃,丁不三隻好先行封住他傷口周圍的穴位,施展輕功、提著他遁去遠處。


  在身後義軍的視角裏,那匹馬身中數彈、哀鳴著倒下,朱厚煜接著慣性前衝幾步、被一枚突如其來的流彈擊中,他的背部濺起一團血花、整個人被巨大的勢能拍在地上,丁不三救走了他。


  “就是.……這樣了。”


  火槍隊的指揮官解釋完情況,緊張地看著飛奔過來的丁典。


  話說他剛剛是不是犯了個大錯誤?額,或許兩個?

  丁典無奈地扶住額頭,義軍手裏的火槍雖然很少,但絕對不是官造的劣質品,他們是花了真金白銀、從山西晉商那裏收購來的。


  這個距離、被一發流彈從背部一發入魂,那小子運氣也太背了,這麽近的話,就算是穿著嶄新的棉甲都會立刻死亡。


  自己的動作還是慢了一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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