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招安伊始
暖閣內，朱厚煜正在向張居正請教時事，主題是湖廣內亂。
雖然義軍和白蓮教鬧得很凶，但對於朝廷來說，還遠遠沒有到傷筋動骨的地步。
現階段武裝起義的叛軍，都不提質量和裝備，就算是數量上，與前往平叛的明軍相比也是絕對的劣勢。
軍事上朝廷一定能贏，而且是輕而易舉的大勝。朱厚煜精心培養出的摧陣營，對上白杆兵和關寧鐵騎都會死的很難看，普通義軍就更不用說了。
所以難點在於經濟，和湖廣的戰後重建問題。
士紳在這次動亂中死了很多，這是大好事。
對朝廷來說，這幫占著大量土地和佃戶、卻一毛錢稅不繳的士紳們，簡直就是寄生蟲一樣地可惡。
這幫人死了，他們的生產資料正好分給平民，平民可是納稅、服役的良好公民。
對於朝廷來說，湖廣地區的士紳遭到慘痛打擊，簡直是件做夢都能笑醒的好事。
那問題就來了，軍費怎麽辦？
本土作戰讓朝廷省了一大筆銀子，但預期支出仍然恐怖。
撇開軍械、糧草的損失不談，陣亡士兵的撫恤、戰勝之後的賞銀，這都是一筆可怕的支出。
丘八們的賞銀是不能拖欠的，平日的餉銀可以拖，要是平叛之後的賞銀敢玩花樣，他們就敢直接把湖廣地區洗劫個底朝天。
不要以為不可能，事實上、這種事他們幹得不少。
匪過如梳、兵過如篦，湖廣是重要的糧食和兵源產地，絕對不能讓邊軍給禍禍了。
這就是內閣一直把邊軍按住的原因，他們在猶豫，這幫人很能打、但洗劫平民也是一個比一個狠，要是放他們進去，湖廣幾年之內都不用指望稅收了。
張居正說得很認真，但朱厚煜心裏越來越急躁，幾次低頭喝水掩飾自己的情緒。
費瑛那邊怎麽回事，胡宗憲還沒送到？該不會出什麽事了吧。
突然，一陣雜亂沉重的腳步聲從遠處傳來，一團黑影撞開房門跌在地上，出現在朱厚煜和張居正麵前。
在張居正的一臉懵逼中，幾個追在胡宗憲身後的太監也趕了過來，拉住他就想往後拖，朱厚煜趕忙阻止他們。
“陛下，此人身份不明、是費瑛帶進宮裏的歹徒，奴才們實在不敢讓這等歹人留在您身邊呀。”
帶頭的太監話說得很委婉，語氣卻是陰陽怪氣、很有點不把天子放在眼裏的意思。
胡宗憲甩開拉扯他的太監，氣急敗壞地從地上爬起來。
“什麽歹徒、荒唐！本官是堂堂的監察禦史，來進宮麵聖的！”
張居正皺皺眉頭，胡宗憲這個名字他知道，很有才幹的一個年輕人。
但他被叛軍偷襲兵敗，自己卻完好無損地從對方的大本營回來了，這件事、對方還沒給朝廷一個交待。
“你們退下吧，此人是我和陛下一起決定請過來的，為了掩人耳目罷了、不想勞煩了諸位公公。”
張居正都發話了，太監們對於這位權傾朝野的首輔大人、還是保留著基本的敬畏的，隻能訕訕地退出去。
內廷真是越來越不像話了，一幫閹人就敢對天子這個態度，要不是外臣不能幹預後宮，他一定要整治一番這些小人。
“朕聽說先生正為湖廣的叛亂煩惱，費瑛就給朕推薦了這個人、說他能迅速平定叛亂，朕就把他接進宮來、想讓先生見見。”
果斷把鍋甩給費瑛，這樣就算胡宗憲說了什麽不該說的話，隻要自己處理掉費瑛、就不會有人懷疑到天子頭上。
幼帝怎麽會做這種事、又怎麽會有這種手段呢？一定是手下人貪圖私利、借天子之名牟利，嗯，一定是這樣。
“臣胡宗憲參見首輔、陛下，對於湖廣之事，微臣確實有一計良策獻上。”
張居正端起茶杯，不動聲色地瞥一眼胡宗憲，自己隻是給天子麵子而已，此人兵敗被俘在前、詭異脫逃在後，現在又私通內臣，良心大大地壞，倒要看看他能吐出什麽象牙來。
在接下來的半個時辰裏，胡宗憲聲色並茂地講述了一個故事，關於一個大明帝國的良好公民、被人迫害而不得不落草為寇的故事，並情真意切地代他表達了撥亂反正的強烈欲望。
當然，以上這個故事隻占了五分鍾，他主要是在說招安義軍的好處。
成年人的世界，誰聽你聊感情啊，怪無聊的。
胡宗憲的主要觀點如下：
第一，反正都是幫反賊，義軍、白蓮教誰死了大明都開心，何不讓他們自相殘殺、而保留住更多忠心耿耿的將士呢？
第二，白蓮教勢大、而且占據了諸多堅城，義軍未必能打下，隻要他們在與白蓮教的對抗中損失慘重，該怎麽處理還不是朝廷說了算。
第三，也就是最重要的一點，讓義軍去打仗是不用花錢的，沒有撫恤、沒有賞銀，甚至可以以贖罪為理由，讓他們對當地的破壞降到最低。
話說完，張居正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胡子，胡宗憲描繪了一個美好的願景，這著實讓他有些心動了。
朱厚煜則又高看了此人一眼，一個地方上小小的監察禦史，能當著天子和首輔的麵、說出如此精彩的一番言論，小夥子有點東西的。
張居正已經動心了，現在隻需要有人推他一把。
“先生，我覺得此人說得很有道理啊，如果那白家兄弟和狄雲真的如此有才能，何不收攏他們為朝廷所用呢？
而且，讓這幫人去查晉商與白蓮教勾連的證據，不是更隱蔽嗎？”
既然胡宗憲的說辭十分動人，這種兩可之間的事情，自己何不給天子一個麵子呢？
張居正最終答應、給義軍一個改過自新的機會。
他可以給義軍一個萬人的編製，也可以留下他們的首領，隻打亂重編他們的軍官，扔到邊關自生自滅。
但義軍最起碼要北上收複一個州府，並拿到晉商通敵的鐵證，否則，他沒有理由用自己的名聲保住一幫反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