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伏擊
一個月後,得到了馬匹補給的邊軍終於進入湖廣,江浙布政司的輔助軍開拔,從東部進入湖廣,軍隊分成五路、秘密前往北方與邊軍匯合。
至於川軍,修路是沒指望了,秦良玉在帶著部隊往南邊走,希望通過長江順流而下、再由江陵北上平叛。這進度,沒幾個月是來不了了。
東路軍一支兩千人的分隊裏,朱厚煜、丁典和清兒也在隊伍中。當地的千戶被征召去參戰,千戶臨走前熱情地拉上了醫術高明、又有一定武力的“狄神醫”。朱厚煜也樂得如此,他也想摸摸這幫叛軍的底細,順便見識一下古代的戰陣、為未來做準備。
朱厚煜原本沒想過要帶上清兒,但隻留小姑娘一個在家裏太過危險,朱厚煜又自覺自己和丁典本事了得,萬一兵敗了、抱著小姑娘逃命的本事還是有的。被清兒一哭一鬧一撒嬌之後,最終還是帶上了她。
這支兩千人的軍隊抽了當地四個千戶的丁才湊齊,據帶隊的千戶說,他們已經很良心了、隻吃三成的空餉,狠一點的能吃一半、甚至七八成。你要是把京營的那些老爺給召集起來,人能到一半就算他們輸,還得有一成小孩、一成雇來的湊數。
雖說如此,四個千戶也攏共養了百來個家丁,這批人是吃的足餉,戰鬥意誌和武器裝備優良,危急時刻都是敢上去玩命的狠角色。打起仗來,千戶們帶著家丁在後麵壓陣、逼著炮灰衝上去送死,打的差不多了家丁上馬收割,百試不爽。
靠著這百來個家丁,朱厚煜他們進入湖廣以來大大小小打了十幾仗,有一股叛軍甚至有四五千人的規模,然而官軍全部大勝,那些家丁一共死了兩個,就割了叛軍一大串腦袋。
至於普通士兵的傷亡,反正千戶們往上報的是兩千,朱厚煜尋思著雙方加起來也沒死到這個數的一半。打仗是個好事啊,一打起來,就能光明正大地把吃空餉的痕跡抹掉了,打贏了還有賞銀拿,天下還有這等好做的買賣。
至於輸,就憑這群起義軍?飯都吃不飽的餓鬼,拿著根鋤頭木棍就敢冒充軍隊了。打起仗來一窩蜂地往上擁,家丁們騎著馬、從側翼一個衝鋒就得崩潰,戰鬥力連盜匪都不如,行走的軍功和賞銀罷了。
千戶熱情地拉著朱厚煜的手,樂此不疲地給他科普著大明軍戶製度的現狀。朱厚煜臉上笑嘻嘻,心裏恨不得把他拉出去剮了,當著大明天子的麵聊怎麽薅大明封建主義羊毛,小夥子你很勇啊。
千戶說得正開心,丁典從隊伍後方策馬過來,衝朱厚煜使使眼色,朱厚煜會意、找了個托詞拱手離去。千戶意猶未盡地咂咂嘴,他是很看好這個年輕人的,這談吐和文學素養,要是能招到家裏當個上門女婿就好了。
“我瞅著有點不太對,咱們得準備跑路了,你看看四周。”
丁典的臉色有點難看,朱厚煜神情凝重地看看四周。太安靜了,連被大軍驚動的飛鳥都沒有,就好像……有人提前把他們趕走了一樣。
這年頭叛軍還會用兵法了?朱厚煜來不及細想,招呼著丁典就往隊伍後方趕去。兩匹飛馳的駿馬引起了小規模的騷動,行進的官軍吵鬧起來,朱厚煜聽見道路旁的樹林裏傳來越發頻繁的“沙沙”聲。
突然平地一聲炮響,一大群身上插滿樹枝、青草的起義軍從林子裏衝了出來,呐喊著撲向明軍。
炮灰們突遭劇變、被嚇得四散奔逃,千戶則吆喝著家丁們上馬結陣。暗處的弓箭手灑出一波箭雨,七八名家丁被射中、慘叫著落馬,千戶不敢久留,帶著心腹們駕馬驅散人群、掉頭就跑。
起義軍不敢阻攔馬隊,連忙散到一邊讓開,躲閃不及的明軍和義軍被戰馬踢中、口吐鮮血滾到一邊,顯然是活不成了。
白七從後方的樹林裏殺出,一棒打落一個落在後麵的家丁,奪過他的戰馬、反身衝向人群。白七武藝高超、又有戰馬相助,在亂成一堆的明軍裏左衝右突,頗有古之猛將的風範。
白五站在略高的土坡,指揮弓箭手點殺那些還在抵抗的明軍和軍官。朱厚煜和丁典的突然行動打亂了計劃,白五聽到嘈雜聲、以為明軍發現了自己的伏兵,不得不提前發動伏擊。
再往前走一點就是埋好的絆馬索,到時候、連這些家丁都要統統留下,可惜那些馬了,在南方、這可是個稀罕物件。
朱厚煜和丁典飛馬奔向清兒所在的後軍,後軍此時已被白七衝成了一鍋粥,清兒躲在一輛馬車頂上,義軍見她是個小姑娘、一時間倒也沒人去為難她。
一個身材壯碩的光頭猛衝過去,一刀便劈開明軍士兵的半邊身子,光頭一刀劃開布袋,感受著粗糙的米粒在自己手中流過、開心地哈哈大笑。他抬頭看到躲在車頂上的清兒,獰笑著揮刀砍去。
朱厚煜見狀焦急萬分,長鞭卷起地上無主的長刀,握在手中對著圍過來的義軍狠命砍去。長刀揮過、蓬蓬血霧激射而出,灑在周邊義軍的臉上,義軍紛紛畏懼地退開。
丁典輕功了得,直接從馬上一躍而起、把底下士兵的頭頂當成樁子踩過去,須臾間便縮短了一大半距離,但速度仍然不夠。
眼看大刀就要斬在清兒身上,清兒隻覺得脖頸被刀光照的發冷。
她此時卻格外冷靜,兩腳兔子般蹬在車頂、身軀盡力向後拱去,正好躲過光頭的大刀。
清兒探出小巧的右手對準光頭,內力一運、藏在指尖的碎片激射而出,劃開光頭粗壯的脖頸。
光頭迅速反應過來、驚恐地用右手掐住正在飆血的傷口,背後的丁典卻在此時趕到,照著光頭的後心便是一記無影拳。
光頭“哇”地噴出一口血、倒在地上,身軀抽搐著縮成一團,他的內髒已經全被那一拳打成了肉泥。
“帶著清兒先走,我沒那麽容易死!”
清兒被救下,朱厚煜卻被義軍團團圍住,一根根削尖了的木棍刺向他,朱厚煜左躲右閃、長刀不時斬斷幾根長矛,一時間倒還有些招架之力。
見丁典還在猶豫,朱厚煜隻覺得胸膛快被氣炸了,他就不該帶清兒過來,不、他就不該來趟這趟該死的渾水。
“滾啊!姓丁的我告訴你,清兒掉根寒毛、我跟你玩命!”
清兒不願意離開,死死扯住丁典的袖子,懇求地看著他。
“丁大哥,你快去救哥哥,他武功不濟、招架不了多久的。”
丁典看看朱厚煜、又看看眼中閃著淚光的清兒,一咬牙,大手探出捏在清兒後頸、清兒軟軟癱倒,丁典提上她、輕功施展開來,義軍的蝦兵蟹將自然攔不住他,隻能咬牙切齒地目送兩人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