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埋伏

  馬車上裝了不少物資,而且戚芳一個小姑娘還坐在裏麵,丁典不敢把車趕得太快,隻任由馬車緩慢前行。


  朱厚煜也樂得如此,他騎馬的本事並不嫻熟,真要讓他騎快了怕是隔夜飯都要顛出來。這也是他第一次欣賞到明代的野外景色,天空澄澈、蟬鳥於林中爭鳴,別有一番趣味。


  “狄兄弟,我們這是要去哪?”


  朱厚煜的打算是一路向東,到了江南的地界再說。不說江南富裕繁華,單說它不像北方、有日益頻繁的江湖爭鬥和外敵入侵,環境更加安定,就值得朱厚煜廢許多時間。


  更妙的是,江南足夠遠,在這個人口流動極少的年代,當地沒人會認識他們三人,荊州知府也不可能跑到江南捉拿他們。


  憑著徐君素的三千兩銀子,朱厚煜可以好生休養幾年,同時研習《神照經》、試著跟戚芳交流一下感情,把狄雲的心結之一解開,這些事都完成以後,就可以北上燕京取鹽引了。


  朱厚煜隱去戚芳的部分、把自己的打算說與丁典,丁典點點頭。等朱厚煜把身體大致養好,也就是他回荊州府的時候了,他有不得不留在這的理由。


  戚芳坐在馬車裏埋頭流淚,父親生死未卜,一直以來善待自己、溫和儒雅的萬家父子居然是吃人的惡徒,自己害師兄丟了使劍的右手、在牢獄裏受了三年的苦,也不知要以何種麵目去見他,種種情緒交匯之下,小姑娘已經不知要怎麽辦了。


  丁典內力驚人,隱約能透過馬車聽到戚芳的哭聲,暗自歎了口氣。戚芳在這件事裏有很大的問題,雖然他覺得多少能理解戚芳,但自己不是那個丟了右手又險些喪命的人,沒資格去原諒她,隻能祝這對苦命人能有個好結局了。


  眾人各懷心思,天黑時來到官道旁的一處驛站。明代的驛站原本是隻供給官員歇息和傳遞訊息的,但官員一路吃卡拿要、遠遠超出額定的限度,驛站的官員品級低微不敢反抗,就隻好把虧空往上報,長此以往,驛站上的虧空成了財政上的一個大窟窿。


  張居正上台後,重新規定了各品級官員接待的規格,若有超出規格者以貪汙論處。同時允許驛站在閑暇時對平民開放,自主經營獲利。


  兩板斧下來,張居正沒有裁撤大量驛站、導致大批失業人員成為社會不穩定因素,就基本解決了驛站這一財政上的大窟窿;朝堂上的大佬們也不在意這個,他們家中自有良田千畝,用不著占這點便宜;中底層的官員有些不滿,但因為沒有觸及他們的核心利益,反對的聲音並不大。


  哪怕朱厚煜對張居正有些膈應,也不得不承認這確實是一步好棋,大明的新首輔有兩把刷子。


  那就讓他站在台前去鬥吧,鬥得越凶越好,大明已經到了不得不改革的程度,眾人皆知,但改革者一定會遭到眾人的怨恨。皇帝是不能做這種台麵上招人狠的角色的,張居正可以,朱厚煜隻要躲在他身後,看著張居正和那些既得利益者們鬥法就好。


  朱厚煜討厭張居正這個人,但不討厭他的改革。


  一行人走入驛站,今天的驛站裏居然空空如也,沒有行商、也沒有江湖客。


  驛站的幫工趕忙滿麵笑容地走出來,熱情地把馬匹牽到後院,但他的笑容和動作很僵硬,眼睛裏有說不出的驚恐,簡直就像是.……身後有勁弩在瞄準他。


  再抬頭,空空如也的驛站裏靜地出奇,空氣裏冒著點血星子的味道。


  朱厚煜不敢向前走了,他扭頭看向丁典,丁典神色凝重、右手已經按倒了腰間的刀把上,整個人蓄勢待發。


  朱厚煜當即明白了自己沒有多想,拉起戚芳就要往回走,戚芳被朱厚煜猛的一拉有些驚慌失措,她還沒有想好要怎麽麵對以前親密無間的師哥,踉蹌著被朱厚煜拉著往外走。


  驛站外傳來細密、厚重的馬蹄聲,遠處一隊人馬打著火把、呼喝著向驛站飛馳而來,中間夾雜著魚鱗甲清脆的叮當聲,朱厚煜和丁典心下駭然,荊州府的官兵追來了。


  驛站二樓的幾扇門突然被踹開,數十名士兵從裏麵竄出來,人群裏幾名弓手和一台勁弩格外顯眼。原來是驛站裏埋伏的人手遲遲不見朱厚煜他們上樓,聽見馬蹄聲後直接衝了出來,防止一行人逃跑。


  丁典當機立斷,一手一個提起朱厚煜和戚芳,施展輕功向驛站旁的密林逃去。二樓的士兵立馬放箭,丁典稍稍錯身便躲過箭矢,甩掉身後的士兵逃出大門。


  丁典正要衝入密林,三支連珠箭挾著刺破空氣的尖銳聲響、從遠處激射而來,丁典瞳孔微縮,手裏拎著兩人躲閃不及,危急關頭一記鐵板橋向後仰倒、箭矢貼著丁典的臉釘在地上。


  隻這一會兒的工夫,追來的騎兵便匯合驛站的伏兵把三人團團圍住,一柄柄火把驅散黑暗,把朱厚煜和丁典難看的神色照的分明。


  騎兵中走出兩騎,一人的官服上繡著雲朵,赫然是專職負責保護地方大員的龍禁衛,剛才的連珠箭就是他所射出。另一騎不是別人,卻是荊州知府淩退思。


  朱厚煜當即想通了關節,淩退思料定自己一行人會逃出荊州府,幹脆在各處的要害驛站設上眼線,哪裏發現可疑人員、自己就帶著騎兵火速前往。


  “老實點投降,還是我廢點功夫把你捉回去?”


  淩退思一副文官打扮,腰間卻掛著一柄寶劍,他的功夫不弱,身邊還有龍禁衛的高手幫襯,再加上手下百來號官兵,就算活捉不了丁典,也足以要了朱厚煜和戚芳的命。淩退思就是算準了丁典重情義的心思,要逼他投降。


  丁典看看淩退思和閃著寒光的勁弩,又看看朱厚煜和戚芳,長歎口氣,他能逃,但保不住這兩人。


  “抱歉了狄兄弟,愚兄要食言了。”


  丁典隨即摘下腰刀丟在地上,朱厚煜情知不可為,也隻好放棄抵抗,任由官兵把自己一行人拷回荊州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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