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8章 被責怪
在庭院和衚衕里靜聽的人們,一開始是面面相覷,後來便交頭接耳起來。再後來,說話聲越來越大:
「這真的是『人在做,天在看,,什麼事都瞞不住老天爺爺啊!」
「就是,別以為自己精明,壓低了別人自己就高大了。誰有多大能耐,眾人心裡明鏡似的。在敗壞別人名譽的同時,也在敗壞著你自己的名譽。
「在衚衕口辱罵人家翠翠致死,要是老天爺爺不說出來,咱一輩子也被蒙在鼓裡。」
「可不是!就她們兩個人的事,翠翠已死,又沒別的證人,這冤就沉下去了。」
「聽說了吧?咱整個一個村都受天神保護著呢!」
「就是,要擱在別處,早打天雷劈了她了。」
梁曉樂見人們議論的差不多了,盧金平點頭點的也沒了力氣,便又提高嗓門,依然用那副渾厚洪亮的男高音說道:
「俗話說,多行不義必自斃!事已至此,現在後悔已經太遲了,如若不懲戒你,那些深受你害的人冤屈何以得報?不過,此長舌太累贅,拖著無法生存,那就給你收回去,罰你口出狗語一年。之後便改說人言。
「但如果改過來之後再犯的話,便再回復狗語。切記,只要再回復了,就永遠也改不回來了。
「也是上天有好生之德,對你行開化教導之實。望你改過自新,從新做人。」
梁曉樂話剛一說完,只見一道靈光從神壇射向盧金平的喉嚨。
長舌立時縮回,恢復了原來的形狀。而盧金平一開口說話,竟是狗叫聲:「汪汪汪汪」。弄得眾人哄堂大笑。
傍黑時分,依然還是在村西北角上的小樹林里,梁曉樂見到了梁曉翠的鬼魂。
「樂樂妹妹,你懲治了那個臭婆娘,還為我昭雪恢複名譽真的太謝謝你了。」
一人一鬼一見面,梁曉翠便高興地說。
「不用謝,為你,也為所有被她污衊過的婦女伸張正義是我應該做的事情。」梁曉樂說:「哎,翠翠姐,你的條件我落實了,那,我的呢?」
「我也說話算數。」梁曉翠痛快地答道。又問:「樂樂,先時你給我說的『半步多,和『一步少,,是怎麼回事?你再給我說說我好按照去做。」
「嗯。你先到陰市,那裡會有很多的和你一樣也是才死的鬼魂,在排著隊往前行。你隨著隊伍到了『半步多,,領取了鬼心后,再到『一步少,火車站等著上火車。火車開往酆都地府。到了那裡,再沿著黃泉路往回走。路過望鄉台、三生石,到奈何橋上喝碗孟婆湯,便完成了投胎的全過程。『半步多,和『一步少,都是三層樓建築上面掛著牌子,到了那裡你一看就知道了。」
梁曉翠點點頭,說:「樂樂妹妹多保重!」說完對梁曉樂擺了擺手,轉身離去。
梁曉樂望著梁曉翠越來越小的影子,不由落下兩行淚來,在心裡默默說道:「翠翠姐,是我沒有保護好你。我一定以你為鑒,再不讓梁家屯村裡任何一個女孩兒受到委屈!」
送走了梁曉翠,梁曉樂心裡空落落的。仔細回憶了一下這件事的全過程,猛然覺得自己是不是做的過分了些:
盧金平不修口德,造謠生事,搬弄是非致人死命罪該應得。
但她畢竟是一個家庭婦女,見識有限。受到如此懲罰,在眾人面前丟盡了臉面,萬一再想不開,尋了短見,撂下一雙未成年的兒女沒人照管豈不是自己之過?!
可恨之人也有可取的一面:她安心過自己的日子,積極地編織草編包裝袋,為自己的事業發展做出了貢獻。而且她家裡的土地全部租賃給了宏遠爹,按照神壇這方面的規定,她應該受到自己的保護。
梁曉樂又一次陷入幫人和害人的迷茫之中。
但事已至此,生米已經做成熟飯,現在只有面對事實,看好盧金平,以防她發生不測。
梁曉樂想到這裡,趕緊轉回家,想早些時候吃完晚飯,然後推說自己累了。早些休息,之後便到空間里觀察盧金平,一旦有什麼行動,自己好採取措施。
不想,一進門就被宏遠娘叫住了。
「樂樂,今天的事做的是不是忒過分了?」宏遠娘一臉嚴肅地說。
「娘,你······知道了?」梁曉樂有些心虛,說話的口氣也低了八度
「哼,全村大人孩牙兒都知道了,我又不聾不瞎,怎麼會聽不到?」
「娘,大娘(安桂花)領著她們找了來,我不得不看呀?」梁曉樂撅起嘴,故作委屈地說。
「你把她的舌頭給她收回′就行了,為什麼還要讓她像狗那樣『旺旺,地叫?這對她的打擊太大了。」
「娘,這是······這是····…神仙……」梁曉樂無話可說了。
「告訴我,那個說話的人,是不是你的神仙師傅?」宏遠娘用眼睛盯著梁曉樂:「他所說的話,我在養老院里聽得真真切切。那聲音,那腔調,與家來領你的神仙師傅一個樣。樂樂,你實話告訴我,這件事,是不是你磨著你師傅做的?」
梁曉樂搖了搖頭:「娘,真的不是我師父說的,這事與師傅沒一點兒關係。完全是我自己···…哦,求神……神······辦的。」
「嗯,不是就好。」宏遠心情不好,沒有聽出梁曉樂話兒里的破綻。長出了一口氣,又說:
「如今你大了,有多大能耐,娘都不知道了。不過,你要掌握一點:千萬不要個人用事。
「就拿這件事來說,你和翠翠是堂叔伯姊妹,是一個老爺爺的孫女。你們平時感情也不錯,她死了,你痛心,這我理解。如果你為了翠翠而讓你的師傅嚴懲盧金平,人們會說你挾嫌報復。
「盧金平雖然愛好傳播小道消息,造謠生事,但也不是她親手殺死翠翠的。如果你旺大娘(寇大影)不去找她,回來後母女倆不拌嘴;拌嘴后你也正好在家裡的話,也就發生不了這件事。這是各方面都往一個上面湊,湊來湊去湊成的,把責任全推給盧金平一個人,對她也不公平。
「再說,盧金平平時就爭強好勝,你把她搞得如此狼狽,她肯定接受不了。萬一想不開尋了短見,兩個孩子沒人管不說,她的丈夫也會因此抬不起頭來。你想想,豈不是毀了一個家庭?!
「梁家屯村裡大部分人都姓梁,是一個老祖宗,二百多年前還在一個鍋里掄馬勺,一筆寫不出兩個梁字來。你在本村同姓中這樣做,讓村裡人怎樣看待你?怎樣看待咱這個家庭?咱還在這個村裡混不混?!
「老天爺爺照顧咱,給咱的神麥、神布、神果子,到現在吃不完,賣不盡。為了報答老天爺爺,娘處處里小心從事,想方設法為村裡人,為周遭的窮苦百姓謀福利。唯恐一步踏錯,讓人們說我們財大氣粗,仗著老天爺爺的保護欺壓人。
「人的聲譽是一點點兒豎起來的,要毀,卻是一瞬間就能毀掉。
「人是這樣,神壇也是如此,如果一個神壇不能造福一方,光做些歪七扭八的事,誰還信任?!
「樂樂,你是香官兒,是神的人,千萬可不能利用自己的神壇,做不利於團結、危害村民的事情啊!」
梁曉樂聽得身上直冒冷汗。
宏遠娘說的這些話,她覺得句句在理。剛才自己也認識到了這一點,只不過沒這麼深刻。經宏遠娘這麼一提醒,她覺得自己確實是莽撞了些,把事情搞得太大了。
但是,這事又不能當面承認!
梁曉樂想了想,便對宏遠娘說:「娘,我也不知道怎麼就鬧到這裡去了,現在想起來,也挺後悔的。要是不管這個事就好了。娘,要不,今晚我去給宏皋嫂作伴兒去,以彌補我給她看事的過錯?!」
梁曉樂這裡強調了「看事」。
在這個時空里,香官兒給人驅鬼除魔通常說成「看事」,說白了,就是替神在民間降魔除妖。所做之事,都是受神指使或者指控。一旦神上身,便沒了自己的意識,所說所做,完全是受神的控制。
梁曉樂這麼一說,便表明了自己的身份:我是香官兒,人家來找我「看事」,我不得不看。神上身以後,我便控制不了事態的發展了。
宏遠娘見梁曉樂如此一說,又覺得自己委屈了女兒:是啊,她們端著舌頭找了來,女兒要是不給她看,也說不過理兒去。說不定這件事從頭到底,都是神仙操縱著辦的呢?只不過借了女兒的神壇。
女兒是小神童,供奉的神位又大,她們不上這裡來,又上哪裡去呢?
宏遠娘心裡這麼一想,面上的表情也就和軟了下來。口氣溫和地說:「孩子,娘話說重了。不過,也是為你好,以後注意著點兒也就是了。盧金平那裡,娘已經讓你大娘(安桂花)和你報嬸子(牛桂芬)兩個人陪著她了。吃過晚飯以後,咱娘倆兒到那裡看看,安慰安慰她。之後,你該幹什麼還是幹什麼去,那裡有娘呢。」
「嗯,我聽娘的。」
梁曉樂痛快地答道。心裡卻在想:打哭了再去哄,自己扮演了一個十足的兩面派角色。
天已經大黑下來了,也到了開飯時,母女二人一同到食堂吃晚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