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各方反應
梁趙氏抹了鹼面以後,不大一會兒就不疼了。踏踏實實睡了一晚上。第二天早起用手摸了摸,嘿!還真管用!一點兒也沒腫起來。
「真邪了門了。剛蟄著的時候,就像有根針在肉里到處竄一樣,疼得鑽心。揉上鹼面不大一會兒,就不怎麼疼了。跟沾米羊(螞蟻)(注)咬了一口似的。睡醒覺什麼事也沒有了。一點兒也沒腫起來。」
梁趙氏對前來看望她的大妯娌梁薛氏、三妯娌粱榮氏說。
「長這麼大歲數,也沒聽說過用見面治蠍子蟄著。記住這個偏方兒,再遇見這種事就不著急了。」大奶奶梁薛氏說。
「慧敏說了,治蜂蜇著也管用。」梁趙氏聲音里透著自豪。
「還是大家兒里的閨女,見得多,知道的也多。」三奶奶粱榮氏稱讚道。
「就是。這有文化和沒文化就是不一樣。你看她說話辦事,多穩重。不像大兒媳婦,一驚一乍的,說話頭上一句,腳上一句,一點兒準頭也沒有。」
「你有福氣。遇上了這麼好的兒媳婦。」大奶奶臉上浮出羨慕之色。
「那是。孝順著呢。什麼東西也捨得給我。德福不是對他爹說呀:『慧敏說了,往後光讓你們吃細糧,我們供給。別省著細著。』你們說,上哪裡找這樣的好兒媳婦去!」
在一旁撿耳朵的梁龍勤聽了,笑眯眯地說:「你呀,心裡比誰都明白,就是嘴上不承認。這可好,一個蠍子把你蟄的心口一致了。要知道這樣,早點兒讓蠍子蟄蟄你。」
「去去去。俺妯娌說話,有你什麼事啊?亂插嘴!」說著白了梁龍勤一眼。把梁薛氏、粱榮氏都逗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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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裡人們的反應也很強烈。
昨天下午,和宏遠娘在一起的,除了賭誓的四個人外,還有四、五個年輕媳婦;在她們的右邊,有包括梁趙氏在內的四、五個老太太在說話拉呱兒;左邊則是一夥老爺們侃大山。
再說,牛桂芬劈著八字腿走了半截村子,街上的人有目共睹。
農村裡人愛起誓,「天打五雷轟」、「砍腦袋」「挨千刀」「不得好死」……什麼惡毒說什麼,但都是圖嘴上痛快。說出來解解氣而已。祖祖輩輩沒聽說過起誓應驗的。怎麼這個梁德福家就能變成事實了呢?而且賭的誓是這個季節根本不可能發生的事。誰都知道,蠍子蚰蜒蛤蟆蛇,都是冬眠動物,天一冷就不見了,直到驚蟄才出來。這可是冬至節氣大雪天啊!
聯想到梁德福家接連不斷出現的怪異:布抻不斷,麥子到不完,喊街咒語應驗……種種跡象都說明——梁德福領來的媳婦有「神氣兒」!
「怎麼頭幾年裡沒有啊?」有人提出疑問。「有點兒輒也不會抱著孩子去要飯兒!那時『神氣兒』跑哪裡去了?」
「要不,真的是老天爺爺開了眼。看見她受冤枉,使著法子補償她呢?」
「要這麼說還有點兒譜兒。」
「老天爺爺什麼樣呀?誰見過?」
「你年年不是在天地底下供奉天地爺嘛,那上面就有。你供奉的不虔誠,所以老天爺爺不去你家。」有人打趣道。
「他梁德福一個窮要飯兒的,供奉的就虔誠了?」
「我看呀,主要還是人家李慧敏的福氣。你分析分析。在破廟事件之前,人家連梁德福姓甚名誰都不知道。見被自己爹爹冤枉了,挺身而出,寧願做小做妾。也要伺候梁德福。要沒有非凡的骨氣,能做到這一點兒嗎?就憑這。老天爺爺也得獎賞人家。」
得!給宏遠娘扣了七、八年的屎尿盆子,終於翻過個兒來了。宏遠娘在人們的眼裡。成了舍己報恩、維護正義的女英雄了!
宏遠娘對這次賭誓也很高興。雖然有些懵懂,但大概步步驟卻能回憶的起來。她真懷疑那些睿智的句子是從她嘴裡說出來的!
可是,不是從自己嘴裡說出來的,又是從誰的嘴裡說出來的呢?樂樂小,趴在肩膀上光摸耳朵垂去了。再說,這也不是她一個小孩子能插言的呀?!
看來,還是自己的老底子起了作用。這些年光受壓抑了,把為閨女時的聰明伶俐勁兒,都擠壓到腦子的旮旯里去了。現在自己思想放鬆了,便彈簧般蹦出來,擠破喉嚨往外鑽,幾乎連思考都省略了。
「久違的靈感,你終於又回到我的腦子裡來了!」
李慧敏欣慰地想。
當大奶奶梁薛氏把宏遠奶奶被蠍子蟄后對李慧敏的評價,以及村裡人對她的新看法告訴宏遠娘后,宏遠娘高興地熱淚盈眶。梁薛氏一走,點燃了三柱香插在灶王爺面前的香爐里,磕了三個響頭。又拉著宏遠爹,在庭院里沖著天上磕了三個響頭,流著眼淚激動地說:
「老天爺爺啊,是您明察秋毫,看出了我的冤屈。又使著法子幫助我,用萬能的神靈為我洗去倒在我頭上的屎盆子,還給我一個清白之身,讓我體體面面地做人。我李慧敏沒齒不忘!今後一定要大大方方處事,坦坦蕩蕩做人。用您老人家給我的東西濟貧扶弱,行善積德。把您老人家的光輝發揚光大!老天爺爺,謝謝您了!!!」
說完又「嘭嘭嘭」磕了三個響頭。
宏遠娘心裡高興,晚飯做了一大桌子可口飯菜,還特意讓宏遠爹到小賣部買了一瓶高粱燒,打開,倒了慢慢兩杯。一杯雙手遞給宏遠爹,一杯自己端起來,含著淚花兒對宏遠爹說:「德福,為了慶祝你、我獲得新生,咱倆喝個交杯酒吧!」
說著二人雙雙站起,都用右胳膊挽住對方,把滿滿一杯酒一飲而盡。
在一旁觀看的梁曉樂心潮澎湃起來。望了望不知所以傻笑的梁宏遠、目瞪口呆的梁玉雲和只顧吃菜的小宏根,忽然帶頭拍起巴掌來:「噢,噢,噢,娘要做新娘子了。」
她的意思是慶祝宏遠娘獲得新生。怎乃身板兒小歲數小,恰如其分的語言不能應用,只好以相近的辭彙表達出來。
宏遠娘聽了,差點把剛吃進嘴裡的一口菜噴出來,在梁曉樂的前額輕輕打了個爆栗:「傻啊你,還『娘要做新娘子』哩?你知道什麼是新娘子呀?」
梁曉樂眨巴眨巴眼睛,縱著小鼻子沖宏遠娘笑道:「女人最漂亮的時候就是新娘子。娘今天最漂亮了!」
逗得宏遠爹宏遠娘笑的「哈哈」滴。
……………………
第二天仍然是個大晴天。由於街道都打掃乾淨了,陸陸續續有人上門市來買東西。宏遠爹和弟弟梁德貴精神煥發,興高采烈地和人們打招呼,稱上能挑破眼皮(秤桿高高的),尺子上盡量放鬆,把來買的人哄得歡天喜地。
快晌午的時候,來了一輛大車。指明要買梁德福家的麥子。在人們的指點下,趕車來都門市門口。
宏遠爹出門一看,車上的人他認識,是買他麥子的糧店老闆。
「店老闆,大雪封道,你這是……」宏遠爹覺得奇怪。
「小夥子,我是為你家麥子來的。看看你家還能賣給我多少麥子?我的顧客都把我門檻踩平了,要買你給我送的麥子。我沒辦法,這不,軋著積雪來了。」
原來,糧店老闆按批發價收了梁德福和父親梁龍勤送的麥子后,按市場價賣了出去。買回去的人家磨了面一吃,比過去的好吃的不是一星半點兒。就返回來又買。結果糧店裡已經賣完了。把情況對店老闆說了。店老闆不信:一個麥子,還能差了哪裡去?有個買回去的熟人拿了點兒讓他嘗,他也覺得是好吃。就讓一個夥計到梁家屯來打聽。結果把梁德福家有「神麥」的事給打聽去了。店老闆這才知道自己收的原來是「神麥」!可自己一點兒也沒留,後悔的直拍屁股蛋子。
親戚朋友們知道以後,也都攛掇他再進一些「神麥」,大家分分,都沾點兒「神氣兒」。於是,店老闆不顧雪路難走,一出溜一滑地趕著牛車過來了。
「只要有麥子,價錢可以高一些,你說多少錢就是多少錢。」店老闆誠懇地對梁德福說。
村裡人聽說糧店老闆趕著牛車來拉麥子,不幹了,托出有威望的人給梁德福做工作:「你不能胳膊肘往外扭,把『神麥』賣給外人。價錢里好商量,你說多少就是多少。」
梁德福知道自己家裡麥子有得是,但不能說明了。就對村裡人說:「我那時送麥子時,店老闆照顧過我。看在他大雪封道不容易的份上,賣給他半車,剩下的全賣給本村老少爺們。」
「不行。」村裡人說:「『神麥』比金子還珍貴,你能有多少?給了別人,咱村裡的人就得少落。你和糧店不沾親帶故,梁家屯可都是你的父老鄉親。一筆寫不出兩個『梁』來,你好好掂量掂量。」
群情激奮,梁德福也沒了辦法。只好做糧店老闆的工作,只賣給他兩布袋留著自己吃。
店老闆見賣主自己開了門市,自是不敢強求。做買賣講的是競爭,有好貨誰肯拱手讓給別人?!沮喪地拉著兩布袋麥子走了。
這一插曲讓梁家屯的人們更加看重了梁德福家東西的寶貴,有「神氣兒」,來買小麥和布的人更多起來。而宏遠爹娘還是按原先的批發價格賣,這又讓梁家屯裡的人們感慨不已:好人家啊,人家這是為全村的父老鄉親謀福利呢!(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