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4、天機
溟淵之側，滄海之上，狂風卷起巨浪，耳邊傳來震耳欲聾的風暴聲。
風浪拍打在淩天舟外層的結界上，嗡鳴聲不斷。
方入微扶著船舷，靜靜地看著海上的狂風巨浪。
她代表太白宗坐鎮淩天舟已經五十來年了，本來，宗門早早安排了人選替換她，隻是她生性喜靜，並不覺得這是苦差事，便留了下來。
後來，藍沐陽也過來了。太白宗新一代弟子紛紛結嬰，元嬰修士的數量達到了空前的規模，在別的宗門都有數名元嬰坐鎮的情況下，太白宗隻出一人，未免小氣。
近些年來，同在淩天舟的修士，提起太白宗無不豔羨。
當年臨海之戰過後，陵蒼花了兩百多年時間，才慢慢恢複過來，太白宗卻借此機會崛起，隱隱有了力壓其他大宗門的趨勢。
陵蒼向來沒有第一宗門的說法，各大宗門裏，道門一家獨大，真華仙門、太白宗、極意宗、紫霄劍派，這四個道修宗門實力排在前列。這些年來，紫霄劍派青黃不接，有沒落的趨勢，極意宗優秀弟子不多，更新換代之下，隻怕難以為繼。如此算下來，隻有真華仙門，還能與太白宗匹敵，可是，太白宗已經有了最年輕的元後修士，更新換代之後，誰比誰強就不好說了。
方入微有時候想起來，都覺得不可思議。
不算客居的仙娥，太白宗的元嬰修士，竟然達到了十七位！
要知道，在臨海之戰前，太白宗總共也隻有十二位元嬰修士，在那幾十年間，隕落了三位。之後，戰事結束，他們這一代弟子紛紛結嬰。總算補上了臨海之戰的損失。
那時，他們隻希望，要是能在老一輩修士坐化前出現一位元後修士，哪怕換代之後。元嬰修士銳減，太白宗也能支撐下去了。
不料，太白宗竟有這樣的運道，在老一輩修士坐化前，最新一代弟子也相繼結嬰了。靈玉、紀承天、端木澄，還有那個半路投來的任雲舉，使得太白宗的元嬰數量達到空前。
太白宗上一次如此風光，還是在千餘年前，顯化真人這一輩也是人才輩出，短短兩百年間。出現四五位元嬰修士，而且都突破了中期，甚至其中有兩位晉階了後期。
但，數量上不能與如今相比。
就算五位老一輩修士坐化，太白宗的元嬰數量仍然維持在十二位。何況又有幾位結丹圓滿的弟子麵臨結嬰。兩百年時間，其中未必不能出一兩位元嬰修士。
到那個時候，太白宗不但元嬰數量龐大，且都年紀輕輕，便是成為陵蒼第一宗門，也未可知。
宗門實力提升，方入微留在淩天舟過得也甚是舒心。淩天舟內別有洞天。並不影響修煉，而且其他修士對她禮遇有加。宗門強，本門修士臉上也有光。
腳步聲接近，最後在她身邊停下，藍沐陽道：“方師姐，你在這裏做什麽？”
“出來透透氣。”方入微答畢。問道，“裏麵可好？”
藍沐陽點點頭：“並無異狀。”說罷，他眉頭疊起，說出自己的困惑，“大衍城的前輩說。天機將在此處出現，都過去這麽多年了，怎麽也沒見到所謂的天機？”
方入微輕笑：“若是能確切地推算出天機出現的時機，這推算之術，豈不是成了預言之術？耐心些吧，反正我們在這裏也沒什麽損失。”
“這倒是。”藍沐陽想了想，說，“方師姐，你在此處多年，可曾見過妖族修士？”
方入微聞言，敏銳地問：“你是不是聽說了什麽？”
藍沐陽坦然道：“我聽說，你之前那位徒弟，是妖族的少主……”
當年靈玉從東溟回來後，太白宗出麵，組建了一個商團，與東溟通商往來。這麽做使得東西溟得以通行，諸多資源也開始流通。
通商的效果很明顯，這幾十年來，有許多卡在瓶頸上多年的修士突破了。
不過，人妖兩族畢竟對立多年，目前通商有很多限製條件，還未惠及低階修士。
東西溟有了來往，方心妍之事，隱隱約約傳入有心人耳中。通商之事，是太白宗牽頭的，得的利益最多，且這些年太白宗欣欣向榮，少不得惹人眼紅，私底下就有了這些閑話。
“不用聽說了，她確實是。”方入微頓了頓，又道，“前些年，她曾經托人給我帶來禮物，不過我推了。當年不知她的出身，才會收她為徒，既然她回了東溟，師徒便已緣盡，不必再多來往。”
聽方入微說得幹脆，藍沐陽放下心：“是我多事了。”
這位方師姐性格溫和，但絕非優柔之輩，她既然有了主意，就不會拖泥帶水。
太白宗風頭日盛，這種有可能引起非議的事，能避免還是避免的好。
外麵的暴風雨大作，轟隆隆的聲音響徹雲霄，就連淩天舟都開始搖擺。
兩人停下閑談，轉頭看著外麵的風雨。
外麵的風浪，掀起足有數十丈高，巨浪拍下，水流嘩啦啦地順著結界流下。
如果淩天舟是凡人之物，這樣的風浪下，恐怕早就被拍成碎片了。
“我來之後，就沒見過這樣的風浪。方師姐，在滄海上，這樣的風浪是常事嗎？”看了一會兒，藍沐陽問。
方入微搖頭：“溟淵之側的風浪確實特別猛烈，但我來此五十多年，也是第一次見到今日這般的風浪。”
幸好這裏沒有凡人居住的島嶼，不然肯定傷亡慘重。
藍沐陽心中一動：“師姐，你覺不覺得……”
話未說完，一聲炸雷響起。
剛才的電閃雷鳴，都在天際，遠遠的聽不真切，這次的炸雷，卻好像就在耳邊。
兩人同時抬頭，往雷鳴處看去。
此時，一名壯漢從船艙裏鑽出來，正是刑天門的褚九通。
他揚聲道：“老方，你們在這？快快！結界出問題了。”
褚九通和方入微一樣，坐鎮淩天舟幾十年，因他心思細密又精通禁製，一直由他負責淩天舟的運行。
方入微和藍沐陽聞言一驚。
“哪裏出問題了？”方入微剛想說，自己就在甲板上，沒瞧見啊！就見船頭的結界晃了晃，光芒黯淡下來。
褚九通已經衝上前，拋出一張靈符，“啪”地貼上去，堵住了漏洞。
“你們兩個快點幫忙，這風浪有點詭異……”
方入微和藍沐陽在褚九通的指揮下，用自身靈力維持臨時禁製，讓他騰出手來修補結界。
“老褚，是不是發生什麽事了？”方入微問。
褚九通一邊忙碌地修補結界，一邊道：“不知道，反正這風浪有點奇怪。剛才我和青瞳發現結界有破裂的跡象，就趕緊過來了。”
青瞳真人，極意宗一位元中修士，與褚九通一樣，精通禁製，一般兩人輪流負責。
“要不要告訴夢花先生？”
“青瞳已經傳訊了。”
夢花先生則是真華仙門的元後修士，淩天舟內，修為最高的就是他了。
三人正說著，又一聲炸雷響起，閃電劈下，就在淩天舟之側。
這道閃電，帶來強烈的電磁，褚才通剛剛補到一半的結界，就這麽“哢嚓”一聲裂了。
“我擦！”褚九通破口大罵，淩天舟的禁製複雜無比，結界修補起來並不容易，一道閃電，剛才都做了白工。
沒辦法，壞都壞了，隻好繼續修補。
可是，接下來的形勢卻有些不妙。
閃電接二連三，雷鳴陣陣，全都轟在淩天舟側旁，褚九通也騰不出手來修補結界了，隻能暫時將之堵住。
淩天舟上有二三十位元嬰修士，倒是不怕沒人幫忙，隻是這麽下去不是個事。
這番動靜，驚動了其他修士，紛紛出來幫忙。
“夢花先生。”一人跨出船艙，周圍的元嬰修士紛紛喚道。
夢花先生是位三十出頭的俊雅男子，儒巾襴衫，一派斯文。與儒修不同的是，他腰間挎劍，多了三分英武之氣。
方入微和藍沐陽看到，也見了禮。
夢花先生向眾人頷首回禮，抬頭看向天際。
有人問：“夢花先生，這天象是不是不太對勁？”
夢花先生掐指算了一會兒，方道：“確實有些不對勁。”他望著天上滾滾的烏雲，臉上的表情凝重中藏了幾分欣喜，“天機顯露了……”
最後這五個字，聲音極低，但在場都是元嬰修士，豈會聽不清？眾人臉上露出既驚且喜的表情。
他們在這裏，等待的就是天機，既然天機顯露了，是不是代表著，他們的目標完成了？
沒來得及多想，滾雷一聲接著一聲，從天邊連綿而來。海風烈烈，掀起巨浪，龐大的淩天舟，仿佛浮萍，在滄海之中飄蕩，好像隨時都會有巨浪拍下，將之拍成碎片。
雷聲越來越近，很快，淩天舟周圍電閃雷鳴，極目望去，海麵上盡是雷光。這給眾人一種感覺，仿佛整個世界都要毀滅了一般。
這般猛烈的風雨雷電，如果不是有淩天舟庇護，就算他們身為元嬰修士，也不容易應付。
終於，周圍的雷聲到了極致，轟隆隆連聲炸響，仿佛有什麽東西被撕扯開了。
眾人抬目望去，隻見空中某個點光芒大亮，好像天際被捅開了一個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