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閉目養神
“我找了你半天都不見蹤影，原來你竟躲在這裏。”
蘇雪卿避開人群，帶著青空坐在一處安靜的園子裏邊的一樹海棠花下閉目養神時，蕭歡顏突然從一旁的垂花門裏邊竄了出來，而後也不等蘇雪卿回應便一屁股便坐在了蘇雪卿身旁。
蘇雪卿怕地上的泥汙了她的衣裙，忙將自己身下墊著的錦緞分了她一半，見她毫不在意的笑著朝自己揮了揮手，便也隨她去了，笑盈盈的望著她問道：“你尋我作甚？”
今日蕭歡顏仍穿著一貫穿的火紅的合歡裙，笑容燦爛，容光煥發，整個人像火鳳凰一般神采飛揚。
蕭歡顏半倚著身後的海棠樹，隨手從身旁撿起一朵凋落的海棠花在手裏把玩，“我自然要尋你，外邊都是那些個官家小姐們都沒意思得很，每次見著我都說一樣的話，不是誇我衣裳好看就是誇我首飾精致。”蕭歡顏秀麗的眉頭微蹙，“我整日裏穿戴的都差不多，也不知道有什麽好說的。也隻有你不會說這些。”
聽完她的話，蘇雪卿望著她笑而不語，蕭歡顏便有些惱了，“你這般瞧著我作甚？我知道你心裏肯定在說‘誰讓我是公主，若是她們不對我阿諛奉承萬一我不高興還不是會為難她們’是也不是？”
蘇雪卿聳肩，“我可沒這麽說。”
“你心裏就是這麽想的！”蕭歡顏活像一隻被踩了尾巴的貓，一雙美麗的鳳眼瞪著蘇雪卿。
“可是這就是事實啊。”蘇雪卿無奈笑道：“她們身份地位比你低見著你自然得討好你。”
“那你為什麽不討好我？”蕭歡顏擰著眉頭嘟囔道：“你不僅不討好我還算計我，後來還躲著我。”
蘇雪卿淡淡瞥了她一眼，“因為我對你無所求啊，既然無所求也就用不著來討好你。”
蕭歡顏繼續不依不撓道：“那你為什麽要躲著我？”
“我沒有躲著你。”蘇雪卿閉上眼睛不想再說話。
蕭歡顏見蘇雪卿這樣隻好鼓起腮幫子生悶氣，將手中的海棠花捏揉成了花汁，良久蘇雪卿卻開了口柔聲道：“我們見麵不過數次，你為何偏生就對我這般上心？”
蕭歡顏半晌沒有說話，神色鬱鬱不歡，蘇雪卿見她這般便繼續道：“算了，當我沒問。”
“我隻是覺得你很像長姐。”蕭歡顏垂下頭悶聲道。
“長公主？”蘇雪卿皺眉，聽說長公主十八歲便為國遠嫁寧國，這會兒已經是寧國的貴妃娘娘，自己與她素未謀麵怎麽會像她。
“我自小便是由長姐帶大的，那時候母後剛剛登上後位，要統領六宮事務繁多，長姐比我大十一歲，在我心裏她就像是我的母親，是她教我說話吃飯寫字，教我讀書知禮，我原以為她會這樣陪著我一生一世，可是還沒等我長大她便遠嫁了。”蕭歡顏說著便垂下頭來，“我第一次見你便覺得你很像長姐，一樣的修眉俊眼，一樣的溫柔端莊卻聰慧靈透。所以我便很想跟你親近，隻是似乎你總不喜歡我。”
聽了蕭歡顏這話蘇雪卿心中一頓，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隻好柔聲道：“我沒有不喜歡你。”
“那我那麽多次給你下帖子請你入宮玩你怎麽連個回信都沒有？”蕭歡顏撅著嘴道。
“我隻是……隻是不太喜歡皇宮。”蘇雪卿歎息了一聲。
“你果然跟長姐很像。”蕭歡顏凝視著蘇雪卿，“從前她也總說不喜歡皇宮，總說‘隻恨生在帝王家’。”
“隻恨生在帝王家”蘇雪卿輕聲念了一遍。隨即朝蕭歡顏一笑，“能說出這樣的話，我倒是很好奇長公主是個什麽樣的人，隻是今生隻怕是見不到了……”
蕭歡顏將頭輕輕靠在蘇雪卿肩上，“那我與你說說我阿姊啊。”
“嗯。”
“我阿姊最喜歡的就是綠色的衣裳，她總說瞧著外邊的花草雖不能動卻是最自由的，不需看別人的臉色生長。隻需要接受太陽雨露的恩澤，長成自己喜歡的模樣，因此花草的顏色便是自由的顏色。”
“她喜歡吃的東西是宮外邊的糖葫蘆，酸酸甜甜的帶著一股子煙火氣。”
“她最愛看的書便是《聶正遠行跡》她說在裏邊能看到很多宮裏見不到的風土人情。”
“她最愛的人……”蕭歡顏的聲音逐漸低沉了下來，蘇雪卿隻覺得脖子上一涼，忙將蕭歡顏的頭抬起，卻見她精致的臉龐上滿是淚痕，“她最愛的人是謝居安啊，可是她卻不得不嫁去寧國和親。”
蕭歡顏淚眼婆娑的望著蘇雪卿，“你知道嗎？阿姊遠嫁出宮的那一日我去送她，望著她穿著一身火紅的嫁衣明明笑著卻那般讓人心碎，她與我說‘歡顏，阿姊穿紅色好看嗎？’我說好看她卻搖了搖頭說‘阿姊這一世隻怕都配不上這紅色了，因為隻有幸福快樂的人才會穿紅色啊。’說完便進了輦轎。”
望著這樣的蕭歡顏蘇雪卿卻不知道該如何安慰她，隻好將手上的帕子遞給她，柔聲道：“所以現在你才日日穿著紅色就是為了長公主？”
“是啊。”蕭歡顏接過帕子擦了眼睛，“我要替我阿姊幸福。”
蘇雪卿歎息了一聲，“想來長公主會知道你對她的思念的。”
兩人又說了些話，直到蕭歡顏平穩了情緒兩人才站起身來。
“你可不許笑話我，我實在是思念長姐。”蕭歡顏望著蘇雪卿頗為羞澀道。
蘇雪卿微微一笑，“怎麽會，我隻有羨慕。”
我隻會羨慕你阿姊有一個你這樣的妹妹，你們隻在彼此漫長的生命中相伴了七年，可是卻給彼此留下了一生的思念，甚至會將思念之情遷移到自己這個素昧平生的人生上來。
而自己和婉兒，相伴十餘載可是到頭她卻是對自己滿心怨恨。
臨近午時外邊的遊園會也要結束了，蘇雪卿與蕭歡顏從海棠花園子裏走了出去，外邊果然已經散去了一大半的人，隻是那花園中間的翠竹亭中卻不見少人。
蘇雪卿皺眉，按理來說自己若是要離開需得去向主人請辭，可是這會兒蕭歡語在那亭子裏自己卻著實不願去。
蕭歡顏看出了蘇雪卿的為難便出聲道：“要不要我去幫你把七姐姐叫出來？”
蘇雪卿微微蹙眉，“我自己去吧。”
說罷便朝那翠竹亭而去，臨近那亭子便聽見裏邊一陣笑聲，一旁的宮婢替蘇雪卿撩開了紗簾，蘇雪卿與蕭歡顏一同走了進去。
“在說什麽？這般好笑。”蕭歡顏大大咧咧的坐在了鋪了羊絨的石凳上，又朝身旁的宮婢道：“沒長眼睛嗎？還不快去給蕭家大少奶奶加個凳子。”
蕭歡語笑著站起起身來，“雪卿你就坐我這裏吧，我在那榻上坐著也是一樣的。”
“七公主您可別。”王沁璿掩嘴道：“你這一起身叫我們如何還安生坐得下去。”說著用眼角瞥了蘇雪卿一眼，“隻怕蕭府大少奶奶坐著也怕是不大安生。”
“就是。”一旁的莫瑩容也插嘴道：“這什麽人坐什麽樣的地兒，可別亂了禮製。”
“那照你這麽說你怕是不能坐在本公主身邊。”蕭歡顏譏誚道：“你一個王府續弦，說白了也還是較這在座的諸人低了一等。”
蕭歡顏這話一出，頓時便戳中了莫瑩容的心肺，莫瑩容幾乎是在瞬間便便白了臉，巴掌大的瓜子臉上露出一種委屈的神色，“也不知道臣婦哪裏得罪了公主殿下，竟叫公主殿下這般說臣婦。”
“嗬，說得好像是我胡說一般。”蕭歡顏斜睨著莫瑩容，她原本便長了一雙懾人的鳳眼此時這般斜睨著莫瑩容竟隱隱的透出一股威懾。
“你們說本公主的話可有錯？還是你們覺得你們於她其實是一樣的？”
蕭歡顏這話剛落音蕭歡語便插嘴道：“九妹妹行了，都少說幾句。”說罷轉身朝身後的宮婢道：“外邊都散了嗎？”
“回七公主的話，都散的差不多了。”
蕭歡語點了點頭，“既是這樣咱們去我宮裏吧，這裏日頭也大了，曬得很。”說罷頓了頓又朝蘇雪卿道：“蕭家少奶奶也與咱們一起去吧，我宮裏地方大也不會像方才一樣了。”
蘇雪卿正要拒絕卻聽見謝紫溪微笑著道：“七公主殿下，臣婦就不去了，方才紫韻來說要尋臣婦說話，臣婦就先回去了。”說罷朝蘇雪卿道：“雪卿咱們一道兒走吧，紫韻也正要尋你呢，咱們三個好久未曾在一起說話了。”
蘇雪卿從善如流，向蕭歡語道：“那就告辭了。”
蕭歡語點了點頭，“如此你們便走吧。”
蘇雪卿正要轉身離開，蕭歡顏卻猛然將手中的一杯葡萄酒潑在了王沁璿身上，蘇雪卿低頭正巧瞧見一雙從自己腳下縮回去的繡花鞋卻是王沁璿身邊的丫鬟。
緊接著便是一陣兵荒馬亂，王璿驚聲道：“九公主殿下，你做什麽！”
蕭歡語也板著臉朝蕭歡顏道：“顏兒，你太過分了！”
蕭歡顏驀地朝王沁璿展顏一笑，“喲，對不起了德昌王世子妃，我這手滑。”說罷意有所指道：“就像您身邊這丫鬟腳滑一樣。”
王沁璿頓時便沒了聲音，隻得咬唇朝蕭歡語道：“對不起，看來臣婦也隻得告辭了。”說罷領著身邊的丫鬟憤然離去，王沁璿一走莫瑩容便也尋了個接口匆匆告辭。
一時間這翠竹亭隻剩下蘇雪卿，謝紫溪，蕭歡語和蕭歡語四個。
蕭歡顏望著臉色不善的蕭歡語道：“不好意思七姐姐，毀了您的遊園會。”
蕭歡語勉強笑道：“沒事。”
“我就知道七姐姐最是溫柔善良了，絕不會怪妹妹的。”蕭歡顏將溫柔善良四個字咬得極重，讓人聽了格外不舒服。
蕭歡顏說完也不管蕭歡語的臉色，直徑朝蘇雪卿與謝紫溪點了點頭而後長揚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