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潑猴站住
蘇盛年笑著阻止了蘇雪婉繼續給蘇雪卿倒酒的手,蘇雪婉一笑便也就算了。
“向來冰雪凝嚴地,力斡春回竟是誰?”
“不錯,傲骨卓然。”蘇盛年點頭道。濃翠也應和著,蘇雪卿一笑置之。
“下邊,杏花。”青空繼續道。
……這梅花令一直行到月上梅梢才停下,蘇雪婉原本就容易犯困早就睡了過去,蘇雪卿差了鳳澤將蘇雪婉送回婉園,又讓半夏將濃翠的養父母送去客房休息。
蘇雪卿與濃翠一邊一個扶著蘇盛年回正院。
蘇盛年也多喝就幾杯,臉上微微潮紅,一路走回正院蘇盛年都沒有說話,直到走進正院的房門坐下,蘇盛年突然用袖子抹了眼睛,“濃翠,爹爹對不起你啊。”
濃翠搖了搖頭,替蘇盛年倒了一杯熱茶,“爹爹說的什麽話,若是沒有爹娘濃翠這麽會在這個世界上,況且爹爹雖將我送走但是每年都悄悄的來瞧過我不是?”
蘇盛年望著濃翠,嘴唇抖動,“你……你知道?”
濃翠替蘇盛年擦幹發上的落雪,點頭道:“小時候每年我都會在村口遇到您,您總是遠遠的望著我,偶爾還會給我帶糖,時不時塞給我一把銅錢。”濃翠抿著嘴笑道:“那時候我總奇怪您是誰還有些怕您呢。”
蘇盛年擦了一把淚,“總歸是苦了你。”
“哪裏,我現在有兩個爹娘一樣疼愛我,我到是多了一份愛。”濃翠聲音綿軟,帶著江南特有的吳儂軟語。
“還有大丫頭。”蘇盛年望著蘇雪卿,“爹爹也對不住你,留了蘇家這麽一把沉重的枷鎖給你。”
蘇雪卿搖頭,“這原就是我的責任。”
蘇盛年垂淚,“也苦了婉兒,當初我若不收養程念初……”
蘇雪卿打斷了蘇盛年的話,“爹,都過去了。往後會慢慢好起來的。”
濃翠與蘇雪卿一直待蘇盛年睡下才走出來,走出正院濃翠便朝蘇雪卿道:“卿卿姐姐,苦了你了。”
蘇雪卿一笑,“無事,天寒你早些回去歇著。”
濃翠笑了笑朝蘇雪卿晃了晃手,“那我走了。”說罷跟著前邊提燈籠引路的丫鬟消失在夜色中。
“小姐,下雪了。咱們也回吧。”青空提著燈籠走到蘇雪卿身邊。
“嗯。”蘇雪卿點了點頭跟著青空慢慢走著,橘色的燈火下飄落的雪花籠上一層溫和的粉色就連呼呼的北風似乎都柔軟了些,燈光搖曳照出一圈柔和。
蘇雪卿的背影被拉得老長。
走了許久才回到卿園,周嬤嬤早已睡下,鳳澤剛巧回來便躍身進去開了院門,回了房,蘇雪卿洗漱完畢便準備上床睡覺。
掀開被子便看見床頭擺在一個拇指大小的黃玉刻章,那黃玉被雕琢成隻活靈活現的兔子,正巧那雕成兔子眼睛的玉石略微發紅,整個兔子便如同活了一般。兔耳朵上一個小洞穿著一根紅線,這章子便能隨身攜帶。
蘇雪卿將那小章子拿起一瞧,上邊用陰刻手法篆刻著“雪卿”二字,字體鐵鉤銀劃,風骨畢露。
蘇雪卿正在想這章子是誰送到,突然一個熟悉的聲音響起。
“就睡了?”
“你不是回京城了?”蘇雪卿放下那章子問道。
蕭千然走上前斜倚在床上,“是回了啊。”
“那怎麽又來了?”
“年三十怕你孤單特地回來陪你。”蕭千然妖孽般狹長的鳳眸含情脈脈。
蘇雪卿望著他眼底的青色還有眸子裏掩飾不住的倦色,還有那被他脫下丟在一旁的青羽大氅上的點點泥漬,突然心中一軟。
柔聲道:“累嗎?”
蕭千然微微一笑,望著她烏潤的眸子芙蓉般的麵容,上前握著蘇雪卿的手,“你給我揉揉就不累了。”說罷便牽著蘇雪卿坐在床上,自己翻身趴下。
蘇雪卿無奈,伸手替蕭千然拿捏肩膀。
“真是沒吃飯!”拿捏了一會兒蕭千然翻身平躺下,“算了,來吧替本王暖床。”
說著拍了拍自己身邊的床,蘇雪卿斜睨了他一眼,“王爺千裏迢迢來替雪卿暖床怎麽還不好意思承認?”
蕭千然一梗,沒好氣的白了她一眼,“真是尖嘴利舌不肯吃半點虧。”
“彼此彼此。”蘇雪卿見他這便便也不再刺激他,爬上床躺下。
蕭千然一手撐著腦袋,一手把玩著蘇雪卿烏黑潤澤的青絲,“你喝酒了?”
“嗯,年夜飯行了梅花令。”
“嗯,酒香混著曼陀羅倒是醉人。”蕭千然閉上眼深嗅了一下,隨即伸手攔住蘇雪卿的腰往自己懷裏帶了帶,消瘦的下巴抵在在蘇雪卿的肩頭。
蘇雪卿微微蹙眉,“磕得我肩疼。”
“為夫最近瘦了,夫人就忍一忍吧。”蕭千然輕笑一聲。
說罷又摟緊了蘇雪卿,閉上眼道:“睡吧。”
不一會兒肩頭悠長緩慢的呼吸響起,蘇雪卿轉頭一瞧便見蕭千然抵著自己的肩頭沉沉睡了過去。
消瘦玉潤的臉,修長的眉斜飛入鬢,長而濃密的睫毛微翹,挺拔的鼻梁線條美麗,唇角微抿帶著一絲倦意。
蘇雪卿將被子往上拉了拉,安安心心的閉上眼。
次日辰時末蘇雪卿才緩緩轉醒,蕭千然不知何時已經離開,身邊的被窩還是溫熱的帶著蕭千然身上淡淡的桃花香。
梳洗完畢用完早膳蘇雪卿便去了正院想與蘇勝年商量拜年之事。
今兒個是初一蘇家下人們都要來北堂給主子拜年,蘇夫人不在了,蘇雪卿這段時間雖一直打理著蘇家大小事務,但是打理事物是一回事,這代主母受禮又是另一回事,再說了蘇雪卿到底是個還未出嫁的女兒家怎麽好去受主母禮。
這幾日天寒地凍,蘇勝年的病又加重了,此時隻好坐在輪椅上邊,腿上蓋著一床厚厚的狐裘被子,懷裏抱著銀絲碳手爐,身上披著一件銀鼠大氅。
蘇勝年聽完蘇雪卿的話,沉吟了會兒,“吩咐下去,今年不用拜年了。”
蘇通點了點頭快步走了下去。
蘇勝年望著蘇雪卿,“丫頭,你今年十六了卻連親都還未定。”
“無事。”望著蘇勝年擔憂的樣子蘇雪卿實在是無法將自己與蕭千然的事情說出口,“爹爹不用擔心。”
蘇勝年猛的咳嗽了一陣,“怎麽能不擔心。”
“車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橋頭自然直,該是我的姻緣跑不掉不該是我的也急不來。”蘇雪卿走到蘇勝年後背替他拍了拍背,柔聲道:“也許哪一天便有如意郎君來將女兒娶了去,到時候隻怕爹爹舍不得。”
蘇勝年哈哈一笑,又嗆咳了一陣,原本蒼白的臉漲紅。
“若真是如意郎君爹爹二話不說十裏紅妝將你風風光的嫁出去,也算是了卻了為父的一樁心事。”
父女兩正在說著話,蘇通突然走了進來朝蘇雪卿道:“小姐,白家少爺來給咱們家老爺拜年來了。”
蘇雪卿一愣,“墨玉不是回去了?”
蘇勝年嗬嗬一笑,抹了抹自己的八字胡朝蘇雪卿眨了眨眼,“真是說曹操曹操到啊,蘇通還不快請白少爺過來。”
蘇雪卿俏臉一紅,“爹爹不要亂說。”
“伯父說了什麽?”蘇雪卿的話音剛落白尋便走進了正院。
“小侄白尋給蘇伯父拜年,祝蘇伯父身體康健,長命百歲。”說罷又接過林平捧著的年禮恭恭敬敬遞上,“小侄小小心意。”
白尋今日穿了件寶藍色團雲狀的直襟長袍,腰間一條白玉腰帶更顯風流,發頂壓著頂精致的銀冠,麵容俊秀氣質卓然,立在那裏就宛若一杆白楊,端是賞心悅目。
蘇勝年用老丈人看女婿的目光將白尋上上下下仔細打量了一番,暗自點了點頭,“不錯,不錯,白家小子,說起來我與你令尊也算是朋友,咱們蘇家與白家算是世交,你這年禮伯父接了。”
蘇勝年邊說完蘇通便接過了白尋手中的年禮,白尋又與蘇勝年寒暄了幾句,蘇勝年望著白尋的談吐舉止風度翩翩一派大家風範,蘇勝年便更是對自家女兒眼光極為滿意了。
況且這白尋這小子氣質清雅,眉宇磊落可見是真正的君子。
見蘇勝年這般目光,蘇雪卿便有些尷尬的輕咳了一聲,“墨玉,你不是回白雲鎮了?”
白尋微微一笑。
“回了趟家。”說完又似乎有些不好意思,這大過年的非親非故大老遠跑來蘇家拜年。,況且蘇勝年打量自己的目光更是讓他有些拘謹。
“蘇小姐您是不知道,咱們少爺腳程越發快了。”
“這是何意?”蘇勝年問道。
林平嘿嘿一笑朝蘇勝年行了一禮,“蘇老爺,咱們白家離蘇家千裏之遙少爺一個月跑了個來回可不是腳程快?”
蘇勝年“哦。”了一聲點頭道:“是挺快的。”
白尋白皙的麵皮漲紅,輕咳了一聲,“問候了蘇伯父了小侄也該離開了。”說罷便準備起身,蘇勝年忙製止住了他,“你坐下,坐下。”
白尋又隻好呆呆的坐下,蘇勝年滿意一笑,“既是千裏迢迢來拜年恐怕也不是為了我這麽個糟老頭子,這樣吧,伯父留你頓飯你就在這等著吃午飯吧。”說罷朝一旁的蘇通道:“咱們下去吩咐吩咐。”隨即又想起林平來,“你,也跟上來有事給你做。”
林平笑得見牙不見眼,忙上去推起蘇勝年的輪椅便往外邊衝。
“是是是,蘇老爺隻管吩咐,小的絕對服從安排。”
“哎哎哎,慢些慢些你這個潑猴。”蘇勝年驚叫著被林平推走了,蘇通一笑也跟了上去偌大的正院堂屋便隻剩下蘇雪卿與白尋兩個。
沉默許久,蘇雪卿輕咳一聲準備說話,“墨玉……”
“雪卿……”
兩人相視一笑,蘇雪卿淡笑道:“你先說。”
白尋微紅著臉從懷裏掏出一尊小玉人,“這個,新年禮物。”
蘇雪卿接過一瞧,那玉通透純淨,那人修眉俊眼,粉唇微翹極為生動傳神,竟是自己微笑的模樣。
連自己笑時眉梢會微微上挑這樣的細節都雕刻得一模一樣,這玉人竟將自己的神韻抓足了個十分十,若不是極為熟悉自己的人是決計做不出來的。
“這是我?”蘇雪卿朝白尋道。
白尋有些焦急道:“是,不像嗎?我自己瞎做的,沒有將你的神韻做出來。”
蘇雪卿搖頭,“不不,很像,很漂亮。”
白尋這才舒了口氣,“我也不知道送什麽。正好得了這麽一塊水頭極好的玉我便琢磨了這個,你喜歡就好”。
蘇雪卿握著那玉人,“謝謝你墨玉,我隻是沒想到,沒想到你會這麽花心思親手給我雕了這個。”
白尋一笑,“我也不知道送什麽了,貴重的吧你蘇大小姐又不缺,正巧這個也不算很貴重,我也不過是討個巧省下一大筆禮錢。”
蘇雪卿噗嗤一笑,“原來倒是舍不得銀錢送禮。”
白尋微笑點頭,“正是。”
用過午飯,蘇勝年便歇下了,蘇雪卿知道白尋特地跑來金陵這大過年的又沒有地方可住便將他留在了蘇府。
晚間時候,蘇雪卿親自端了飯食送去客房。蘇雪卿到了客房卻見大門緊閉白尋主仆卻不見蹤影。
“墨玉?”
“在這裏!”林平的聲音從客房側邊的小花園裏邊傳來。
蘇雪卿有些疑惑的走了過去卻見白尋與林平兩個一手泥濘正在花園角落裏邊捯飭著什麽。
“在做什麽呢?”蘇雪卿提著裙角走上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