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藥王穀
蘇雪卿的馬車晃晃悠悠的在空蕩蕩的大街上行駛著，回到蘇府，蘇府的大門緊閉敲了許久才謾罵打開，一個麵黃肌瘦的短褐男子打開大門，“誰……誰啊，沒有吃的。”聲音虛弱無力。
待看清楚是蘇雪卿後，那人眼中泛起了淚花，“大小姐！”
蘇雪卿這才認出這是程念初身邊的小廝白芨，蘇雪卿皺眉道：“你家少爺呢？”
“民亂那日之後少爺領著白術說出去一下便沒有回來了。”
白芨朝蘇雪卿身後的馬車望了望咽了咽口水，“小姐，可……可有野菜糟糠？”
蘇雪卿朝身邊的青空示意，青空在馬車上取了一碟子杏仁糕。
白芨雙眼發來不及道謝兩手抓著杏仁糕往嘴角猛塞，風雲殘卷之後白芨將那盤子的碎屑舔舐幹淨摸了摸自己的肚子，“雖然還沒飽，但肚子裏總算是有東西了。”
回了蘇府，蘇雪卿趁著青空打掃房間的時候叫來了青山，“程念初不在蘇府。”
“什麽？”青山驚訝道：“我隔段時間便來看了，他在啊。”
“府裏隻有白芨一人，你來看時可與程念初打了照麵？”
“這倒是沒有。”
“不在蘇府卻有人裝出一副他在的樣子，甚至連白芨都不知道。”蘇雪卿眉頭微蹙，略一思忖，蘇雪卿慌忙道：“快，龍池！”
蘇雪卿話音剛落龍池便跪地道：“屬下在。”
“程念初在藥王穀！爹娘隻怕有危險，你快趕回去！”
“不行，這金陵城裏邊四處危機，藥王穀有鳳澤在，還有福嫂祿叔，就算程念初在也興不起浪來。”
“不，我不能冒險，我已經讓程念初在我眼皮子底下害了婉兒和娘，我賭不起。”蘇雪卿。“你必須回去！”
龍池單膝跪下，身子筆直。
“我不會走的。”
蘇雪卿眉眼一肅，厲聲道：“龍池，你要違抗穀主令？”說罷將藥王穀穀主令掏出出來。
龍池長眸微垂，要緊牙關，兩頰邊肌肉滾動，許久，“屬下遵令！”說罷身影一閃，便衝出了房門。
待龍池離開，蘇雪卿便朝青山道：“快，去青龍幫買十個護衛來！”
青山點頭，匆匆而去。
半夜，蘇雪卿睜著眼睛坐在床上與青空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天，兩人都不敢睡覺，這荒涼的金陵城寂靜無聲，偌大的蘇府更是冷清得沒有一絲人氣，青山還未回來，蘇府隻有蘇雪卿主仆兩和一個餓成瘦幹的白芨。
“小姐，您怎麽知道程念初在藥王穀？”
“青空，你沒發現婉兒的食量增加了嗎？雖然他們有意遮掩緩慢增加，我當初以為婉兒是雙身子食量多些也正常，可是仔細想來卻不對勁，每日裏福嫂送去杏林閣的飯菜足夠七八個人的分量，杏林閣隻婉兒還有朱砂碧梧三個女子，就算婉兒食量增些也不至於將那飯菜都吃個趕緊。”
“再有，我見婉兒禁在杏林閣她卻不哭不鬧，這事原本就蹊蹺，隻怪當時我一心隻想著娘的毒，青山又一直告訴我程念初依舊在金陵，我這才忽略了。”
兩人正說著話，外邊一陣急促的敲門聲，“小姐！是我！”
白芨開了門，青山領著十來個男子走了進來，為首的竟然是許久不見的淩子龍。
淩子龍蘇雪卿年紀相仿，又生得身材高挑，這段日子幫著他爹處理幫中事物，看起來倒是比蘇雪卿還有長幾分，隻是依舊穿得華麗倜儻，一身朱紅的大麗國番繡錦袍，腦袋上壓著一定金鑲玉的冠。
“蘇姐姐！”淩子龍笑盈盈的朝蘇雪卿做了一揖，說著朝蘇雪卿擠了擠眼，“領父命來給蘇姐姐做護花使者了。”眼角邊米粒大的殷虹的胭脂痣盡顯風情。
讓蘇雪卿一時失神，這樣的魅惑應該屬於那個人……蘇雪卿突然想象若是這一顆胭脂痣長在那人狐狸般的鳳眸邊……“蘇姐姐？”見蘇雪卿半晌未搭理自己，淩子龍突然伸手在蘇雪卿眼前晃了晃，蘇雪卿回過神，自己竟然在這麽多陌生人麵前想這事，蘇雪卿裝作輕咳了一聲掩飾尷尬。
“多謝你了。”說罷又朝身後那些個護衛道：“諸位大材小用為我這小女子來做護衛，小女子謝過了。”
那些個男子便忙客氣了幾聲，青山便領著那些個人下去吩咐了。
淩子龍一屁股坐在了滿身灰塵的長廊上，“哎，終於是自由了。”
蘇雪卿瞅了他一眼，“未必從前你在坐牢？”
“差不多啊，子歸書院我不說你也知道，整日裏都被拘在山院裏，在幫裏邊要替我爹處理這處理那，跟坐牢也沒甚區別。”
淩子龍掀起長袍的直綴擦幹淨身邊的位置，“蘇姐姐你坐呀。”
蘇雪卿微微一笑，“這塊抹布倒是貴重。”說罷便坐在了淩子龍身邊。
淩子龍撇了撇嘴，“銀子就是王八蛋，花光繼續賺。”
“話說蘇家姐姐，李錦年的事我一直在替你留心，你也知道咱們漕運路子廣，這麽久我終於打聽到了一些風聲。”
蘇雪卿眉目一肅，“什麽風聲？”
“姐姐可知道萬影閣？”
“萬影閣？不是萬銀閣嗎？”蘇雪卿疑惑道。
淩子龍咧嘴一笑，“是萬銀閣，但是真正的名字是萬影閣，萬影閣是萬影閣下邊一個分部，萬影閣是江湖上新晉的一個組織，他們也沒有什麽固定的行業，就是你給銀子什麽事情都能做。”
“聽說最近萬影閣送了一批孌童去了蜀郡王府，那批孌童裏邊有一個長得與李錦年一模一樣。”
蘇雪卿抿緊唇角，“你能確定那是李錦年？”
“不確定，那批孌童應該萬影閣自己送去蜀郡，但是不知為何萬影閣閣主似乎對這事不太上心，於是便將這批孌童交給了青龍幫送去，這筆單子不算大，我這少幫主也沒有親自去監督，也是我身邊一個小廝當時在船上看到的。”
“萬影閣，蜀郡王……李錦年……”蘇雪卿思索著，“這事越發撲朔迷離了。”
回金陵城的第二日，蘇記的米糧鋪便宣告關門歇業，當金陵城最後一間米糧鋪子掛上“今日無米”的木牌時，整個金陵城都陷入了恐慌與絕望之中。
那些個江南權貴之家幾乎都派出了總管家來與蘇記米鋪的掌櫃聯係，望著下邊一頓胡吃海喝的十來個管家，青山笑得極為燦爛。
待那些個管家吃完青山才緩緩道：“這是蘇記為了感謝各位這段時間的照顧請的最後一餐，至於各位說的買米之事，恕青山無能為力。”
吃人家的嘴短，何況是在這糧荒之時，一個饅頭都能要了幾條命，這一頓雖不算山珍海味，但是有魚有肉米飯管飽，卻已經算是奢侈。
那幾個管家臉上都有些訕訕，趙府管家道：“還請青山小兄弟多多幫忙，我們也不是白要，這樣吧，原本二兩銀子一鬥米我們漲到五兩銀子如何？”
“不是錢的事。”
“十兩！”另一個氣質儒雅宛如書生的管家出聲道。青山認出那是經營珠寶的許家之人，許家在金陵算是真正的首富，隻是這許家向來藏富，倒是讓蘇府白占了首富的名頭。
“許管家，真不是銀子的事情。”青山裝作苦澀的搖了搖頭，“我們自己都捉襟露肘，實在是沒有米賣了，諸位對不起了，請回吧。”
說罷青山便背手離開了，留下一屋子管家麵麵相覷，卻不知當如何是好。
“哎！走吧，走吧，這世道艱難，有銀子也買不到米糧咯。”趙府的管家帶頭離開了，趙府有個貴妃在皇帝身邊，自然是餓不死頂多是遣散些仆從主子也省著點就是了。
待那些個管家離開，蘇雪卿與青山走了出來，相視一笑。
“下麵就看小姐的了。”
蘇雪卿點頭微笑，“棒槌給了，到給棗的時候了。”
次日蘇雪卿秘密去了趙府，趙夫人親自接待了她，兩人裝模作樣的寒暄了一番後趙夫人便朝蘇雪卿試探道：“世侄女，你今日來可是有什麽事？”
蘇雪卿端著茶杯輕輕啜飲了一口，“趙夫人，實不相瞞，昨日貴管家來蘇記米糧鋪買米……實在是對不起，昨日人太多，蘇記藏米卻是供應不了所有人，但是趙夫人於我關係不一樣，因此今日雪卿登門拜訪，一來為昨日怠慢了貴管家賠不是，二來嘛是為趙府送米來了。”
蘇雪卿話音剛落，趙夫人便猛的站起身，雙目放光，“當真？”
原本蘇家生活奢侈富貴，就連二等丫鬟也過著平常富足人家小姐的生活，這趙府的主子門一餐都是十來個菜樣，自從旱災以來趙府的生活一日不如一日。
民亂後趙府在城外的糧窖都被災民們洗劫一空，趙府本家存糧卻不多，幸好京城有個貴妃娘娘悄悄的送了米糧來，但是遠水救近火終究還是沒那麽有力度，趙府這段日子一直都是靠著蘇記的米糧鋪子售米才保證趙府主子與一等下人不致於餓肚子。
但是昨日蘇記米鋪歇業以後，趙府便陷入了恐慌，趙家老爺發話，以後主子一日三餐每個人隻有半碗白飯和一個菜，至於一等的丫鬟下人們便隻有粟米粥了。
趙夫人見蘇雪卿但笑不語，愣了會兒回過神朝一旁的小廝道：“還不快去請老爺來！”
不一會兒趙府老爺和嫡子趙三便匆匆而來，趙老爺朝蘇雪卿拱手，“世侄女，真是雪中送炭！”
蘇雪卿彎了彎唇角，謙虛了幾句這才伸出手拍了拍，幾個壯漢便從外邊源源不斷的扛著麻袋進來。
“一，二，三，四，五……”趙夫人望著那地上慢慢堆積起來的糧食眼裏幾乎放出光來，拉著趙老爺的衣袖，“老爺，還有呢，這麽多糧食……咱們不用挨餓了！”
待那些個漢子將糧食全部搬運完，蘇雪卿這才微笑道：“一百石精米，五十石糙米，趙老爺，我相信這些糧食完全能讓趙府一個月之內吃喝不愁。”
趙老爺望著院子裏那堆積成小山的糧食，眼角泛起淚花，“世侄女……自古錦上添花的不少可是雪中送炭的卻彌足珍貴，往後世侄女便是我趙成德的親侄女！”
蘇雪卿彎了彎嘴角，“雪卿隻是做了自己應當做的，趙府是貴妃娘娘的娘家，雪卿雖未見過貴妃娘娘，但是卻一直敬仰，雪卿這麽做也算是對貴妃娘娘的一片心，希望貴妃娘娘會喜歡。”
趙成德也不傻，忙道：“我會親自修書一封送往京城，侄女兒對趙府的幫助想來貴妃娘娘也是感激不盡的。”
蘇雪卿點頭，“如此雪卿的心意便也算是完成了，隻是這糧草得來不易，還望趙世伯不要宣揚，萬一趙府有糧的事情泄露出去隻怕那些災民……”
趙成德神容一肅，朝一旁的管家道：“這件事若是泄露半點風聲，老爺我唯你是問！”
“是是是。”那管家擦汗道：“小的一定不讓這事傳出一星半點。”
蘇雪卿這才滿意的離開了，如此蘇雪卿又跑了其他幾家世家，說辭基本上都是差不多，隻是給的糧食按照價值給的數目不一樣，趙府是金陵城裏邊最有權勢的一家，自然拿到的是最多的，越往後便越少。
跑了四五家權貴之家後，蘇雪卿便回了蘇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