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撞船救火（一）
原本坐在茶棚令一邊的一位褐色衣袍的英俊青年，走上前來抱拳道。
青空謹慎的擋在了蘇雪卿身前。
“什麽事？”蘇雪卿開口問道。
“在下與主子要進京，可是這幾日客船少得很，咱們主仆兩人在這裏等了三日也不見有船來，方才聽小姐的談話竟也是要進京，在下想，小姐能否行個方便，當然，咱們船錢照付。”
蘇雪卿掃了一眼那人說的主子，隻見他穿著一身雨過天青色的錦袍，端坐在茶棚裏，頭上戴著一個帷帽，隻露出半個略顯蒼白的精致下巴。
見蘇雪卿望了過來，那人朝蘇雪卿微微點了點頭致意。
“還請小姐行個方便，我家主子身子骨不好，在這裏都吹了三日的海風了……”
蘇雪卿皺了皺眉，半晌才道：“我可以稍上你們，但是你們上了船除了必要的事情，不可隨意走動。”
那青年麵上一喜，連聲道：“多謝小姐，多謝小姐。”說罷又朝那藍衣男子道：“公子，這位小姐答應了，咱們上船吧！”
那藍袍男子才緩緩起身，蘇雪卿這才發現他身姿挺拔，仿若芝蘭，雖看不見臉，但是他就那麽站著通身清貴的氣質卻顯露無疑。
“多謝了。”那人開口道，聲音清冽。
蘇雪卿微微一笑，轉身走了。
又連接著趕路，一路上除了水就是山，偶爾經過幾個城鎮也沒有多做停留，天氣越發的寒冷起來，外邊的河風吹得人臉生疼，原本對外邊景色尚有幾分欣喜的蘇雪卿也歇了這份心思安安靜靜的呆在船艙裏看醫書。
青黛自那一日被周嬤嬤教訓之後再也不敢托病，整日跟在蘇雪卿身邊殷情服侍，青空冷眼瞅著也不與她爭搶，除了飲食其餘一概都交給了青黛打理。
“小姐，看了這麽久的書可是乏了？婢子給您捏捏肩吧。”
青黛瞅著蘇雪卿剛一放下書便抿著笑著，伸手在蘇雪卿肩上揉捏起來。
蘇雪卿微閉著眼，青黛這手法極為講究，力道又不輕不重，捏得很是舒服。
“小姐，聽說晌午便會到達通州，聽說通州的琉璃水晶十分漂亮，小姐可要下去瞅瞅？”青黛一邊幫蘇雪卿揉捏著，一邊笑著說道。
蘇雪卿睜開眼，似笑非笑的望了青黛一眼。
“怎麽？你要買琉璃？”
不過是曾經自己將一支琉璃簪子賞了她，程念初看見她戴，隨口讚過一句她‘人似水晶，堪比琉璃’，她估計就放在心上了，隻是那簪子被她不小心打碎了，這一次知道通州琉璃出名，便想尋機再去買一支吧。
青黛臉上的笑凝了一下，“哪裏，婢子買不起。”
蘇雪卿也不說破，站起身來。
“也差不多該吃午飯了，你去叫青空準備午飯吧。”
蘇雪卿緩步走出船艙，這船分為兩層，蘇雪卿住在上邊那一層，外邊也有個甲板，隻是相對於下邊的甲板小了很多。
蘇雪卿站在二樓的甲板上，放眼望去兩邊的青山煙霧繚繞，仿若仙境。
伴著風聲隱隱傳來壓抑的咳嗽聲，蘇雪卿這才注意到下邊甲板上那道消瘦修長的身影，是在臨清上船的那為公子。
他背對著自己站著，依舊是一身雨過天青色的直綴錦袍，黑的發在風中翻飛，傲然立在甲板最前方，仿若隨時會羽化登仙。
在兩岸青山的襯托下，那道身影竟透露出幾分蕭瑟寂寥，卻又透著一股直擊人心的孤傲。
上船這麽久，那主仆二人倒是還算規矩，除了那褚色勁裝的侍從偶爾會出船艙要些飯菜水糧，那位公子倒是從未露過麵。
自己也是在船上第一次見到他，蘇雪卿望著那謫仙似的身影傲然立於天地之間，蘇雪卿沉了沉眼眸，有這樣氣質的人身份一般都不簡單吧，早知道自己就不應該答應讓他上船。
不過馬上就要到通州了，通州一過不到一日便可到達京城，到了京城自己與他也不過是個陌生人，自己是多慮了罷。
通州一到，船便在港裏稍稍停靠了一番，蘇雪卿冷眼瞅著青黛朝碼頭上翹首眺望的樣子，心中冷笑，她若是想下船買那簪子大大方方與自己說的話，自己未必不會準她去，可是她卻偏生要裝出一副什麽都是是為自己著想的樣子，哄騙自己來達到她的目的，她就偏不準她下去。
望著那人頭攢動的碼頭，通州處於京城與天津的中間，又有運河與海外想通極為繁華。
“青空。”蘇雪卿突然開了口。
青空放下手裏的花樣子，起身站起來道：“婢子在。”
“我瞅著下邊碼頭一旁的糕點鋪子生意極好，想來那鋪子裏的糕點味道不錯，你叫青山下去給我買些上來罷。”
青空行了一禮便出了船艙，青黛雙眼驚疑不定的望著蘇雪卿，踟躕了一會兒才道：“小姐，青山大哥畢竟是男子，不知道小姐的口味，不若婢子與他一道兒去可好？”
蘇雪卿搖了搖頭，“青山會一樣買些回來的，你不用擔心。”
說罷便有些惡趣味的看著青黛在一旁糾結。
不一會兒青山便將糕點買了回來，果然不出蘇雪卿所料，青山一樣買了幾塊。
稍作停頓，船便再一次啟程緩緩駛出了港灣，船離碼頭越來越遠，青黛臉上的失落便越發明顯，坐了一會兒便尋了個借口回了自己房間。
蘇雪卿也不管她，自己捧著醫書與青空一道兒吃著那點心。
船剛出了碼頭，蘇雪卿便聽到外邊一陣混亂的叫聲，忙放下醫書跑出船艙，剛一到甲板便看見不遠處一艘燃燒的船朝港口衝來。
那船雖不如自己這船大，可是上邊的火焰卻衝得老高，那船離自己這船尚有一裏多的距離，蘇雪卿便能感覺到一股熱浪撲麵而來。
後邊尚算平靜的海港頓時亂了起來，蘇雪卿皺著眉頭，後邊海港裏停靠在數不清的商船客船，碼頭上也是人山人海，若是那著火的船衝進了海港恐怕會造成重大火災，到時候風一吹恐怕港裏停靠的船無一幸免。
就算不管那些船隻，那船上的人要是都一股腦的衝上碼頭，恐怕也會造成嚴重的踩踏。
自己的船已經出了港口，隻要稍稍一避讓，自己的船就能毫發無損地避開這場災難，可是……若是……若是自己的船全速衝向那火船，就算不能撞沉也能將那船撞出港口，那就是要以名相搏了，若是一個不好這滿船人的性命……蘇雪卿轉眸望著下邊的甲板，甲板上已經站滿了人，所有人都望著蘇雪卿，隻待她一句話便能決定這整船人的命運，避開自保還是迎上去拚一把？
蘇雪卿額上冒出一層細密的汗，蘇雪卿隻覺得自己喉嚨發幹，可是那船離自己越發的近了，蘇雪卿回頭望了望身後的海港和碼頭。
時間不多了，再不決斷就晚了，蘇雪卿頗有些艱難的開口，“迎上去，將那船撞沉。”
她相信，這一次上天也會站在她這一邊，既然給了她機會再活一次就不會輕易讓自己死去，她蘇雪卿這一世的命不會再那般較弱。
青山肅穆的朝蘇雪卿點了點頭，青空伸手扶著蘇雪卿下了甲板。
“小姐，前邊危險，咱們到後邊去。”
蘇雪卿瞅了下邊一會兒便散開的人群，不一會兒便能感覺到自己這船急速向那艘火船衝了過去，蘇雪卿抿了抿唇角，扶著青空的的手便走下了樓。
下邊的船艙裏，青山與船長皆一臉沉重，看見蘇雪卿下來，那船長忙上前道：“蘇小姐，這火恐怕不好救，一個不小心便會引火上身。”
“後邊這麽多船和人，咱們沒得選擇。”蘇雪卿朝那船長鄭重道：“您放心，您的船若是出了事情蘇雪卿會負責的。”
那滿臉虯須的姓鍾的船長皺緊了眉頭，粗聲道：“蘇小姐這話豈不是看不起鍾某人，小姐都敢不顧自己身危，難道我鍾某人會怕損失這船。”
說罷抱了一拳走下了船艙去指揮，蘇雪卿深吸了一口氣坐了下來，青山與青空一道兒立在蘇雪卿身後，看不到外邊的情形，蘇雪卿覺得時間過得真是慢。
不知何時，在臨清上船的那對主仆走了進來，依舊是一個穿褚色勁裝，一個穿雨過天青色直綴錦袍，那主子依舊帶著帷帽。
“你可以選擇避開。”那青衣公子走到蘇雪卿身邊坐下，聲音冷冽清寒。
“我相信上天是站在我這一邊的！”
“哦？”
蘇雪卿轉眸瞅著他，他一副淡然的模樣，不見一絲緊張。
“公子很是淡然啊。”
“還好。”
那人把玩著手裏的茶杯，不再言語，正值緊張時刻，蘇雪卿也懶得再與他搭話，一幹人皆數等著船裝上去的那一瞬。
仿若過了一個世紀之久，‘轟隆’一聲，緊接著便是一陣地動山搖。
青空準備伸手來扶蘇雪卿，哪知自己都站不穩一個趔趄撞上了一旁的牆壁，青山隻得上前將她拉住，蘇雪卿身形一歪險些跌下位置，手臂卻被一雙修長蒼白的手一把扶住。
那雙手白皙得幾乎可以看見下邊青色的血管，但是卻沉穩有力，晃動了好一陣船身才漸漸穩當了下來。
外邊響起一陣驚天動地的歡呼聲，那艘火船十有八九是被撞沉了，蘇雪卿勾了勾唇角，上天果然是站在她這一邊。
扶在手臂上的那雙手適時收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