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7章大吃一驚
在李漢儒的麵前,有更多比我條件好上許多的女子等著他去挑選,而我這個被人私下稱作因為隱疾而嫁不出去的老姑娘又怎麽可能入得了他的眼?雖說有心不去過問李家的事,可是李漢儒畢竟名聲太大,加上李家同我們楊家本是姻親,這一次堂姐楊明月去世之後楊家長輩也不情願將這一門上好的姻親拱手讓人,整個楊家嫡係庶脈年齡適當的未嫁女子幾乎全被擺到了桌麵上貨物一般任人遴選。
於是每日裏有關李家的消息根本止都止不住的從一些好事的下人口中斷斷續續傳來。就在我被這些消息鬧得無可奈何之際,李家終於放出話來,說是李漢儒決意為妻守孝三年,三年之內絕談議親。
消息一經傳出,整個縣府之中再次掀起一輪熱潮。有人敬佩李漢儒品行高潔,重情重義。有人感慨堂姐楊明月命好,死在夫前還能得夫家人如此敬重。也有人遺憾於自家女孩年紀已經適齡,再等三年隻怕既攀不上李家這門親事又耽誤了自家女孩……
眾說紛紜之中,三年時光荏苒而過。如今的李漢儒在朝堂之上已官拜二品,是為當今聖上極為看重之人。三年孝期既過,自是又有無數人家舊事重提,甚至就連遠離京城的縣府之中也有人家遣了媒婆專程登門提親。可是無論對方人品相貌如何,李家卻在李漢儒婚事之上始終不肯吐露絲毫口風。
就在眾人胃口被吊得十足之時,李漢儒竟然告假還鄉,一為祭奠已經過世的父母先輩,二為正式返鄉除喪,三為思鄉心切。李漢儒的衣錦還鄉令得整個現府之中人心浮動,有心思活絡之人不難猜出李漢儒此番前來明為除喪祭祀,實則為了尋一知根知底的同鄉之女結下婚事。
各方媒婆官聘伺機而動,李家門前車水馬龍。半個月後,李家終於定下婚事,李漢儒決意迎娶的對象卻讓所有人都大吃一驚。就連身為當事人的我都是仿佛夢境之中,隻覺得這一場喜事來的太過突然,太過夢幻。李漢儒竟然棄了那些正當青春年華的適齡少女,而選了我這麽一個早過韶華的老姑娘!
絡繹不絕的賀喜者開始登門,父母兄長臉上不見多年的笑容終於再度浮現,而我也從最初的震驚和不可置信之中漸漸清醒。因為心裏有了希望,連桌上的妝鏡映照的麵容也一日日的明豔嬌妍起來,倒比那些十四五歲的豆蔻少女更多了幾分成熟的嬌豔韻味。定親之後,議親的流程有條不紊的進行著,成親的日子很快定下,緊跟著便是忙碌的雙方籌備。
半年之後終於到了出閣吉日,我一身新裝跪別父母。母親攙扶我起來,將我輕擁入懷,愛憐無限的輕聲歎道,“知女莫若母,往後的日子能否過好便是你自己的事情,如今爹娘能夠為你做的也隻有這些了。”
雖然不知內情,可也不難猜測父母為了能夠定下這樁婚事解我心結付出了多少的努力,同父母辭行的那一刻,我淚如泉湧,覺得自己實在大大不孝。
迎親的隊伍遙遙而返,一個月的光景,我便從縣府之中到了繁華的京城之中。拜堂行禮之後,我坐在婚床之上看著眼前滿室大紅,竟是欣慰又是恍惚的長長吐了口氣。如今心願已成,總算是不負我為之籌謀多年。那一刻,我才真正的意識到自己就要從楊小姐變成李夫人。
我閉上兩眼雙手合十,向佛祖默然喟歎,但求日後順遂,夫唱婦隨,我願以二十年壽元誠獻佛祖以示信女虔誠。我滿腹羞喜的坐在婚床上等待著李漢儒敬酒回來同我結下鴛盟,共度新婚之夜。
紅燭高燒,夜色近半,我卻始終沒有等來李漢儒,而是等到了侍奉在李漢儒書房中的小廝過來傳話說李漢儒喜宴之上喝多了酒直接歇在了書房裏,讓我不必等候大可自行歇息。
我的滿心柔軟頓時像是被兜頭澆了一盆涼水。
默然的坐在床上,對視著麵前那對龍鳳喜燭燃燒至盡,我始終不置一詞,隻是雙手掐的自己掌心生疼生疼。我不氣餒,我為自己鼓氣,收拾了房中一切,雖是徹夜未眠卻仍在天亮之後親手做了羹湯送到李漢儒的書房之中。
我在去往李漢儒書房的路上遇到了好幾個小廝丫鬟,雖是個個上前對我恭敬行禮,可是話裏話外卻都在暗示我最好不要到李漢儒的書房中去,因為那處是李府的禁地,就連已經過世的前任李夫人也從不被允許踏足書房。李夫人也不能踏足。因為那小小的書房是整個李府的禁地?聽到那些言辭,我麵上微笑,心中卻是止不住的剜肉之痛。擺著夫人的架勢屏退了那些丫鬟小廝,我仍是目標明確的直奔書房。
來到書房門口,我小心翼翼的露出最溫柔的笑容,然後輕輕抬手叩響門板。手指才剛剛觸到書房門板,放中便傳出有物砸地的鏗鏘之聲,我心頭一驚,下意識的伸手推門,生怕李漢儒在房中有了什麽不測。
房門被推開,伴隨著一名小廝的尖聲驚呼,書房中一隻硯台迎麵飛來,我愕然抬眼來不及收住已經踏進書房的腳步,竟是硬生生的被砸了重重一下。
胸口被砸的生疼,我跌坐在書房門口,望著親手熬煮的羹湯灑落滿地,愣怔著淚眼朦朧。我是如此狼狽,可是李漢儒卻沒有來攙扶我的意思。那名先前在書房中驚呼的小廝快步上前,將我攙扶起來送到了身後跟著的丫鬟手中。就在我的踉踉蹌蹌的轉身離開之後,身後李漢儒淡淡的聲音慢慢傳來,“李家很大,你能去的地方很多,隻有這裏,以後再不要來。”
竟然沒有一句關懷,沒有一句詢問,隻是劈頭蓋臉的警告。我腳下一頓,竟是無力回頭。若非靠在丫鬟身上,隻怕我當時就要脫力倒地。回去的路上遇上了李家內院的女管事陳嬤嬤,攙扶著我的小丫鬟素知陳嬤嬤嚴厲,害怕陳嬤嬤知道了她沒有阻止我去書房而惹來李漢儒發脾氣的事情後會責罰於她,於是便想要扶著我躲開陳嬤嬤。
可是我卻猛然生出力氣,大力掙脫出那丫鬟的手臂,直直朝著陳嬤嬤衝了過去。那陳嬤嬤是什麽人?陳嬤嬤可是李漢儒從老家帶出來的老人,聽說在老家的時候曾經忠心護主,李漢儒的父母去世之後,陳嬤嬤雖然奴仆之身,可在李漢儒眼前卻是十分的被敬重。
如今京城李府內院之中的大大小小事務盡是這位極得李漢儒信任的陳嬤嬤經辦,就連前任李夫人和李漢儒那麽的舉案齊眉,卻在陳嬤嬤麵前也是規規矩矩,打從心眼裏將陳嬤嬤當做長輩看待的。而這位新進門的夫人竟然如此莽撞的衝向陳嬤嬤,可不是要闖了大禍嗎?
身後的丫鬟被我的舉動驚呆了,她急忙跪地代我解釋,“陳嬤嬤勿怪,夫人剛從書房過來,因為一時急怕……”丫鬟心裏是有幾分小聰明的,她以為說出我之前去過書房就能讓陳嬤嬤明白此番失態的原因,所以希冀著就此能夠讓陳嬤嬤諒解我的莽撞,可是她的一句話還沒有說完就驚訝的愣在當場。
因為那個李府之中所有人眼中總是嚴肅以待的陳嬤嬤竟然對著我沒有露出絲毫不悅的意思,反而是伸出手來跌跌撞撞衝過去的我穩穩抱在了懷裏,而我這個新夫人竟然也絲毫不曾因為陳嬤嬤臉上那駭人的傷疤而受到驚嚇。
“夫人莫哭,這是怎麽了?”陳嬤嬤毫不避諱的擁我入懷,柔聲的關切問道。
靠在陳嬤嬤的懷抱之中,聞著曾經十分熟悉的味道,本就酸楚的心頭越發苦澀難當。我緊緊抓著陳嬤嬤的手臂,抽噎著抬起頭來。
看著麵前老人縱然傷痕滿布卻依然難掩雙眼之中濃重的關心和憐惜,我哽咽一聲,早已蓄滿眼圈的淚水再也忍耐不住的滑落下來。
看我哭的委屈,陳嬤嬤輕輕歎息一聲,一麵拍著我背一麵輕聲哄勸。曾經目睹那一幕的所有人都看到傻眼,沒有人見過向來嚴厲待人的陳嬤嬤竟然也會如此溫柔。
雖然我和陳嬤嬤來自千裏之外的同一個縣府,可是李家的所有人卻都以為之所以會如此隻是因為我這個新任的李夫人和陳嬤嬤格外的投緣,獨獨沒有人猜到我和陳嬤嬤竟會是舊識。
陳嬤嬤曾是我母親的奶娘,幼年時候時常伴在我身邊,對我嗬護更甚親生祖母。
後來我進了私塾念書,陳嬤嬤本該被母親送回母家榮養終老的,可是陳嬤嬤娘家早因當年戰火死的隻剩孤身一人,於是母親便將陳嬤嬤安排在楊家的農莊上頤養天年。後來我因為堂姐楊明月和李漢儒定下婚事而一病不起的消息傳到了陳嬤嬤的耳中,老人家心疼不已,曾經幾次三番的尋到母親處苦苦勸說母親考慮我的終身幸福。
當時為了顧及爹爹尚未真正繼承族長之位,如果我一意孤行的搶了原本定給堂姐楊明月的婚事,隻怕爹爹會在族內落下個縱容子女的惡名,而有傷名聲,說不定還會影響到日後繼承族長一事。為此母親雖然看穿了我的心思卻隱忍不言,隻盼著我隻是少不更事,年歲長了日子久了便會將那份心思漸漸淡了。卻不料自從堂姐嫁入李家之後我竟會從此一蹶不振,時常纏綿病榻,母親這才懊悔不已。
而陳嬤嬤因為一生沒有子女,素來是將母親看做女兒一般對待,而我這個李女輩的小姐更是被她當做心頭肉一般小心嗬護了整個童年。看到母親為了我的婚事日益煩擾,看到我為了兒女情長病入沉屙,陳嬤嬤暗自做了一個決定。
陳嬤嬤先是偷偷溜出楊家的農莊,假稱自己是無兒無女的孤老婆子,獨身一人搬到了李家的農莊附近住著。但凡遇上有人問起陳嬤嬤的身世,陳嬤嬤就會擺出一副悲哀不盡的表情對人說是因為早年嫁入大戶人家而未曾留下子嗣,所以在夫家李氏之後便被花老夫人趕了出來自討生活,得到同情無數,也令得附近住戶紛紛放下戒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