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7章娘家結親了
噩夢驚醒,綠竹赤腳下床拿起梳妝台上的銀鑽八寶嵌玉把鏡,借著微弱的晨光細瞧,她輕撫額頭,頭痛欲裂,似乎真的和母親一樣撞在冰冷僵硬的牆頭似的。
這個夢境如此的清晰,她隱隱覺得這是二泉之下的母親在給自己示警,或李將來她嫁了人,生了孩子,各種惡運巧合一下,她很可能會走母親的老路!
是啊,她獨自一人,可以決定自己要做什麽,不能做什麽,可是嫁到夫家,很多時候都要受夫家的牽製,萬一夫家做錯了事,被夫人趕出鎮遠候府,她又被親生骨肉絆在夫家,離開不得,人生兜兜轉轉著,走到母親的終點。
至於夢中的親生骨肉,生她,養她,卻不能保護她,為何要帶她來這個世上呢?綠竹拿定主意,此生絕不婚嫁。
向夫人表明誌願後,她心裏鬆了一口氣,也再沒做過那個噩夢。
可好景不長,半年後,夫人和筱嬤嬤談起了回禮的事情,那個正室夫人居然也從邊關來到京城,成了威武伯太夫人!而且即將和李丞相府二少奶奶的娘家結親了!
這意味著鎮遠候府和威武伯府成了遠房親戚,住得這麽近,兩府來往是避免不了的,自己又是夫人的貼身丫鬟,和亡母有七分相似,萬一被威武伯太夫人認出來,自己以前買通路牙婆隱瞞身世的過往就要暴露出來!
綠竹心驚肉跳,手裏的青釉魚耳香爐轟然落地。
“你是屋裏頭的老人了,怎麽如此不小心!”筱嬤嬤蹙眉問道。
花槿露見綠竹臉色蒼白,額頭還滲出冷汗,她平日是個最穩妥不過的,和翠蝶辦事風格相似,今日怎麽如此失態?
綠竹聞聲進來,見一地碎瓷,綠竹愣愣的跪在地上,忙親自取了掃帚清理地麵。
花槿露說道,“我瞧著綠竹麵色不好,你們扶她回去休息,請個大夫來瞧瞧。”
綠竹回過神來,磕頭道謝。
筱嬤嬤見花槿露發話輕輕放過綠竹,也不便再說什麽,商定了回禮的清單,便出去命送禮的管事嬤嬤去庫房取物品。
花槿露臥床想著綠竹驀地失態的情景,暗想莫非她和威武伯府有牽連?
正思忖著,花府花夫人來瞧她了,花夫人幾乎每隔兩天就來鎮遠候府,看著花槿露一天一天轉好,她臉上的笑容也越來越多了。
“母親來了,快坐。”花槿露笑道,“花越馳呢?怎麽沒帶他一起來?”
花夫人說道,“這些天淘氣,他老子罰他寫大字,寫不完不讓出去玩。”
花槿露說道,“他還小呢。”
花夫人無奈道,“越馳開蒙讀書,他沒玩伴,就偷偷從窗戶爬進去鑽到書桌下,被夫子發現了,拎到他父親那裏去,他父親打了屁股,還罰他寫大字。我也心疼,不過這孩子實在太淘氣了,論理也該教訓教訓,這樣淘氣以後怎麽得了啊。”
花槿露捂嘴笑道,“您是不忍心看越馳受罰,所以來鎮遠候府躲清淨的吧。”
花夫人也笑道,“猜中了一半。還不是伍家的大舅母一家子在府裏鬧騰的厲害,看著煩心,就來你這裏躲一躲清淨。”
花槿露說道,“那一大家子確實是個神道,最近又鬧了那出?伍姨娘都死了這麽多年了,怎麽還這麽能鬧騰啊,又不是什麽正經親戚的,還真把自己當一回事了。”雖然伍姨娘被抬為了平妻,但是花槿露可是從來沒有把她當做和母親一樣的地位的正頭花夫人來看,姨娘就是姨娘,給了名分還不是一樣,更何況還是個死人。
花夫人說道,“楊大舅母的小兒子又蠢又色,居然光天化日之下調戲你四妹妹花棠玉的即將陪嫁丫鬟……”
楊大舅母一家子七月舉家從濟南來京城,是為觀禮棠玉的婚禮,話說這花棠玉和伍姨娘母家還真的一點關係都沒有,可是奈何人家就是臉皮厚,自詡伍姨娘已經成為花府的正頭夫人,她這個親戚自當要走走親家,更何況,伍姨娘已經去世,她就更應該代表伍姨娘母家給庶女添妝了。可這一家子人自從住下就不肯走了,說是要住到五月,看著花棠玉出嫁後再回濟南。
楊家一住就是小半年,花府上下都不待見,簡直是人見人厭,狗見狗嫌。
本來花府雖然得了皇上的聖寵,但是連續幾個孩子出嫁都是大開銷,公中進項少,遲早坐吃山空。
所以花府精簡了一大半的下人,主子們的份例也都減半了,即使這樣,花老夫人算了算,京城柴米貴,人情來往多,賬房公中銀子也頂多能撐起個十來年,再以後花府過的如何,就要看當家人花老爺和花夫人經營的如何了。
可是,楊家人住進花府後整天不是嫌棄伺候的人粗笨,就是嫌屋裏的擺設不夠氣派、飯食不夠精致,說花家怠慢親家。
花家的下人們都恨得牙癢癢,這位楊大舅母要求苛刻,卻從來不知道打賞,稍有怠慢了,楊大舅母就能為一點小事哭到花棠玉那裏去,說下人們看菜下碟,不尊重她這個舅家,自己好歹也是花二夫人的母家,下人們根本不尊重他們,對她卻冷淡的緊,非得戳一聲應一聲?
花棠玉啞口無言:“說道這事,您應該比我們更明白啊。你算什麽正頭親戚啊,按說不過就是一個打秋風的,可是和我半毛錢的關係也沒有,也不看看你的小姑子伍姨娘是怎麽死的,更何況當初被抬了平妻那也是無奈之舉,就是花梅青現在也因為得罪了皇上而被送入了冷宮,還好,當今聖上沒有怪罪於他們花家,否則還真不知道花家現在會是如何的光景了。
不過想歸想,楊大舅母是長輩,這話實在不好說出口,花棠玉和柳姨娘隻得敷衍說您是客人,身份貴重,可不能和這些下人們計較太多,回頭我定會好好敲打他們雲雲。
花棠玉和柳姨娘當然不會為了這點小事去下人們對質,隨便打發個身邊的管事媽媽和伺候楊家人的仆人說一說便是,“好歹再忍上三個月,打發他們走了就清淨了。”
楊大舅母見無果,就又找花老爺和花夫人訴苦,花老爺公務繁忙,那裏有閑工夫管這些破事,被楊大舅母折騰的快瘋了,花夫人心疼夫君,就攔著楊大舅母說有事找她就行,夫君一個爺們,那裏管得了後院的事情。
楊大舅母就拉著花夫人哭訴,可是沒等她打開話匣子,花夫人自己先嗚嗚哭起來!這下唬得楊大舅母不知所措,勸了好幾回,花夫人才哽咽道,“表舅母說得何嚐不是啊,可是我這麽一個當家主母看似風光無限的,可是內裏的苦你們外人是不知道的啊,我這也是有苦難言啊,其實我早有隨了伍妹妹去的心了,也省得在這裏受氣受累的。”
被花夫人這樣拉著拉拉雜雜地哭訴了一番之後,楊大舅母就算是還想再說什麽也沒有這個力氣了。
楊大舅母消停了幾天,又不甘寂寞了,她不敢找花老爺和花夫人,於是又繼續盯上一個了花棠玉。
於是楊大舅母開始天天往往花棠玉的院子跑,將苦水倒給花棠玉,還挑撥花棠玉和花夫人的關係,“我說外甥媳婦,雖我不是你的親舅母,可是卻勝似親舅母啊,我那死去的表姑子雖被抬了平妻,可是一天的風光都沒有享受到,和你親母親柳姨娘其實還是一樣的地位,所以,你可要明白,除了你姨娘和我,那些個看似對你好的人,其實都是隔了母的,咱們胳膊肘往裏拐才是,你不信舅母信誰去?”
又道:“花夫人表麵是尊菩薩,暗地裏是個夜叉,當初我那表姑子那番厲害的人物,還屢屢在她手裏吃暗虧呢,花夫人還經常在花老太太麵前給我那表姑子上眼藥,依我看,你還是要趁早為你姨娘打算啊,這份家財怎麽說也是有你的份的啊,不要像我的表姑子一樣,到頭來什麽也沒有得到啊。”
花棠玉左耳聽,右耳出,跟著嗯嗯哼哼敷衍幾句,回頭該幹什麽幹什麽,根本沒往心裏去——因為在這之前花夫人就預料到楊大舅母會挑撥花棠玉,她即將遠嫁,家裏的事情顧及不上,這個楊大舅母根本就不是什麽正頭的親戚,也就是父親好說話才會讓她如此在花府猖狂的,所以花棠玉也和花夫人說了,千萬要小心這個所謂的舅母,莫要偏聽偏信,被糊弄了。
楊大舅母慢慢發現,無論她怎麽攪合,花棠玉還是和花夫人一團和氣,關係甚至好的蜜裏調油似的,恨不得就成為了親母女一樣的。
軟的不行,就來硬的,楊大舅母決定把表舅母的威風擺出來,將來也好拿捏住這個花棠玉,開始整日找花棠玉的麻煩。
飯菜不對胃口了,她就命丫鬟裝在食盒裏拎到花棠玉院裏要求更換,否則她就不吃,看這個即將要出嫁的女子能不能讓她餓死在府裏。
花棠玉也不生氣,自掏腰包給廚房重新做一桌送過去。
府裏要做冬天的新衣,楊大舅母又嫌庫裏送的料子都不好,將給她量體的針線上的繡娘又打又罵趕出去,還說要去花家的祠堂哭伍氏,再回濟南哭伍老太太,若老太太還在,花棠玉和花夫人呢那裏敢如此怠慢堂堂大舅母雲雲,暗逼花夫人拖著花棠玉給自己請罪。
花棠玉可不是那種一味忍讓的,她淚眼婆羅的看著母親花夫人,脈脈不得語,卻勝似任何辯解之語。
花夫人向來都是良善之人,雖不是自己的親生女兒,但是卻還是依然心疼這個庶女的,溫言暖語的安慰花棠玉,花棠玉感動不已,“大度”的表示她願意打開自己的嫁妝箱子,把最好的幾匹蜀錦送給楊大舅母賠罪!
花夫人大窘,那裏有把新嫁娘的嫁妝拿去貼補這個不是舅家的舅家的道理,傳出去花家的臉麵就要丟盡了,忙勸解道,“這事你就不要操心了,以後再來煩你,就你讓她直接來找我,我總有辦法治理她的,你就好好的準備嫁妝吧,唉,委屈你了。她此時正在氣頭上,等消氣了就沒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