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6章也沒什麽兩樣
李丞相夫人哽咽道:“那自然是應該的,別說就是一年幾千銀子的事,就是割了我的肉給了弟媳婦一家,我眉頭都不眨一下。可是弟媳婦啊,若等翰林生了孩子,他頭一件事肯定就是分家,你在丞相府住了一輩子了,到時候也要被逼出去單過,一應開銷都要自己掏銀子了。”
“弟媳婦啊,我說句難聽的,你冷眼瞧瞧分出去的那些族人過的是什麽日子?謀個小差事養家糊口吧,每月的俸祿還不夠丟人的呢,隔三差五來打秋風,比那蹲在城牆的叫花子多了幾份體麵就是了!”
二夫人本來就是個耳根子軟的,一聽這話,心裏頓時立刻又朝李丞相夫人傾斜了,她雖然不是明白人,但也清楚天上不會白掉餡餅,李丞相夫人對自己的要求百依百順,毫無怨言的養活二房一大家子人,條件就是在任何時候,二房都要支持她,保持和翰林敵對關係,否則……
二夫人看著哭得梨花帶雨的李丞相夫人,心想也虧得是她能撐起這個大家族,若換成早就和自己接下仇怨的翰林媳婦當家,自己這一房肯定是要被逐出去單過,等二房敗落了上丞相府打秋風,依翰林的脾氣,還有翰林媳婦寸步不讓的強硬態度,扔下三兩、五兩銀子,打發叫花子罷了!
想到這裏,二夫人心頭一軟,反而安慰起李丞相夫人,“這事過去了就過去了,就當是個誤會吧。你啊,就是思慮太過,鑽了牛角尖。你聽我這個做弟媳婦的一句,冒認血親這種事風險太大,你千萬不要動這個糊塗念頭了,搞不好連大哥現在的丞相位置都保不住。”
“幹脆這樣,我腆著這張老臉,拉著李家老族夫人、你二老夫人,加上你一起去少將軍府找翰林媳婦賠罪,求她出手幫楊家,你們兩個冰釋前嫌,看在我們三個老婆子的麵子上,翰林媳婦總不好推脫,不想幫也得幫。如今你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等這事過去了,楊家翻身後,你想做什麽,翰林媳婦能把你怎麽樣。”
魚兒上鉤!李丞相夫人麵上卻依然是淒然之色,哭道:“我自然是無所謂的,做低伏小也沒什麽,隻是委屈了您和二老夫人啊,這麽大把年紀了,還要對一個晚輩卑躬屈膝。”
二夫人就是火爐裏的炭火,一挑就燃,被李丞相夫人這麽一挑唆,心頭頓時火起,她一拍黃花梨炕幾,忿然道:“韓信大丈夫都能忍!之辱。人活一世,少不得要臥薪嚐膽一回!等這事了解,看我怎麽收拾這個惡婦!”
李丞相夫人哭道:“都是我不好,連累了您……”
積水潭少將軍府,夏天的夜晚總是姍姍來遲,槿露吃罷晚飯,行步走到芙蓉池,雪姨娘依舊在此處等待。
槿露暗想,雪姨娘是個謹慎人,若無必要,她從來不去歸田居,隻在公開場所見麵,就是為了避開一切猜疑和麻煩。
雪姨娘斂衽行禮,說道:“夫人高見,二房夫人果然又被李丞相夫人敷衍搪塞過去了,打算聯合二房太太,族長夫人,還有二老夫人給您施壓,夫人打算如何應對?婢妾聽候差遣。”
槿露看著芙蓉池姹紫嫣紅的景色,心裏的煩悶漸漸散去,淡淡道:“知道了,時刻留意丞相府那邊的動向,不需要做其他。楊家這步棋隻是開始,丞相府馬上就要後院起火,李丞相夫人要展開她三頭六臂的本事呢。”
雪姨娘納悶道:“夫人的意思是——?”
槿露冷冷一笑:“當年她對少爺作過的事情,如今也該自己嚐嚐是什麽滋味了。”
言罷,槿露將手中的紈扇遞給雪姨娘,說道:“這象牙柄的紈扇,扇麵是我自己畫的,陪著我過了三個夏天啦,今天把這柄紈扇送給你,夏夜將至,你能用得上。”
雪姨娘心中警鈴大作,一語雙關道:“此乃夫人心愛之物,婢妾豈敢奪愛。”
槿露笑道:“你是知進退的,我不能給的,你從來不會搶。所以我給你的,無論貴重,你拿著便是。”
雪姨娘知道自己不收不行,便雙手接過紈扇。
槿露滿意點點頭,“時候不早,夏夜多蚊蟲,早些回去歇息吧。”
“是,多謝夫人賜扇。”雪姨娘恭敬退下,回到桂園西廂房,屏退眾人,這才敢拿出懷裏的紈扇細看。
輕薄的絹麵紈扇上畫的是一副《風雨泊舟圖》!風動樹搖,雨點無情的抽打兩艘小船,小船為了避開風雨,停泊在碼頭處。
雪姨娘冰雪聰明,立刻領會了槿露的意思——你若願意留在府裏,我會提供給你遮風避雨的地方,保你一世富貴;你若是打算離開少將軍府遠航,我也會放你走,不帶走一絲雲彩。
總之,這個紈扇表達的意思,就是信任,有條件的信任。
雪姨娘暗暗苦笑:夫人和少爺還真是天生一對,對我的態度一模一樣呢,不過,也是好事……
當最後一絲夕陽被黑夜吞沒的刹那,前方熒石之路也在瞬間亮起,熠熠生輝,如天上銀河。
槿露摸了摸隆起的肚皮,對著裏麵的小東西喃喃道:“看見了沒有?其實你的父親一直陪在你身邊呢。”
新月初上,京城東城演樂胡同猶如夜來香般綻放起來,此處原本是教坊司官妓教習音樂的所在地,久而久之,一連八個胡同都成為青樓聚集之地,京城出名的銷金窟。
按照大明律令,官員不得嫖/妓,可這基本成為一紙空文,青樓老鴇們嗬嗬大笑,“誒喲!官員不嫖/妓誰嫖姑娘們兩條腿之間的門店,做的就是當官的生意!官員不逛妓院,姑娘們的門戶就要長青苔了!”
不過玩笑歸玩笑,一旦被五城兵馬司抓了個現行,言官禦史可不是吃白飯的,輕則丟官,重則流放,每年都會有幾十個倒黴鬼在銷金窟裏被抓,不過這並不影響八大胡同的生意,男人們有時候會被小頭控製大頭,在這裏尋找家裏沒有的別樣風情,無論是唱!花的小倌,還是輕歌曼舞的少女,總會這裏尋到願意吹捧他們的恩客。
歌舞正酣時,八大胡同忽然起了一陣喧囂!老鴇尖利的聲音響起,“東城兵馬司的人來啦!姑娘們把人藏好!”
半個時辰後,一群衣冠不整、明顯是被東城兵馬司的人剛剛從姑娘身子上拖出來的恩客們被圈在八大胡同一處空地上,圈著一圈鐵柵欄,根本逃不出去。
真的,東城兵馬司為了防止他們逃,幹脆脫下他們的褲子,最多留下一件中衣遮羞。
這時,一個不知真相的圍觀群眾高聲說了一句,“喲?這不是李丞相府二少爺嘛!堂堂的四品騎兵都尉呢,脫了褲子和一般人也沒什麽兩樣嘛!”
困在鐵柵欄中的李睦成麵如死灰。
六月夜裏,清風敘敘,尤其是困在鐵柵欄中間沒有穿褲子的諸位恩客,在夏夜都能感覺到徹骨的涼意。
李睦成腸子都悔青了,怎麽今晚就按耐不住了呢,明明隻是打算聽聽小曲就回家的!
李睦成四品騎兵都尉的官職是看在李丞相的麵子上皇上開恩賜的官,是個閑職,並沒有實權,也不需要去軍隊當差出征。從他懂事以來,所有的人都說,他將來是要大富大貴的,背靠大樹好乘涼,有李丞相的照拂怎麽樣也能再升官一級,可如今……
都是被楊悅琪那個妒婦逼的!李睦成忿忿想,自打楊悅琪進了門,李睦成原先幾個姿色好的通房統統被她打發走了,因為楊悅琪是李丞相夫人娘家的侄女,所以李二夫人也不好說什麽,從來不幹涉嫡長子房裏的事,好在楊悅琪肚子爭氣,嫁過來一年就生了兒子,李二夫人對這個兒媳婦更滿意了。
楊悅琪有孕時,將身邊兩個姿色一般的陪嫁丫鬟開了臉,塞給李睦成做通房,李睦成摟著木頭人似的通房,心裏很不是滋味。
李睦成也想收幾個姿色好的在房裏,可是楊悅琪管的嚴,有一次李睦成發了狠,將新買美婢偷偷睡了,那美婢後來還有了身孕,李睦成以為生米煮成熟飯,楊悅琪不點頭也不行,可他低估了妻子,楊悅琪挺著大肚子跑到婆婆和姑母房裏一哭一鬧,李丞相夫人立刻黑了臉,庶子生到嫡子前麵是大忌,到時候娘家的臉往那擱?
那美俾膽子太大了,主母不點頭,居然偷偷爬了丈夫的床!可見此人手段之厲害,若不狠狠地打壓下去,那以後的丞相府豈不是要被這些狐媚子都給鬧開了啊,她這個當家主母到時候的臉麵往哪裏擱,侯府豈不就是那些人的天下了。
於是李丞相夫人直接命人將那美俾灌了落胎藥,遠遠賣到陝西去了,還親手打了李睦成板子長記性。
李睦成有了這次教訓,確實收斂了李多,可和悅琪的夫妻情分也淡了李多,即使後來楊悅琪生了兒子,美貌身材也恢複到原先的狀態,可再也不複新婚燕爾時的甜蜜,那時候楊悅琪是新婦,羞澀可人,生了兒子之後,原先在娘家時候做大小姐時的飛揚跋扈慢慢暴露出來,加上有姑母和婆婆的撐腰,她的腰杆就更直了。
其實李丞相夫人也心疼這個二房長子,比起李翰林來說,有時候李丞相夫人覺得這個二房長子比自己親厚多了。但是她明白嫡庶天壤之別,那個世家亂家的不是寵妾滅妻、嫡庶不分?即便是要生庶子,也要等楊悅琪多生幾個嫡子再說。
李睦成滿腹委屈無處說,目光就轉向了青樓……這裏的女人不需要負責,青樓老鴇給她們灌了絕子湯,隻是一件玩物而已。
於是李睦成常年包了幾個清悺出身的女人,能書能畫還能唱,個個都是解語花,脫了衣服在床上又別有風情,物有所值。
這些天楊家出事,他無心於此,打算聽完新曲就回府陪母親的,可不知怎麽回事,喝了點小酒,莫名起了一陣!,拉著兩個清悺一起上床歡愉,狀態還出奇的好,半個時辰了都舍不得丟開,可惜他正在興頭上,突然被東城兵馬司的人從床上拉走了,在隔間打瞌睡的小廝見勢不妙,趕緊跑回李丞相府報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