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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4章鮮明的對比

  六月,木槿花的花朵已然開放——果然如李翰林所說,一片都是顏色各異的槿露花。


  花槿露早中晚吃完飯都會沿著熒石之路散步一圈,步履輕快,氣色良好,臉上比送別李翰林去沙場時還多二兩肉,倒是貼身服侍的綠竹、夏草顏色有些憔悴。


  翠蝶上個月有孕,槿露賞了她一百兩銀子和一些補品,還有一個丫鬟,一個粗使婆子伺候,放她和小孫管家兩口子去陪嫁的鄉下田莊裏生孩子,小孫管家就在那裏打理田莊、果園,魚塘,還有少將軍府的兩座大田莊,槿露給翠蝶的命令是好好養身子,將來等孩子滿了三歲再回少將軍府當管事娘子。


  翠蝶原本是打算伺候花槿露坐完月子再說,這個孩子來的太突然,槿露當然不會要翠蝶挺著肚子伺候自己,相處了這麽久,早就不是簡單的主仆情意了,在石綠和其他丫頭的祝福下,翠蝶和丈夫小孫管家跪謝了槿露,坐著馬車去了鄉下。


  翠蝶一走,歸田居人手就顯得吃緊了,因為這裏的丫鬟雖多,但能夠近身伺候花槿露的始終是從娘家帶來的那幾個,翠蝶的活計分攤到夏草和石綠等人身上,而這幾個也到了說人家準備出嫁的年紀,花槿露就從歸田居挑選了秋茉、棉雨、朝薈、甘苗四個為二等丫鬟,由四個添一人挑一個在身邊調/教。


  自從槿露放出要給身邊的陪嫁丫鬟許嫁的消息,托關係,或者直接試探來求的著實不少,辛嬤嬤為翠墨春分看中了兩個小管事,等花槿露生完孩子、坐完月子再論婚事。


  綠竹明確不想嫁人,她眼神堅定,槿露不好勉強,隻是說“你若改變主意,隨時找我說便是。”


  夏草反應最直白,“夫人,我和綠竹姐姐一樣的想法。”


  雨馨的娘早就看中了石綠做兒媳婦,雨馨的弟弟叫做春暉,在外院管車馬,人才模樣性子算是上乘。槿露給石綠說了此事,石綠紅著臉點了頭,槿露和雨馨的娘商議秋天辦喜事,槿露命石綠停了手裏的針線活,要她專心繡嫁妝。


  槿露明白現在最重要的是安安穩穩生下孩子,她不敢逞強,親自接了筱嬤嬤回來幫著管家,筱嬤嬤的長子筱大郎跟著李翰林去北越平亂,次子筱二郎率一百親兵守在少將軍府。


  筱嬤嬤把槿露的肚子看的跟眼珠子似的,她不止一次的感歎:“倘若先夫人地下有知,該多麽高興啊。”


  李翰林才走沒幾天,第一封家書就捎回來了,無非是一切安好,要槿露好好吃飯安心睡覺,槿露回信絮絮叨叨說自己這些天都吃了些什麽,腰腹又寬了幾寸,有了筱嬤嬤幫著管家,她一覺睡到中午都不在話下,末了,在唇上塗了胭脂,在家書背後印上一個熱吻唇印,害得行軍中的李翰林對著唇印浮想聯翩到半夜。


  這一日,槿露睡飽了午覺,邁著小步到了槿露池邊,少將軍府為了避主母的名諱,將一應木槿花等物統統改了名字,所以池塘名為芙蓉池。


  隔得遠遠的,就看見一抹碧色的倩影坐在池邊喂錦鯉,猜都不用猜,少將軍府每天風雨無阻喂錦鯉的隻有雪姨娘一個,隻是這位雪姨娘幾乎每次都是很有眼色的避開槿露,今日這幅模樣,倒像是就等著槿露過來了。


  果然,當槿露信步走到池邊,雪姨娘恭恭敬敬的行禮,二十七歲在這個時代是一朵開敗了的鮮花,而這位雪姨娘卻似乎有一種讓時光停滯的魔力,她脂粉未施,脖子帶著一串紫羅蘭色翡翠珠鏈,襯得她氣質別具一格,穿著碧色單衫,月華裙,纖細的腰肢似乎風一吹就會折斷似的,和槿露突起的小腹形成鮮明的對比。


  槿露屏退眾人,“有什麽話就直說吧,少爺出征前把家裏的事情都交代清楚了,包括你的出身來曆,還有丞相府的眼線。”


  李翰林臨走前,吩咐雪姨娘將李丞相府的動向直接告訴夫人,一切由夫人做主。一直蒙在鼓裏頭的丁姨娘偷偷找她說:“我們姐妹倆搬到少將軍府,夫人一樣都沒有委屈過我們,從來不克扣份例,可依我看,她就是裝大度!裝賢惠!我早就不期待少爺進我的房門,可為何連你都不沾上半點?現在少爺走了,夫人又有身孕,仗著肚子那塊肉,她肯定會借機找法子整治我們,等少爺回來,她抱著孩子一哭,少爺那裏會管你我的委屈!”


  雪姨娘當時淡笑道:“你管她是不是真大度,真賢惠呢,若能裝一輩子,她就是真的。”


  丁姨娘急忙道:“那我們就這樣坐以待斃麽?”


  雪姨娘說道:“坐以待斃?未必,你當丞相府裏的那一位會眼睜睜看著夫人生下孩子,什麽都不做麽?你我靜觀其變,千萬不要貿然行事,否則……你三年前已經被丞相夫人當做犧牲品,好好的正頭娘子成了姨娘。是不是這幾天丞相夫人的話又傳到了你這裏?妹妹提醒你一句,你覺得丞相夫人害得你不夠慘,還想成為一具屍體,禍及家人麽?”


  丁姨娘聽了,顫顫道:“你怎麽知道丞相夫人派人給我捎話了?”


  “你我做了三年姐妹,我就多說幾句話,聽不聽隨你的便。”雪姨娘勸解道,“你這個人呐,不是個壞心的,害人的事情你做不來,也不敢做,何必留些把柄給別人?給人當槍使?夫人真出了事,你我瓜田李下,你覺得能逃脫?你覺得少爺會善罷甘休?這些年了,你難道還不清楚少爺的脾氣?”


  丁姨娘聽了,沉默了半天,悶悶退下。


  雪姨娘看著丁姨娘黯然的背影,想起李翰林臨行時交代的話:“李丞相夫人有異動,立刻報給夫人;丁氏若有異心,除之。”丁姨娘,看在多年的情分上,我最後一次警告你,你最好聽進去,否則……


  芙蓉池邊,雪姨娘看著槿露隆起的小腹,眼裏閃過一絲羨慕,自己永遠不可能有孩子了,青樓虎狼之藥早就剝奪了自己做母親的權力。


  “那婢妾就不拐彎抹角了,夫人,如今少爺不在家,李丞相府那些魑魅魍魎按耐不住,又開始興風作浪了。”雪姨娘說道:“李丞相那邊的眼線來報,丞相夫人從流民中挑了一個帶著孩子的青年女子,許以銀錢,打算乘少爺不在府裏,要那個青年女子抱著孩子來少將軍府冒認血親,說這孩子是少爺的骨肉。”


  “哦?”槿露冷冷一笑,“定是看著我的肚子覺得刺眼,訛不著人也要惡心死人,這對孤兒寡婦現在藏在那裏?”


  雪姨娘附耳過去說了一處地方。


  槿露輕輕點頭道:“這還真符合這位夫人的行事風格,最喜歡把別人當槍使,不過這一次,恐怕要被槍紮到自己手了。”


  雪姨娘問道:“夫人打如何應對?俾妾聽候差遣。”


  槿露聞著芙蓉池的清香,說道:“最好的防守就是進攻,是時候打一門官司了。”


  翌日,順天府衙門渝州商會會長親自鳴鼓喊冤,狀告楊家藥鋪欠錢不還,還設計栽贓陷害藥材商,並且呈上人證和物證。


  順天府衙門受理此案,將吳老三和水娘從牢裏提出來重新審問,並且派衙差去楊家要人過堂,楊家自詡在京城是地頭蛇,這種事情做慣了,那裏怕外頭來的渝州商會?隻派了個掌櫃跟差役去順天府回話。


  掌櫃在袖子裏攏了二百兩銀票,打算塞給辦理此案的推官(類似現在的法官)了事,再表明一家楊家能夠通天的身份,推官判渝州商會誣告了結此案。


  可銀票剛剛塞過去,推官卻正義凜然推卻了,還厲聲道:“好大的膽子,賄賂朝廷命官!這銀票就是證據,來人,將此刁民用心打五板子!看你招還是不招!”


  掌櫃一聽,嚇得幾乎當場氣絕!


  因為景傾王朝人盡皆知的潛規則裏,打板子分三種:打,著實打和用心打。


  打是最輕的,劈裏啪啦十棍子下去,屁股姹紫嫣紅開遍,看似嚇人,實則塗點藥膏,係上腰帶就可以出門逛街去了。


  著實打就比較狠,棍棒揮起無聲,落在屁股上皮開肉綻,五棍子下去,皮肉帶著血四處飛濺,就像放焰火似的,場麵很是壯觀,不過基本是皮外傷,塗藥養十天半個月,也能到處跑了。


  最厲害的是用心打,在屁股上蒙上一張紙,隻需一棍子,紙張毫發無損,兩瓣屁股依舊紅潤可人,可下麵的筋骨盡斷,不死也得半殘。


  掌櫃掂量了一下自己的承受能力,轟然跪地,“我招,全招!”


  推官滿意的手一擺,吩咐身後的差役,“犯人招供,把刷洗的物件收起來吧,暫時用不到了。”


  刷洗!掌櫃頓時嚇得屁滾尿流,刷洗就是將開水淋在身體上,用鐵刷子一遍又一遍刷洗,最後保管是刷的幹幹淨淨,隻留下一截白骨!

  嗚嗚,還是說實話吧,不能藏著掖著了。


  掌櫃的一古腦將知道的全招了,好漢不吃眼前虧,他又不是楊家的家奴。再說他在京城混了那麽久,知道今日之事蹊蹺,推官擺明了是要拖楊家下水,背後的那個人,肯定是楊家都惹不起的人物!

  推官得了口供,再次派人去楊家找人問話,楊家見掌櫃肉包子打狗有去無回,知道事情鬧大了,打理庶務的楊家三老爺拿著李丞相府的帖子跟著差役去了順天府。


  楊家三老爺雖然不像老大和老二是太醫,但也是捐了監生,可以見官不跪的,所以在推官麵前不卑不亢,看完掌櫃的供詞後,心裏已經翻江倒海了,麵上卻不顯,說掌櫃是屈打成招,汙蔑東家。


  推官心中冷笑,命差役去牢房把掌櫃提出來,楊三老爺一看掌櫃紅光滿麵、毫發無損的模樣,差點氣的失態。


  掌櫃心裏直喊冤,沒辦法,我在牢裏好吃好喝的養著,差役說了,我臉上若多了一條血絲,他就要在我腿上割一刀!


  楊家三老爺把李丞相的名帖塞給推官,要他看在丞相府的麵子上,“咱們有話好好說,別傷了和氣。”


  不料推官立刻化身為不畏強權的包青天,他怒道:“本官隻知道為民除害,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不知道什麽丞相府還是少將軍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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