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3章負擔甚重
為了穩住皇商地位,宮裏頭上上下下都要銀子打點,宮裏麵又有一年到頭都有喂不飽的太監伸手“借錢”買房置地,雖明知肉包子打狗有去無回,但李丞相夫人能不給麽?更何況當初,楊家還出了一個楊貴人,雖現在色衰無子,但還要保持地位和尊寵,去翊坤宮討好皇後,那樣不需要銀子打點?而且,據說花梅青現如今的榮嬪娘娘,好像也和楊家有了千絲萬縷的聯係啊!這些都是要銀子的地方。
更別提丞相府至今都沒有分家,三房人家幾十人口都住在府裏,每日開支,婚喪嫁娶,都指望著公中,李丞相夫婦負擔甚重,但又不會提分家的事。
為何?李翰林諷刺笑道:“我爹就是這樣的人,沒有什麽為什麽,總覺得自己好歹是個丞相,雖然幾個叔父都不爭氣,但是隻要不分家,他們還能享受丞相帶來的一點好處,不至於到時候會有流落街頭的命運,說來也不過就是太慈悲了啊!”
槿露恍然大悟,“可是絆倒了楊家,也有可能是奪斷了丞相府的財路!那你爹爹也是不利的啊!”
“雖是如此,但是我早就看不慣我二叔一家了,簡直就是和我繼母同流合汙,再說這麽做,也是為了讓我父親能夠更好的看清楚我二叔一家的真麵目,有時候,這種做法雖然會痛,但是痛過之後,卻能永絕無患也未嚐不是一件好事!”李翰林咬掉槿露手裏剩下的半枚雞蛋,喉頭一股,竟是囫圇個吞下,他痛飲了半盞溫茶,眼裏居然有餓狼似的凶狠,“釜底抽薪,沒有了錢財,看他們怎麽瞎折騰。”
槿露開始敲第二隻白水煮蛋,李翰林看著一雙芊芊玉手剝蛋殼,不由得感歎問道:“你可知為何我習慣每天吃兩三隻沒滋沒味的白水煮蛋?”槿露搖頭,新剝開的蛋白幾乎她的玉手是一個顏色。
李翰林目光一沉,說道:“都說我父親命硬,克妻,娶了我母親,難產而死,差點還一屍兩命,其實這一半是天命,一半是人為,伍叔父出身醫藥世家,懂得醫術,心思縝密,他一直想他的女兒嫁入丞相府,奈何我父親母親恩愛無比,所以一直不肯抬了我現如今的李夫人進府,無奈之下,也隻好害了我母親,才能進了李家門。”
“而我是遺腹子,我父親雖隱隱約約知道其中的事情,但是也苦無證據,所以也害怕繼母在我的飲食裏做手腳,每次吃飯他都親自嚐過,才敢喂給我。這白水煮蛋雖無滋味,但勝在安全,所以小時候我吃的最多的,就是這白水蛋。”
原來如此,吃白水蛋,是為了紀念父親養育之恩,李翰林過的實在不容易,槿露剝好了雞蛋殼,將白嫩的雞蛋送在翰林唇邊,輕聲道:“如今由我打理你的飲食,誰敢從中做手腳,我就砍誰的手。”
“有你在,我定是放心的。”李翰林張開大嘴咬起,稍微咀嚼幾下,就咽下去,驚得槿露忙倒水遞上。
李翰林吃罷早飯,槿露給他披上那身厚實的熊皮大氅,係好帶子,淡淡道:“我打算在臘月二十八那天去丞相府接兩個姨娘回來。”
“不用急,什麽接都行,你——你放心。”李翰林不知該說什麽好,反反複複就是這句“你放心。”
槿露噗呲笑了,說道:“我就是因為放心了,才急著接她們回來嘛,我若不是放心,總得熬個三年五載的才提這事。”
李翰林心裏一塊石頭落了地,想了想,又叮囑道:“吳老三夫妻的事我會派密探去查,等找到了證據,再一把板倒楊家;隻能先委屈我的救命恩人在牢房裏住幾天,莫要打草驚蛇。”
槿露點頭道:“我省的,順天府府尹受過蕭衍之的恩惠,我也見過此人,算是個能辦事的人,那邊已經打點妥當,就等翻案了。”
李翰林嗷嗚一聲將槿露如剛剝出雞蛋般白嫩的小臉上咬了一口,這才心滿意足的出門了。
這樣這鬧騰,槿露睡意全無,春分翠墨伺候梳洗更衣,用罷了早飯,就去了清心堂準備理事。
按照慣例,是卯正(上午七點)理事,槿露今日起的早,到了清心堂時,才卯初(上午六點),清心堂的地龍才剛開始燒起來。
昨日是第一次理事,就大張旗鼓的在清心堂正堂。今日槿露在西次間的暖炕上坐著,懶懶的端起青花花卉杯,春分見槿露眼裏的疲態,不由得心疼,說道:“夫人要不在炕上睡個回籠覺?橫豎被褥都是現成的,或者奴婢派人把管事們叫過來,提前理事,您也可以早點回去休息。總不能要您這個主子坐在這裏幹等他們。”
槿露緩緩搖頭道:“我提前半個時辰,是想看看這十七個管事誰的消息最靈通,再考驗一下我的歸田居是不是一塊板,密不透風,你們仔細記下,有誰反常來的早,誰的神色泰然,就八成是歸田居那十七個丫鬟告的密,你們也別吱聲,順藤摸瓜慢慢查,揪出人來。”
“若以後歸田居但凡有什麽風吹草動,就被人知曉了,上下篩子似的漏洞,耳報神千裏眼一堆一堆的,那你我都要被人把玩在手心裏囉。”
翠墨和春分應下了,小姐向來謹慎,以前閨房聽濤院就鐵桶似的,誰的探子也進不來,如今到了伯府,就更要小心了。兩姐妹放亮了眼睛,等著觀察管事們的言行。
這時石綠提著一個娟袋進來了,笑道:“這是昨天下午花老夫人命人送來的花家錢莊新鑄的各色小金銀餜子,說若夫人覺得可以,她就派人送一筐來,給夫人打賞用,如今快要過年了,這些餜子花用的也快。”
“哦?倒出來瞧瞧。”槿露來了興致,石綠嘩啦啦將娟袋倒空了,黃花梨炕幾上新鑄的一堆各種式樣的金銀餜子閃亮的閃花人眼!
“祖母還真是心疼我呢。”辛嬤嬤讚道:“如今她花家錢莊莊也有了名氣,鑄的金銀餜子在京城城是出了名的樣式多,分量夠,足金足銀,從不摻假,打賞起來好看又氣派,多少大戶人家都是從曹家錢莊裏從銀兩兌換,聽說生意好的要提前一個月定呢。”
“夫人是個有福的,連伺候的丫鬟都雞犬升天,嫁的那麽好。”辛嬤嬤瞧著槿露的臉色,裝作不經意說道:“不知道老奴這兩個不成器的閨女能找個什麽人家,老奴也不貪心,能豐衣足食的過完下半輩子就好了。”
翠墨春分已經十九了,明年就二十,已經是老姑娘了,在花府的時候,並不是沒有人惦記著,所以一直等到和自己作為陪嫁了過來。石綠嘻嘻的朝孿生姐妹笑,翠墨春分紅著臉出去了。
槿露那裏不明白辛嬤嬤的意思,她一邊從炕幾上挑喜歡的金銀餜子樣式,一邊笑道:“嬤嬤放心,翠墨春分的婚事包在我身上,無論是少爺手下的小軍官,還是少將軍府裏青年能幹的管事,隻要是良配,我都會出麵做這個媒人。你自己也挑著,若有得眼的,便來和我直說,少不得掏銀子給她們添妝呢。”
辛嬤嬤是個聰明人,她很明白,辛家想要在少將軍府立足,繼續成為槿露最信任、也最依仗的陪房,那麽通房姨娘什麽的想都不能想!否則,這些年的付出就全都白費了!當家主母再大度、再賢惠、再念及舊情,也不可能對臥榻之側的人放鬆警惕!辛嬤嬤要始終和槿露保持統一戰線,才能得到槿露百分百的信任。
辛嬤嬤也不是沒有想過,但是花槿露在花府曾經的手段她是知道的,否則,當年風光一時的伍姨娘何至於會無緣無故的就暴斃而亡了呢,這不得不說和眼前的這位花家大小姐沒有一點的關係。雖說這幾天李翰林規矩的很,對夫人身邊的陪嫁丫頭都沒有正眼瞧過,而且綠竹這種絕色的丫鬟在身邊服侍了三年,也都沒有碰過——可是,有句老話,世界上哪裏有不偷腥的貓啊,隻要是個男人,就不會嫌棄女人多的,都不是吃著碗裏的看著鍋裏的!
再看自己生的這雙孿生姐妹花,模樣雖不及綠竹,但也是出挑的,萬一入了少爺的眼,夫人是給還是不給!再說了,過幾天,就是夫人的小日子,到時候是安排通房、還是安排少爺去書房睡,這都是個問題。
若夫人真要安排通房,幾個陪嫁丫頭就是首選——全家都在手心裏攥著呢,不怕她們不聽話,若真的挑中翠墨春分姐妹中任一人,辛家一輩子都要夾著尾巴做人了。姨娘的娘家人和夫人的陪房,一個地下,一個天上。
所以辛嬤嬤冒著寧可得罪槿露的風險,也要旁敲側擊一下,明麵上是求槿露給翠墨春分尋個好女婿,實際上卻是在表示辛家對槿露絕無二心,隻想吃碗安生飯,不想做通房姨娘。
槿露聽了,當然明白辛嬤嬤的意思。她一共陪來了四房人家,兩房人家管著她的田產鋪子,辛嬤嬤一家和翠蝶嫁的孫管家一家則在少將軍府當差。
陪嫁丫鬟翠娥、翠墨、石綠、春分,甚至三年前就在林翰林身邊當差的綠竹夏草都到了適嫁的年紀,姑娘大了不能留,留來留去留成仇,她們忠心服侍自己一場,總要給她們挑一門好親事,以全了這些年主仆情分。
隻是,到底是主仆一場,總不能由著自己的喜好亂點鴛鴦譜吧?或配府裏的家生子,或脫了奴籍,成為正頭管家娘子,主要還是看她們自己的意願。
可是小姑娘臉皮薄,一旦提起這個問題,無不是跪下磕頭,或者紅著臉說“奴婢願意一輩子伺候夫人”等等,即便是心裏有了意中人,不敢開口求槿露成全,畢竟在這個時代,追求婚姻自由是離經叛道的,是恥辱。
在規矩森嚴的家族,夫人身邊的陪嫁丫鬟說自己有了意中人,甭管是不是清白的,是要被堵了嘴、拖下去打死的。所以要知道丫鬟們的想法,隻能敲邊鼓智取,不能直白的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