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8章殉葬皇陵
“能從一屆布衣白身平步青雲直到如今官居一品的左相大人,李相豈是尋常人?今日宮宴上皇後娘娘如此抬舉咱們花府,其中深意已經昭然若揭,這樣的節骨眼上,李相怎麽會應下咱們同李家的這門婚事?更何況那位李夫人之前也一直看我不順眼,這次恐怕更是結下了仇怨。”看到花夫人明顯是急昏了頭,花槿露伸手攬住她的肩膀,安慰性的拍了拍。
“那要怎麽辦?總之無論如何,你是一定不能進宮的!先不說那地方吃人不吐骨頭,單是皇上如今的身體……”花夫人說到這裏頓了一頓。
花夫人向來對於朝堂之上的事情不甚關心,可是自從搬回月槿齋後卻也從花老爺偶爾提及的口氣之中聽出幾分隱秘來,皇帝的身體似乎不大好,朝堂之上呼籲早立儲君的聲音已是越來越多。
當初花夫人覺得皇帝身體好壞和自己無關,所以並未深想,可是此刻聽說自己的女兒有可能被選入宮,便切實的體會到了憂心。如果花槿露真的進了宮,外頭的花府自然是風頭無兩,可是一旦皇帝身體真的有個什麽不妙之處,宮裏的花槿露便會處境危險。如果再有什麽人趁機落井下石,說不定就會淪為一個殉葬的悲慘下場。
並非花夫人杞人憂天,實在前朝已有先例。前朝嘉隆帝駕崩,舉國哀喪之際太後娘娘突然拿出一紙詔書,說是嘉隆帝寵愛德妃張氏和淑妃韋氏,不舍得留下張氏和韋氏孤獨於世,留下詔書言稱賜張氏和韋氏殉葬皇陵侍奉聖駕。德妃張氏自嘉隆帝位居太子之時便侍奉身旁,後來也是常年得寵,膝下更是誕育兩位皇子,越發奠定了後宮之中幾乎同皇後娘娘並肩的牢固地位。
說張氏同嘉隆帝夫妻情深難以割舍還能理解,可那淑妃韋氏卻隻是個剛剛十六歲的花季少女,因其娘家兄長掃平邊境立下大功才在皇帝駕崩的那一年以功臣之後的身份入宮,得封淑妃一位。韋氏進宮不到半年時間,皇帝便病入沉屙,幾乎連每日吃飯喝藥都要依靠宮人服侍,朝政大事早已交給太子處理,哪裏還有力氣召見妃嬪侍寢。那小小年紀的韋氏進宮之後恐怕是連嘉隆帝的麵都沒有見過幾次,就被扣上了一個寵愛有加的大帽子,連同後宮之中風光多年的德妃張氏一起被活生生的殉葬皇陵。
後來安慶帝登基繼位,卻是隻顧安逸享樂,朝堂大事幾乎全權交由太後娘娘一手把持。之後便是外戚專政,殘害忠良,諂臣大行其道,耿直正臣漸漸心寒,於是不過短短數年便將大好河山荒蕪敗壞,朝廷治下各州郡不滿,先後揭竿而起,這才有了如今的景傾朝。
事後成書,如今但凡讀過史書之人,誰人不知前朝嘉隆帝駕崩後那一場慘絕人寰的活人殉葬乃是皇後娘娘為除異己的手萬?那德妃張氏之所以會賜予殉葬乃是因為膝下兩位皇子同太子競爭皇位失敗,所以被遷怒,還算是事出有因。
隻是可憐那小小年紀的韋氏,正值花樣年華卻無奈慘死,卻隻是因為皇後娘娘和安慶帝對嘉隆帝晚年有意改立太子而心存嫉恨,所以用賜予韋氏殉葬的舉動,意在敲打韋氏娘家以及所有曾經對安慶帝暗存不滿的文武大臣。
如今,可不是和當年嘉隆帝駕崩後的曆史驚人相似嗎?如今皇帝身體有恙,朝中儲君未立,一旦皇帝有個萬一,必是手足相爭,天下大亂。花老爺手握軍功,自然會被幾位皇子競相拉攏,一旦站錯了隊押錯了寶,花老爺說不定還能靠著手中兵權保住一命,可是身在深宮之中的花槿露呢?
又有誰能顧念?想起自己這一生已是悲劇,花夫人狠狠的咬了一下嘴唇,嚐到口中一絲血腥才鬆開牙齒。抬頭望向花槿露時候,花夫人紅紅的眼睛之中已是黑白分明,口氣中也多了幾分破釜沉舟的意味,“實在不行的話,我就把你送出府去!無論如何,絕不能任人擺布!”都說為母則剛,素來柔弱的花夫人在此刻竟然滿眼肅然,說著話不等花槿露有所反應就站起身來,隻想著事不宜遲,既然有了打算就要早作安排才好,這便要去尋了老嬤嬤和廚房管事的李嬤嬤。
雖是私逃,必會活的辛苦,可畢竟能夠留得命在,這才是根本!
“母親!”花槿露並未看過當年有關前朝嘉隆帝駕崩後的這一萬史書,隻見花夫人低著頭不知想了些什麽,忽然抬頭就是一番擲地有聲堅決無比的話語,花槿露當時就被震的怔了一下。
等到花夫人轉身對著門口走去才反應過來,急忙跳起身來追趕上去,一把抓住了花夫人的衣袖,“事情還不至於你想的這麽嚴重。”
“我知道你聰明,又素來自有主張,可是如今這件事情已經到了如此地步,你還能有什麽辦法將事情轉圜過來?皇後娘娘賜給你的可是五尾的金步搖啊!”花夫人止住腳步,推開花槿露的拉扯,眼神之中滿是凝重和後怕。
“母親你先坐下,我有辦法,你仔細聽我。”花槿露拉著花夫人坐下。
“你有辦法?你能有什麽辦法?”花夫人詫異挑眉,雖是滿心懷疑卻還是帶著一絲期待任由花槿露將自己拉了回去。
看到花夫人難得如此一副嚴肅凝重的神色,花槿露心裏新鮮的不得了,可也知道如果自己不能說出一番有力的話語來將花夫人安撫住的話,隻怕花夫人真的會著手安排將自己給送出去。
於是不敢廢話,拉著花夫人壓低了聲音,“召選功臣之後進宮為妃乃是皇上為了向世人彰顯對功臣的厚愛,所以此番聖意必是難改。這件事情猛一看上去好似已成定局,可是實際上卻未必沒有轉圜餘地。”
“你心裏到底是怎麽想的你倒是直說啊,都這個節骨眼了還賣什麽關子啊?”事不關己高高掛起,事情關己卻是心頭大亂,花夫人見花槿露神色篤定,口中說了一半卻又停頓下來,情急之下也顧不得去細想花槿露話語之中的深意如何,隻是急不可遏的抬手打了花槿露一下。
其實花夫人打得並不疼,可是為了讓此刻凝重的氣氛輕鬆一些,花槿露卻還是誇張的皺了皺眉頭同時淒慘的呻吟了一聲。
“可是打疼你了?”花夫人心疼的伸出手就要去撫花槿露,可是手指尚未觸到花槿露就忽然意識到了什麽將手收回,對著花槿露挑了挑眉,一麵在臉上浮起不信的神色,一麵抬手做出一副還要再打的架勢來,“我哪有用力?你偏就做出這麽一副淒慘模樣,想騙誰呢?都什麽時候了居然還有心思拿母親打趣,看我不打你!”
“母親真是慧眼如炬!”見花夫人又抬起手來,雖是口中嚴厲,臉上神色卻比之前好轉了一些,花槿露奉承一句,雙手握迎上將花夫人的手掌握在掌心。
“少廢話!快說!”花夫人反手捏了捏花槿露,難得一反常態的粗魯催促。
“我是想說既然聖意不可違,那咱們不如就在這個入宮的人選上好好想想辦法。”花槿露被花夫人逗的一笑,揚眉說道。
“人選?對啊,我怎麽就沒有想到!若論容貌,花玫月豈不是比你更加出眾?”花槿露的話讓花夫人突然想到一句老話,都說娶妻娶賢,納妾納色,如今宮中選妃可不就是納妾?
花夫人眉間剛剛升起喜色,忽然便眉頭一緊,為難說道,“可是皇後娘娘卻偏偏額外賞了你鳳尾步搖。你也看到了花玫月荷包裏裝著的是東珠手鏈,莫非,宮裏也是忌諱著花玫月的出身?”雖然都是庶女,可花玫月卻是胡漢混血所出,縱然容色過人,卻畢竟略低人一等。
而花槿露雖然受到花夫人娘家的牽連,也算是半個罪臣之女,但是好歹也算是嫡女,並且擁有漢人血脈,又在花府中的地位逐步上升,所以相比起來,花槿露的身份似乎真的比其他幾位小姐那自然是高貴的多了。
“恐怕問題的症結就是在這裏。”花槿露點了點頭,臉上神色變得認真起來,微微頓了下便又繼續說道,“離席之後皇後娘娘還單獨召了花老夫人過去說話,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這個話題當中應該就涉及到了功臣之女進宮以及我的出身問題。大膽一點設想,說不定皇後娘娘會授意花老夫人給我換個有臉麵的出身。”
“換個有臉麵的出身?”花夫人眉頭皺的更重,忽然眼睛一亮,“你是說或許會從你外祖父那裏下文章?”
花槿露點了點頭,說道,“所以我們一回到府裏,花老夫人甚至顧不上回趟榮壽堂換一身舒適的衣服,卻是直接去了竹鶴軒,分明就是有急事要事想和爹爹商量。如今剛一出宮就能讓花老夫人如此急切的事情,除了有關功臣之女進宮還能是什麽?”如果不是這個原因的話,皇後娘娘大可以光明正大的賞賜。
反正已經決定要從花府的四位小姐當中挑選一人進宮以示對花老爺的恩寵,又何必躲躲閃閃的將那隻鳳尾步搖藏在荷包之中予以暗示?花槿露在回來的路上,雖然因為那隻鳳尾步搖而頭疼了一路,卻也隱約猜出了宮裏不曾明說的顧忌,因此也大概想出了一個應對之策。
“竟是如此嗎?”見花槿露點頭,花夫人臉色一變,囁嚅著說了一句話後便再也吐不出什麽聲音。
如果眼下能有機會讓花老夫人將太高花夫人的地位,那麽對於花槿露的未來絕對是好處多多。之前花夫人一直反對花槿露進宮的理由,就是花槿露的身份即使進了宮,也必定會對日後的前程有所製約。
可是如今一旦花槿露的身邊背景有所改變了,雖然隻是名義上,卻也已經和之前有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因此花夫人一時間便有些拿不準花槿露心裏的想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