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9章留在門口
無論如何，唯盼他平安歸來，全身而退。望著李翰林穿有一身戎甲的英挺身影在暗色的夜幕中漸漸被身後其餘兵士所遮擋，花槿露輕輕吸了口氣，倏然轉過頭去，攙扶著花夫人的手臂卻是比剛才要有力了許多。感覺到花槿露不光扶著自己的手臂變得有力了許多，就連足下的腳步也突然變快了些，花夫人不解的抬眉望去，卻隻見花槿露並沒有看向自己，而是神色清朗的對著身邊兩名聽了李翰林命令負責護衛的兵士輕聲說道，“有勞兩位官大哥，隻是如今我們已到了門前，兩位官大哥不必再送了。”
“夫人小姐當心，在下告退。”那兩名兵士對視一眼，一麵壓下眼中詫異之色，一麵側目四下掃視。
隻見麵前花府大門已到不過三兩步的距離，而附近一團戰亂也打得正酣，應該不會波及到花槿露主仆三人，又看了看已經遠去的李翰林等人，於是不再廢話，對著花槿露拱手一揖之後便擰身跟上，不過幾個呼吸之間，兩名訓練有素的兵士便已經迅速跟了上去，參入到了前方那一團混戰之中。
看著兩名兵士的身影迅速揉入幽暗之中，花槿露回過頭來，一麵穩穩的扶著花夫人前行一麵用眼角掃向花老夫人等人。
隻見花老夫人等人身邊還各自都留有一到兩名兵士一路護衛著朝花府大門這邊退來，因那幾名兵士的手腳都是極為利落，所以縱然柳姨娘和燕姨娘母女都是受驚過度而步履蹣跚，可是那些兵士們卻都能一麵護衛一麵時不時的伸手助力一把，估計很快就能將花老夫人等人給送到花府中。
看到這裏，花槿露輕輕吸了口氣，同時收回目光。雖然李翰林所帶之人數量明顯多於李大人，應該能夠占據上風，可是能夠再多幾人過去援手自然也是好的。從花槿露打發那兩名兵士離開的時候，花夫人就覺得花槿露奇怪，於是便順著花槿露的目光逐一看去，此刻又見花槿露收回目光之後看似專注的攙扶著自己前行，可是眼神之中卻分明露出濃濃的擔憂。花夫人心頭一動，忍不住回眸望了望早已看不清楚的昏暗夜色，隨著花槿露快步的速度抬腳邁進了花府的門檻之內，同時反手捏了捏花槿露的手指，柔聲說道，“放心，李大人吉人天相自能降妖除魔。”花槿露詫異抬頭，望著花夫人一臉溫婉笑意，先是眉頭一皺緊跟著卻是雙頰漲紅起來。
“花老夫人當心。”掃了一眼花槿露已然漲紅的臉蛋，花夫人沒有再說話，而是推開扶著自己的老嬤嬤衝著已經要到門口的花老夫人伸出了手。
老嬤嬤見狀趕緊湊近，幫著花夫人一起將花老夫人從那兵士的護衛下接了過來。
看到花老夫人已經踏進花府的門檻，那名兵士連聲招呼都沒有，隻是略一點頭便飛快的轉身而去。
花老夫人跨進門檻之後便靠在一邊的廊柱子上大口大口喘氣，而花夫人則是幫著花老夫人拍拍胸口順了順氣便又帶著老嬤嬤去到門口，對著馬上就要被護送過來的柳姨娘母女伸出了手。
看到花夫人和老嬤嬤動作麻利的接過了那些兵士們的工作，花槿露心中有些了悟，頂著漲紅的臉蛋也快步過去，一腳立在門檻之內一腳踏在門檻之外，對著不遠處的燕姨娘母女長長的伸出了手。
自從那日龍舟賽後，就算是在花府中無意撞上，花槿露也懶得再給花玫月好臉，可是這一刻，花槿露心中對於趕緊接過燕姨娘母女進門卻是前所未有的殷切。
看到花槿露殷切伸過來的雙手，花玫月微微一怔。抬眼看到花槿露臉上絲毫不偽的真切，花玫月隻覺得心頭一熱，腳下不由便快了一些，一手扶著燕姨娘，另外一隻手則是搭上了花槿露溫熱的手指，穩穩的走了過來。
又聽了後半夜的廝殺喧鬧，整夜浴血的京城終於在天光乍露出第一線晨曦的時候漸漸平靜了下來。雖然如此，可是花府中經曆過一場生死的女眷們卻硬是沒有一人敢探頭向往張望。
守門的兩名婆子連同四名丫鬟都是半夜花老夫人等人安全返回之後被重新吩咐到門上來的，六個人聽了整夜的廝殺，聞著鼻端濃濃的血腥之氣，誰也不敢先動，仍是保持著之前的姿勢，一個個的將耳朵貼在花府厚重的門板上，仔細的聆聽著。
至於花府中的一應秩序倒也還算規整，畢竟昨日那場混亂隻是剛剛開始花老夫人等人就被救了回來，而府中幸免於難的那些丫鬟婆子們就算有心夾帶私藏也都還沒有時間反應，所以除了滿院的凝重氣氛之外，花府中並無異狀。
榮壽堂中，花老夫人等人皆是正襟危坐。
比起前半夜時還能夠強顏歡笑，此刻的一幹女眷們卻已是早沒有了其他的心思，畢竟之前曾經在花府的大門前發生過那麽一場血淋淋的屠殺。雖然那滿地的石首已經拉到一邊處置，滿地的血跡也都已經衝洗幹淨，可是空氣中濃濃不散的氣味卻依然縈繞在鼻端。
整條街道都如同花府一般，家家戶戶閉門不出，直到日頭漸漸攀到正中，負責守門的一個青衣丫鬟才貼著門板低低的咦了一聲。
“怎麽了？”身邊的一名紅杉丫鬟小聲問道。
“外頭好像有動靜了。”青衣丫鬟的耳朵緊緊貼在門板上，小聲說道。
“是什麽聲音？不會又打起來了吧？”那紅杉丫鬟緊張問道，身邊其他幾名丫鬟婆子也都個個神色緊張的望了過來，她們都是因為耳朵靈敏而被留在門口的，六人當中又以那名青衣丫鬟的耳力最為聰慧，所以此刻大家都是望著她。
“不是。好像是……”那青衣丫鬟緊緊的貼著門板，一雙眼睛因為思索而微微有些眯起。
附近所有人的神情都因為青衣丫鬟的話而緊張，一個個皆是屏氣靜心，生怕出氣聲音大了就會誤了這青衣丫鬟似的。
青衣丫鬟努力的聽著外頭的聲響，隱隱覺得那聲響似乎越來越清晰，應該是遠處傳來的鑼聲，伴隨著鑼聲似乎還有人在叫喊著什麽。
到底是在喊什麽呢？青衣丫鬟皺了皺眉，整個人的身體都恨不得貼到門板上。
遠處那聲響似是越來越近了，這青衣丫鬟努力的聆聽，努力的辨認。終於，耳中竄入幾個模模糊糊的字眼，是什麽呢？
“聽到了聽到了，外麵好像有鑼聲，還有……”附近已經有別的丫鬟也聽到了，輕聲的說了一句，卻被那紅杉丫鬟重重一掌打到額頭上，“閉嘴，別耽誤了青兒。”
青兒正是那青衣丫鬟的名字，隨著紅杉丫鬟的話出，那挨了打的黃裙丫鬟也不敢還嘴，隻是越發認真的將耳朵貼在門板上仔細聆聽起來。就在換黃裙丫鬟努力聆聽的時候，青兒已經完全辨清了外頭鑼聲當中隱隱夾雜著的叫喊聲。看到青兒陡的瞪大了眼睛，紅杉丫鬟知道定是聽出了什麽，不敢詢問，隻是同樣瞪大了眼睛直直的望著青兒。
青兒整個身體從門板上滑落下來，一張因為緊張而憋的通紅的臉龐上倏然浮起大大的笑容，幾乎是手舞足蹈的跳了起來高聲叫道，“好了好了！沒事了！”
聽到外頭有丫鬟過來傳話說是街道上已有京城護城軍正在敲鑼打鼓的沿街喊說叛黨已平，榮壽堂中的一幹主子們頓時個個鬆了口氣，雙手合十連呼阿彌陀佛的，激動到忘乎所以落淚的，麵色漲紅倏然起身渾然失態的……
盡管各有各的姿態，卻是人人眉眼濕潤，雖是有淚卻難掩此刻人人心中的興奮。這是一種曆經劫難之後絕處逢生的喜悅之淚。
花老夫人看著滿屋子女眷激動到語無倫次，雖也是滿心激動卻還鎮定的吩咐了房裏的一名丫鬟跟著青兒出去，再探探動靜。
正午的陽光明燦耀眼，明亮的將整座京城籠罩其中。
聽到了護城軍沿街喊叫亂黨已定的消息之後，有膽大的人家悄悄放下門板或是透過窗戶朝外張望，看到街道上除了敲鑼打鼓的護城軍外，真的還有大批身穿官服的兵士們在忙碌的拖拉著滿地屍首，這才真的信了。
有了第一家開門歡呼，緊跟著便有了第二家，第三家。雖然城中仍是血流成河，狼藉滿眼，可是劫後餘生的百姓們卻歡欣鼓舞的大聲歌著唱著，同時也是滿臉淚痕。
畢竟昨夜那一場戰亂之後雖是京城護城軍在城外援軍的援助之下大大勝了一場，可同時卻還是死傷無數，其中不乏一些無辜的百姓平民。不過好在，睿王叛亂真的已經平定了。
作亂的叛王被活捉，其膝下一雙子女雖是趁亂被救出大牢，卻在昨夜的對戰之中雙雙殉命。對於老百姓來說，這一場聲勢浩大死傷慘重的叛亂，終於落幕。可是對於高遠朝堂之上的君臣來說，一場肅清內帷的紛爭才剛剛開始。
傍晚時分，府外有宮中內侍前來宣旨。
花府因自建營隊協助護城立下大功，花府掌家主母花老夫人陳氏被賜一品誥命的封號，花夫人也被賜予了二品誥命的封號，而府中一幹姨娘小姐盡皆有賞，特別是此次參與護城的家丁護衛更是金銀財物，賞賜多的讓人手軟。
受寵若驚的接了聖旨謝了聖恩，花老夫人在問及花老爺下落的時候，那內侍卻笑眯眯的說了一句天機不可泄露，除此之外再不肯多說一句。
花老夫人不敢為難宮中來的內侍，好言好語的送上謝禮將人送走之後卻沒有心情領受府中眾人的恭喜道賀，遣散了眾人，卻獨留下花槿露一人陪著去往榮壽堂。
剛剛坐定之後，花老夫人還來不及開口，花槿露便已經鄭重的跪倒在地叩首行禮，“槿露恭喜祖母。”
“快起來吧，咱們祖孫之間還需這些虛禮嗎？”
花老夫人蹙眉一笑，從椅上起身，將花槿露攙扶起來。
剛才因為心中有事，所以剛才花老夫人在接了聖旨之後根本沒有給眾人道謝的機會便急匆匆帶了花槿露回到榮壽堂，靜靜走了一路，之前那份激動的心情已經沉澱，如今被花槿露這麽正正經經的一拜之後，隱約覺得那份喜悅也漸漸變得真實，臉上的神情明顯比剛才的驚訝平和了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