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章映入思畫
正在花槿露胡思亂想之際,緊緊關閉的窗外忽然響起三下叩窗聲。叩窗之聲很輕,如果不是房中此刻極靜,隻怕是聽不到這三下聲響的。“大小姐?”隔著屏風守在門口的思畫並沒有睡著,一個激靈便閃出屏風,來到了花槿露的麵前。而花槿露也是倏然翻身而起,一手撐著床麵,一手撩起床帳,滿眼驚詫的望向那傳來叩窗聲的方向。此時房間之中仍是極靜,可是窗外卻沒有了聲響,思畫挑了挑眉,不禁有些懷疑剛才是不是幻聽了。可是看一眼花槿露,卻見自家大小姐的臉上帶著幾分驚詫,又帶著幾分期待,如此一副又驚又喜的神情分明證實了花槿露也是聽到了那叩窗聲的。
“過去看看。”花槿露衝著那窗戶努了努嘴,思畫點點頭,腳步輕慢的走了過去。
思畫走近到了窗邊,抬手觸到窗格,正在猶豫著是不是要拉開窗子看一看的時候,靜寂了半晌的窗外忽然又響起三聲極輕的叩窗之聲。
“呀!”思畫因為距離很近,而且一顆心思也都係在了手指觸到的這扇窗戶之上,所以這一次的叩窗聲是聽得清清楚楚。所幸思畫反應十分之快,一聲吃驚的低叫剛剛出口馬上就抬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然後轉過頭去望向花槿露,用眼神詢問是否開窗。
花槿露也聽到了聲響,頓時不再懷疑是否幻聽,當即披了外裳翻身下床,赤著腳來到思畫的身邊。思畫推了花槿露一下,用自己的身子將花槿露大半擋住,然後才輕輕的撥開窗閂,將窗戶細細的拉開一道縫隙。
“李某趁夜而來,實在冒昧,若是花大小姐尚未安寢不如一敘?”窗縫一開,一道黑影便映入思畫的眼簾。
幸虧思畫早有心理準備,並未發出任何響動。等到外麵那道聲音靜下,思畫在心中細細辨清,確認了外頭那道聲音乃是李翰林發出之後才微微側目望向身後的花槿露,同時那雙緊緊按著窗戶的手卻沒有絲毫動搖,仍是推著窗戶保持著隻開一道小小縫隙的姿勢。
知道思畫是在向自己詢問,花槿露輕輕點了點頭。
得了花槿露的發話,於是思畫便手上微鬆,隔窗輕道,“李公子深夜來訪實屬不妥,不過此前曾經屢次搭救我家小姐,故而開窗放你進來,還盼李公子長話短說速速離開。”
“好。”李翰林隔窗輕輕說道。
思畫沒有再說話,卻是轉眼衝著花槿露遞了個眼色。花槿露明白思畫是擔心自己此刻衣衫不整,於是一麵動作迅速的係好身上衣裳,一麵快步退回到房間正中,同時還不忘手上迅速的將長發略微整理。
不過頃刻之間的功夫,花槿露已經挨著小桌輕輕坐下,衣裳整齊,一發齊腰青絲也是簡單的挽了起來。見花槿露並無絲毫不妥之處,思畫這才徹底鬆開了窗戶,窗外的李翰林身子一動,便翻進屋來。
隨著窗開,外頭微涼的風便跟著流了進來。看清楚了翻窗進來之人正是平日裏人人口中成為溫潤君子的李翰林,思畫忍不住抿唇一笑,心中滿是歡喜。
“多謝思畫姑娘行此方便。”李翰林進來之後,並沒有急著需找花槿露,而是率先衝著思畫拱手致謝。
“李公子好眼力好記性!”見李翰林一眼之下竟能辨清自己,還叫出了自己的名字,思畫輕輕一笑,欠身行禮,然後便引著李翰林來到屏風之後的一張軟座坐下。
見李翰林在軟座坐下,思畫又繞過屏風望向花槿露,見花槿露遞了個示意安心的眼神之後,思畫才又繞了出來,卻在臨去之前對著李翰林略微欠身,“我家小姐顧念公子當初屢有搭救之情,所以今夜冒險放了公子進來,還請公子自重。”
“思畫姑娘放心就是。”李翰林並不妄自尊大,見思畫欠身行禮,便也從座上起身,客客氣氣的對著思畫拱手還禮。
“那奴婢便出去守著,公子長話短說就是。”思畫嘻嘻一笑,福了福身便站直起來,端起一盞昏暗的燭台腳步輕快的走了出去。
吱呀一聲,房門輕輕的被思畫關上,隨著房門開合的一陣冷風灌進,房間之中燭火一陣輕跳,片刻之後才又恢複了原先的安靜。李翰林和花槿露隔著一閃屏風相對而坐。此刻的李翰林一身短打黑衣,頭發盡束於頂,用一枚楮色發冠緊緊扣住,勁裝利發裝扮的李翰林比起人前那個謙謙君子的模樣來,更多了幾分利落和爽朗,看上去很是不同。
等不到李翰林開口,花槿露也不著急,隻是靜靜的坐在那裏。李翰林一身功夫,自然耳聰目明,雖然隔著屏風,卻也能夠清晰的聽到房間之中清晰可辨的輕軟呼吸聲,而且因為花槿露的桌邊放著一盞燭台,所以花槿露的身姿便恰好映照在屏風之上。
看到花槿露雙手置於桌上,身姿嫻靜,李翰林臉上浮起笑意,柔柔的翹了翹唇角輕輕喚了一聲,“花大小姐可在?”
“自然。”見李翰林一開口竟是這麽一句廢話,花槿露眉頭一皺,隨即淡淡出聲。
“聽說花大小姐手上傷勢惡化,不知如今情況如何?”隔著屏風,李翰林看不到花槿露的表情,自然不知道花槿露一麵用著淡然的語調說話,一麵卻是挑眉含笑。
“一直以來手傷都有些反複,不過所幸大夫一直診著,說是應無大礙,倒累公子掛心,槿露實在抱歉。”花槿露垂眼,看向自己白皙滑膩且又帶著幽幽香氣的一雙玉手,忍著笑意又道,“說到此處不免想起公子所贈良藥,槿露謝過公子。”
“區區小事何足掛齒?”聽到花槿露道謝,李翰林微笑搖頭,之後又繼續說道,“今日翰林本已來過府上一次,名為送上龍舟賽的彩頭,實際上卻是聽說了花大小姐手上傷勢惡化,所以擔心乃是因為那雪凝膏所致故而想要前來一探究竟,卻忘了花大小姐身在病中不便待客。”
“李公子既知道槿露身上有病,又何必此番前來?難道說白日不便待客,夜間便方便了嗎?”花槿露皺了皺眉,音調清冷。
雖然她心裏對李翰林大有好感,也曾奢望將今生歸結到李翰林的身上,可是倘若被李翰林誤會了她乃是隨便之人,花槿露卻是不願意的,所以故作姿態也是必要。
李翰林自然聽出了花槿露話語之中的怪責之意,卻也不慌,仍是淡淡含笑,開口說道,“翰林不敢,隻是心中實在掛念花大小姐的傷勢,白日登門不能得見所以這才會在情急之下有此下策,還望小姐恕罪。”
聽李翰林開口自責請罪,花槿露滿意一笑,口中卻是不動聲色的說道,“李公子曾經多次相助,槿露自然明白公子好意,不怪就是。不知公子除了此事可還有其他事情要說,倘若沒有的話便請回吧。”
“花大小姐別急,翰林今日前來還有話說。”聽到花槿露竟然下了逐客令,李翰林微微一笑,自顧說道,“其實那雪凝膏此前已有宮中太醫詳盡試過,藥效實在靈妙。翰林實在不應該聽信一些流言就妄自登門,不過也是因為關心則亂,所以翰林才會慌了分寸,相信花大小姐對於翰林的心情也是明白。”
“不明白!”見李翰林將話說到這裏,花槿露心中一跳,口中卻是兀自嘴硬。李翰林並不在意花槿露的態度,輕輕歎了口氣,便從軟座上站起身來,自顧繞過屏風走了出去。
“你要幹什麽?”看到李翰林從屏風之後走了出來,而且一步步朝著自己越走越近,花槿露皺起眉頭,不悅問道。
“花大小姐此前曾在兵部尚書李大人的府邸門口問過翰林一句話,不知如今可還記得?”李翰林並不理會花槿露的微怒,卻是一麵向前走著,一麵含笑反問。
那一日刑部尚書府上擺宴下帖,花老夫人帶著花槿露和花棠玉一起赴宴。宴席未開便有一場大火攪了好事,花槿露更在內院之中被青姨娘派來的丫鬟玲瓏一路引去,差點就要成為青姨娘和伍姨娘設計之下的一顆棋子,後來僥幸逃脫之後,花槿露曾因那場大火來得及時而暗自懷疑乃是李翰林為了營救自己而縱,所以在尚書府邸門口的時候曾隔著馬車向李翰林問起。可是當時李翰林卻回答說是巧合,後來花槿露不肯死心又問起李翰林為什麽三番四次的出手相助,李翰林卻說乃是因為心中有愧。
那些往事雖然已經過去,可是對於花槿露來說卻怎麽可能忘記?所以此刻李翰林剛剛問起,當日情景便曆曆在目浮現在花槿露的眼前。
當日花槿露逼問李翰林是否對自己有心,李翰林不肯正麵回答,曾把花槿露給氣的不輕,如今好不容易有了機會,花槿露自然要將自己當日所丟麵子給加倍討要回來。於是花槿露微微一笑,一派鎮定的淡淡反問道,“那一日的意外太多,槿露曾經說過的話也很是不少,不知李公子說的又是哪一句?”李翰林挑了挑眉,原本就在慢慢走近過去的腳步更是一刻不停,不經意間便到了花槿露的跟前。
眼看著李翰林已經就要走到自己的麵前,如今也不過隻剩下三兩步的距離而已,花槿露猛然意識到兩人之間的距離實在太近,似乎有些不妥,可是花槿露想要出聲喝止李翰林的時候,李翰林卻是突然停下了腳步。
見李翰林停下了腳步並沒有繼續向前逼近,花槿露心頭一安,便沒有出聲,隻是微皺著眉頭望向李翰林。李翰林站定在花槿露的麵前,雙眼含笑,向來溫潤柔和的眼神回望著花槿露的時候仿佛隱著一團灼灼的火熱,渾然不像是平日裏那個溫潤如玉的謙謙公子,倒是和素來咄咄逼人的蕭衍之有了幾分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