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章譏諷之色
“太好了！”聽到寶娟的話，剛才還口口聲聲說著要為花老爺靜心祈福的花梅青卻是躡手躡腳的走近過去，抬手示意寶娟讓開，然後自己湊到那洞眼上向外看去。隻見門外那棵高大的槐樹之下陳嬤嬤正靠著樹幹緊閉雙眼，仔細聆聽，仿佛還能聽到陳嬤嬤那輕微的鼾聲，花梅青唇角一揚，小心的將房門拉開，輕手輕腳的走了出去。
“小姐，您可是真的想清楚了？”看到花梅青閃身就要出去，寶娟伸出手去拉住了花梅青的衣袖，極力壓低的聲音之中透出幾分擔心。
花梅青的衣袖被寶娟拽住，腳步便跟著踉蹌了一下，回過頭來不悅的低聲斥道，“你怕什麽？出了事自有本小姐頂著！”
“奴婢不是擔心自己，奴婢是擔心小姐和少爺。如今二夫人不在身邊，小姐凡事一定要想清楚才好啊。眼看著老爺就要回來，以老爺對二夫人的寵愛，說不定會將二夫人放出來的，到時候小姐再出手也不遲啊。”寶娟被花梅青瞪了一眼心裏有些害怕，可是想到如果自己不攔著的話，花梅青就要和花昭日聯手做出一件那麽駭人聽聞的事情，到時候萬一事發自己必定逃脫不掉，於是大著膽子繼續勸說。
“你覺得爹爹回來之後說不定會把姨娘放出來？”花梅青輕聲的重複了一遍寶娟的話，明豔的臉龐之上浮起一抹譏諷之色，“你也知道隻是說不定而已。那尚書府中的青姨娘以前不也曾經因為李大人的寵愛而在府中風光無兩嗎？可是最後卻落得個什麽結果？一條白綾便了結果掉她的性命。如今爹爹眼看著就要回來，我可不敢拿這所謂的‘說不定’三個字來賭我姨娘的命！”
“可是小姐可曾想過，萬一事情敗露……”寶娟記得額頭出汗，嘴上仍要勸說。
花梅青猛然一甩袖子，怒目抬手，可是耳邊卻忽然傳來陳嬤嬤熟睡的輕輕喊聲，於是一時顧忌，緩緩的收回了幾乎就要揮到寶娟臉上的手掌，改用纖長白皙的指尖定定點向寶娟的鼻尖，低聲斥道，“你這個賤婢，渾然忘記了當初姨娘如何待你的嗎？當初你爹娘因為瘟疫相繼離世，若不是我姨娘出手葬了你爹娘又買下了你，你們家早已絕後，又何來如今你這樣的安然生活？雖你現在在我身邊為婢，可是平日裏衣食住行哪一樣不是更勝過外麵那些小戶人家的小姐？如今你不思報恩，居然還惡意詛咒，簡直是其心可誅！”
“二夫人的大恩大德，奴婢謹記在心，時刻不敢忘卻。隻是如今事關重大，但求小姐和少爺一定小心為上。”寶娟知道花梅青是礙於陳嬤嬤才免了自己這一耳光，心頭滿是惴惴，不敢再說什麽。
“這是自然。”見寶娟不敢再勸，花梅青滿意的平息怒氣。
雖然早前已經在陳嬤嬤所用的茶水之中投下藥丸讓人沉睡，可是花梅青和寶娟的動作卻依然輕巧利落，生怕不小心吵醒了陳嬤嬤。
主仆兩人從陳嬤嬤麵前輕輕走過，見陳嬤嬤渾然不覺的靠在樹幹上酣睡，花梅青不屑的丟下一個白眼，決然而去。
因為幾位姨娘素日關係並不和睦，所以花老爺府的管事在安排法華寺中落腳休息的房間時特意將各位姨娘的院子分開，為的就是互相打擾，如今倒是正好方便了花梅青的單獨行動。而且隻要花梅青在事情辦妥之後趕緊回來，事發之後自然會有陳嬤嬤出麵為她不曾出屋一步而作證。
法華寺後山處種有一大片的樹海，如今正值盛夏，樹海之中不但密陰涼爽而且滿眼香花氣味怡人，一片繁華盛景。因為早就聽說過法華寺後山的這一片樹海盛名在外，所以祈福還願的法事之後，除了花老夫人和惠清主持討論佛法留在了寺中禪房，其他的幾位姨娘和小姐都帶著丫鬟婆子聞名而來。
一大片的樹海極其繁茂，花夫人和花槿露一路邊看邊走，不知不覺便離寺廟漸遠。繞過前麵一處刀劈斧鑿般的斷山之後，眼前竟是豁然開朗，現出一大片的綠野，和之前濃密的綠蔭樹海大不相同。花槿露好玩心起，鬆開了花夫人的手腕便跑上前去，蹲在地上湊到那一簇簇的山野小花上閉目深嗅。淡淡的花香入鼻，花槿露正覺得心神之間無比放鬆的時候，身後忽然聽到花夫人客客氣氣的寒暄聲，於是睜開眼睛向後望去。隻見花棠玉帶著丫鬟婆子立在那裏，正規規矩矩的和花夫人行禮。看到花棠玉和自己一樣，一路賞著風景走到了這裏，花槿露站起身來，含笑走回到花夫人的身邊，同樣客客氣氣的和花棠玉互相見了禮。因為對花棠玉的印象不錯，所以看到花棠玉很是興奮的看著眼前景色，而且手中還拿著從寺中借來用以撲蝶的網兜時，花槿露便也湊趣說了幾句，然後便和花棠玉一起興致勃勃的四處撲起蝴蝶來。因這寺後場地開闊，不但有濃蔭遮蔽，又有大片的密草野花，所以蝴蝶蜜蜂也真是不少，五顏六色的飛舞在空中很是好看。那用來撲蝶的網兜非常輕便，再加上花槿露和花棠玉身姿輕靈，不過一會兒的功夫兩人便用的非常順手，身後的小丫鬟手中舉著透明紗巾織成的布兜之中便被裝進了七八隻顏色各異的蝴蝶，對著陽光高高舉起這麽一映，那布兜之中各色蝴蝶撲棱著翅膀胡亂飛舞，真是好看。
花槿露和花棠玉玩的開心，兩個人臉上都是香汗淋漓，而花夫人則打發了身邊的小丫鬟一起過去玩，自己隻帶著老嬤嬤尋了一處幹淨石頭鋪好墊子坐下，安靜的看著年輕的女孩子們笑鬧開心，也跟著滿臉笑意。笑鬧聲中，忽然一處高大樹幹遮擋之後的陰影中閃出兩道身影，卻是花梅青和貼身丫鬟寶娟。
看到花夫人將身邊的小丫鬟們都打發開去，隻留了老嬤嬤在身邊，花梅青揚眉一笑，眼神緊緊的盯著花夫人，手臂卻是朝向身後一伸。跟在花梅青身後的寶娟看到花梅青朝著自己伸手，咬了咬唇，雖然不願卻不敢違背，慢吞吞的將藏在袖中的一樣東西拿了出來，遞到了花梅青的手中。花梅青穩穩的接過那把彈弓，估算了一下距離，然後瞄準了花夫人的方向將彈弓舉起，嗖的一下便將一張綁著字條的小石子射了出去。看著花槿露和花玫月玩的開心，花夫人正要吩咐老嬤嬤拿條帕子過去給兩人擦擦汗，眼簾剛剛垂下，尚未來得及說出話，就隻覺得眼前一花，緊跟著便是砰的一聲，胸口微微一疼。
“什麽人？”看到遠遠的有東西射來，正中花夫人的胸口，老嬤嬤先是驚訝的低叫一聲，然後便是滿眼緊張的護著花夫人向後張望起來。花梅青和寶娟早有準備，小石子一經射出兩個人便馬上將身子重新藏到了碩大的樹幹之後，結結實實的遮住了身形。
老嬤嬤沒有看到可疑之處，一麵用自己的身體將花夫人擋住一麵轉過身來，緊張的打量著花夫人問道，“夫人可傷到什麽地方了嗎？”
“沒事。”花夫人搖了搖頭，手上拿著那顆綁著字條的小石子。
“這是什麽東西？”老嬤嬤詫異揚眉。她分明記得剛才兩人還在說笑，而花夫人手上除了一條錦繡帕子之外根本別無他物，怎麽此刻卻多了一樣東西。
“母親，怎麽了？”不遠處正在和花玫月玩鬧的花槿露聽到這邊的聲響馬上跑了過來，關切問道。
“沒什麽。”花夫人先是望了老嬤嬤一眼，然後對著花槿露和隨後跟來的花玫月微微一笑，手中已將那綁著字條的小石子捏在了掌心之中。
老嬤嬤見花夫人藏起小石子，馬上會意起身，指著不遠處一朵顏色紅的似火一般的花朵揚聲道，“大小姐四小姐你們看，那花朵上麵的蝴蝶怎麽是黑金色的啊？這麽漂亮的蝴蝶奴婢可是從來沒有見過呢！”花槿露見花夫人神色如常，又被老嬤嬤這麽一叫轉移了注意力，和花玫月對視一眼，便不約而同的舉著網兜朝著那隻黑色有錦紋的蝴蝶悄然走去。
見沒有人注意自己，花夫人這才將捏在手心裏的小石子拿了出來。“這是什麽東西啊？”老嬤嬤也重新坐了下來，口氣疑惑。花夫人微微蹙眉，默然的將小石子上綁著的字條取了下來，然後慢慢的張開展平，可是才看了一眼下去花夫人便像是受到了極度的驚嚇似的猛然握拳，那張剛剛展開的字條便被花夫人重新揉成了一團。
“這上麵說什麽？”老嬤嬤一個字也沒有看到，卻發現花夫人動作有異，而且臉上神色也是猛然一變，不由的關切追問。
“林，林……”花夫人緊緊的捏著拳頭，半晌才抬起頭來對望著老嬤嬤，結結巴巴的艱難開口，“林，林，林悅凱。”
“林悅凱？”老嬤嬤也是猝然大驚，隨即便猛然起身，再度舉目四望，想要從四下找出那個擲來字條的人，卻隻是徒勞無功，隻得悻悻的坐了下來，湊近到花夫人麵前輕聲問道，“夫人，這字條上說什麽？”花夫人閉了閉眼，大口大口的深呼吸，好半天的功夫才將腦海中猛然翻湧出的大段記憶重新壓了下去。
待情緒平穩下來，花夫人重新將那字條展開，看了看，抬眼對著老嬤嬤道，“他約我見麵。”
“林悅凱約你見麵？”老嬤嬤猛然挑眉，隨即卻是意識到自己有些失態，於是趕緊抬眼四望，看到四下沒人注意這裏，才放下心來，卻是滿眼憤憤的拍著自己的大腿低聲罵道，“林悅凱這個厚顏無恥的混賬東西，他竟然還敢找上門來！那個泯滅人性……”麵對老嬤嬤憤憤的斥罵，花夫人隻是低垂著眼簾，雙眼定定的落在手中那張字條之上。“這個混賬東西當年可是把姨娘害的家破人亡，如今夫人已經嫁為人婦，又有了大小姐，可不能再對那個混賬心存舊情啊。如今老爺眼看著就要回來，要是眼下鬧出什麽事情來，可是要出大亂子的！”老嬤嬤壓低了聲音將林悅凱好生一通罵，罵過之後卻是吸了口氣直直望向花夫人勸道。